林漪在丞相府裡不吵不鬧了,每日乖乖吃飯睡覺,堵了幾天氣之後還主動給林丞相請了安,女兒家臉皮薄,林丞相也知道自動的認爲她知錯了,想着林漪雖嬌慣了些,卻不是不懂事的孩子。
對於小孫女的撒嬌,他一直笑呵呵的,當林漪提出要出去走走的時候,他的警惕心又提了起來,怕她去找鳳夙痕。
不過到底是自己寵着長大的,捨不得她受一點兒委屈,臉色稍稍一變之後問道:“漪兒想去哪裡走走?”
小姑娘的心肝撲通撲通的跳,嬌俏的撒着嬌,“爺爺,漪兒不過是想出去隨便走走,這些天在家裡都悶壞了!”
林丞相寵溺的摸摸她的頭,說道:“你啊!鬼丫頭!”
“您到底是同不同意啊?”,她拉着他的胳膊搖。
林丞相的身子隨着她一搖一晃,臉上笑呵呵的,捋捋鬍子,說道:“別搖晃了,爺爺這把老骨頭可經不得你這麼折騰!”
“去玩兒吧,不過最多一個時辰就回來!”
小姑娘人小、單純,自然看不出林丞相玩兒了一個心眼!立馬點頭答應,蹦蹦跳跳的回了自己的院子,開始梳洗打扮起來。
想着立馬就要見到表哥了,心花怒放,一張精緻的小臉兒熠熠生輝!換了一身漂亮的衣裳,正準備出門,一張小紙條不知從哪個角落射進來,穩穩的落在梳妝檯上。
小姑娘左瞅右看,原地轉着圈兒,頭頂都掃描了幾轉,連個鬼影子都沒有瞧見,不由得微嘟起嘴脣,眼神遊離,說道:“好人,我能感受到你在附近!出來讓我見見好嗎?”
房樑上懸空的冥不吭聲,靜靜的呆在上面,林漪張望了好一會兒,都沒有發現半絲響動,不由得又有些失望,攤開小紙條,看了上面的內容,臉色大變,委屈的抿着脣瓣,晶瑩的淚珠蓄滿眼眶,欲落不落的。
冥在半空中輕輕嘆了一口氣,又是個純情小姑娘爲愛所殤……
就不知道鳳夙痕那渣男有什麼好?
林漪聽到嘆息聲,連忙擦了擦眼眶,試探的問道:“好人,你帶我去找表哥好不好?”
冥沉默半響,蒙着面跳下房樑,整個人捂得嚴嚴實實,只能看出一雙眼睛,冷靜、肅殺!似乎那凌冽中又摻雜了絲絲溫情。
她看不懂,她只是覺得他不會傷害她!
鼻頭微堵,說起話來有點嗡,她可憐兮兮的懇求道:“好人,你帶我去好不好?”
受不了小姑娘的委屈樣兒,輕輕點了點頭,她的眸子如剎那間明亮了起來,開心的裂開嘴,感激道:“謝謝你,我就知道你是好人!”
激動中的小姑娘不由分說的撲了上來,掛在他脖子上,說道,“我們現在就去!”
溫香軟玉在懷,冥不知所措,他試着摟着她的背部,觸及到體溫,才覺得那麼真實,心下某塊僵硬的地方柔軟了一點,很快,他又硬起了心腸,他們是沒有心的!
輕輕把林漪從他身上掰下,沉聲說道,“不是要去嗎?我在門口等你!”
“恩恩,你等等我,我臉蛋兒都花了,等一下下就好哦!”,她開心應道,趕緊在梳妝檯邊又是描描畫畫。
“小姐,你剛纔和誰在說話?”,丫鬟端了些糕點進來,問道。
林漪隱瞞道:“沒有啊,我沒和誰說話啊”,放下木梳,提着裙襬就往大門口跑去。
丫鬟在後面追着,“小姐,你等等我!”
盼郎心切的她哪裡會停下腳步,只留下一道回聲,“別跟着我!”,去見表哥,要是讓爺爺知道了,只怕又要生氣吧,吐吐舌頭,丟下了小丫頭。
林丞相哪裡又真正放心他的寶貝孫女獨自一個人上街呢?萬一被別人欺負了怎麼辦?派出了護院遠遠的跟在後邊。
剛一處門口,林漪就喚道:“好人,我來了!”
“別說話,你爺爺派了護院跟着你,你先往直走,到了那個轉角處等我,我帶你去!”,冥暗中囑咐道。
小丫頭準備回頭,冥低喝,“別回頭!”
林漪還是很聽冥的話的,認爲他是好人,儘管心中有些疑惑,但是她還是願意相信他!因爲他從來沒有傷害過她!
等到了轉角處,跟着的護院離了十多丈遠,冥不動神色的在人羣中穿梭,一點兒也沒有引起那羣護院的主意,轉角處就看見小姑娘乖乖巧巧的等着他,兩隻水靈靈的眼睛圓溜溜的,小手想要伸過來拉開他的面巾,冥猛的一退,說道:“還去不去找你表哥?”
小丫頭訕訕收回手,吐吐丁香小舌,俏皮道:“小氣!”,隨即展開雙臂。
冥盯着她,用眼神詢問,“幹嘛?”
“你不抱我飛着去嗎?我自己走上一個時辰可到不了!”,小姑娘笑嘻嘻的道。
原來她不傻,只怕自己的出現也在她的計劃之中,這麼一想,覺得這丫頭的心計真重,對她的那絲好感慢慢掐滅。
暗沉的雙眼裡的那絲柔光湮滅了,他似完成任務一般,摟着她在小道間、平房上飛躍。
小姑娘估計是第一次在天上飛,拋開最初的害怕之後,享受着微風拂面的感覺,眼睛微微睜開一條縫兒,害怕的向下瞄了一眼,趕緊摟緊冥的脖子,女兒的馨香味道亂竄,冥感覺心煩意亂。
林漪在他懷裡咯咯的笑着,說道:“好人,其實你每次出現我都知道!”
難不成她是高手?探了探她的脈息,眉頭深鎖,問道,“你怎麼知道?”,要知道他們四大暗衛中,他的隱匿功夫也僅次於影,小丫頭沒有武功,怎麼會這麼清楚?
她很得意的說道:“因爲我必鼻子靈敏啊,每次你一出現,身上都有一股淡淡的桃花味道,起初我還以爲是一位姑娘,畢竟有那個男子身上每日還抹桃花香啊”
原來是誤會她了,冥有些汗顏,他身上的桃花香可不是來自胭脂水粉,而是他根據配方調製的桃花釀,他尷尬的想着,下次再來這小姑娘面前,不,下次再出任務前可不能貪杯了。
今天這事兒讓他長久放下的警惕心再次提起來了,這次是小姑娘,那下次呢,下下次呢?若是一個不當心,讓爺陷入危險之中,他難辭其咎。
臉色變得異常難看,身上的氣息變幻莫測,一會兒冰冷一會兒深邃,小姑娘雖然不懂武功,但是那接近於妖的直覺讓她察覺了冥的不一樣。
她輕扯他的袖子,在他耳邊問道:“好人,你怎麼了?”
輕靈的嗓音在耳邊響起,才拉回他飄遠的思緒,慢半拍的回答:“沒,沒什麼!”
低頭一看,大皇子府上就在前面不遠處,悄然找了棵大樹,輕輕落下,皇子府周圍莊嚴肅穆,平常老百姓甚少來往,大樹背後,他對林漪說道:“我就送你到這兒了!”
林漪有些不捨的問道:“好人,你以後會再來找我嗎?”
冥沉默不語,小姑娘手指絞着手帕,垂着頭,他想伸出手去摸摸腦袋,卻終究只是附在身後動了動,沒有伸出去,說道:“有機會我會去的!”
小姑娘笑靨如花……
林漪在冥的背影消失之後,目光才收回來,轉身從大樹後走出來,提着裙襬往大皇子府上走去。
看門的守衛都認識她,恭敬的問候道:“表小姐好!”
林漪小臉兒揚得高高的,徑直去鳳夙痕常住的無痕樓找他,她剛到門口,就聽到他表哥暗沉的聲音從屋裡傳來,“無殤,暖兒怎麼樣了?”
那麼親切的稱呼,讓她的心尖兒像被針扎過一,剛想敲門的手一頓,屏住呼吸,在門外偷聽起來。
無殤恭敬的答道:“爺,剛纔靖安侯府的人傳來消息說,蘇大小姐的腳扭傷了,只有毒手藥王才能治好,希望爺能幫忙找一下!”
鳳夙痕踱步,額前皺成了一個川字,近日來做啥事都不順利,朝堂上以九皇子黨爲首的和他處處針鋒相對,雖不至於吃大虧,可也沒討得了便宜,而且今日父皇越發的寵愛鳳夙瀾,時常召喚他單獨覲見。
這些都讓他一向自視甚高的心起了波瀾,他迫切的需要在端午宴上扳回一局,偏偏這時候蘇傾暖受傷了。
這段時間和蘇傾暖接觸,她也表現得知性、優雅,再加上人也長得漂亮,很得他心意,這不一聽說受傷了,還心疼上了。
他問道:“毒手藥王和你們聯繫了嗎?”
“暫時沒有,只不過暗部的人說,他近日在京城出現過,目的不詳!”
“那就去把他找出來!”,鳳夙痕說道,雖然並沒有疾言厲色,但是長期跟在他面前的無殤還是感受到了低氣壓,應道:“爺,屬下知道了!”
“把他的目的也弄清楚!”,鳳夙痕眼中閃過一道厲光,毒手藥王!總有一天他要讓他乖乖臣服!
無殤打開門的瞬間,林漪來不及躲避,身子前傾差點摔倒了,無殤穩穩的扶住她,又轉頭看了一眼鳳夙痕,後者衝他點頭,示意他出去。
無殤很貼心的把門給關上了,給了兩人一個獨立的空間,想來表小姐的一腔深情只怕要錯付了,不由得的搖頭,兒女情長什麼的不是他一個管家能操心的,還是趕緊辦爺交代的事兒纔是正經!
屋裡,林漪像做錯事的小孩,貼着門無措的站着,擡眼怯怯的看着鳳夙痕,小嘴一癟,委屈的喚道:“表哥!”,清清脆脆的嗓音,配上少女的軟糯,很容易讓人心軟。
鳳夙痕早知道小丫頭在外邊,以他的武功怎麼會察覺不了?再加上這裡是他的底盤,要是有人隨便就進來了,那麼他這大皇子府也不用住了。
他裝作不懂她的傷心,假意問道:“表妹怎麼來了?”
“我……”,一腔相思無從煞說起,最終,所有的愛慕、思戀到了口中只化爲了四個字,“我想你了……”,款款深情,水眸凝視,欲說還羞的嬌嫩模樣,是個男人都會心疼。
鳳夙痕也一樣,可到底他的帝王霸業戰勝了兒女私情,硬起心腸,板起臉孔,薄脣微抿着,無一不彰顯着他的不悅。
壓低聲線呵斥道:“漪兒,你任性了!”
僵硬的表情,冰冷的聲線,林漪的心,被他的幾個字重重的擊中,鈍痛從胸口傳來,她擡起水眸望着鳳夙痕,含淚喚道:“表哥……”,貝齒咬住脣瓣,起了深深的印子,搓着衣襬的手不知往哪裡放,最後在背後絞着手指頭,手心起了一層汗……
鳳夙痕看她這受傷的模樣很不是滋味兒,可到了這一步,已經傷害了,不如徹底讓她死心,這樣也算是能給外公一個交代!
他冷漠的說道:“林漪,不要再來找我了,我已經尋得佳偶,你的糾纏只會讓我徒添煩惱!”
小丫頭的臉蛋兒繃不住了,鳳夙痕何時直呼過她的名字,從來都是漪兒或者表妹,這麼生分的稱呼從來沒有過,豆大的淚珠從眼眶裡滾落,砸在地上摔成多多淚花兒。
小嘴一癟,雙手捂住嘴脣,露出一雙溼漉漉的眼睛,無聲的抽噎起來,鳳夙痕還刺激道:“不要在我面前哭哭啼啼!”
貝齒死死咬住脣瓣,連抽噎聲都沒有再發出,她深情的凝望着他的雙眼,可在裡面只看到了冷漠和厭煩,她再也忍不住了,淚水決堤,用盡全身的力氣把他推開,嘴裡悲傷又憤怒的吼道:“我討厭你!”
邊跑邊掉淚,身子歪歪扭扭,還被臺階下的花盆絆倒了,手心擦傷,血珠從掌心沁出來,鳳夙痕在屋裡看得清清楚楚,心頭一痛,卻最終還是沒有去扶他,只是握着拳頭的胳膊在顫抖,看着她遠去的身影漸漸消失在視線裡,才吩咐道:“暗一,跟着漪兒,護送她回家!”
門口,林漪跑到那棵大樹下,可得肝腸寸斷,小臉上描着的精緻面容被哭花,她蹲下身子,頭埋在膝蓋裡,如被丟棄的貓咪,楚楚可憐!
有人在她身旁嘆息一聲,遞過來一張乾淨的手絹,骨節分明的手指那麼好看,林漪顧不得欣賞,擡起她小花貓一般的臉,看到來人,眼裡透過明亮的光,她接過手絹,仔細的擦起來,欣喜的問道:“好人,你不是走了嗎?”
冥看到她受傷的手,眉心一擰,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瓷瓶,到了些粉末在她手上,又在袖間撕下一塊布,替他包紮起來,皺着的眉頭才舒展開來。
他難得的開起了玩笑,“這不是爲了某隻小花貓嗎?”冥柔和得他自己都不可思議,遞出一隻手給她。
小姑娘蹲久了,腿有些發麻,一下子站起來,身子沒站穩,往旁邊一倒,冥眼疾手快的攬住了她,戲謔道:“這麼快就投懷送抱了啊,我知道我長得帥,可你這麼主動人家也會不好意思的!”
小姑娘粉拳砸在她胸口,眼圈兒紅紅的,作勢又要掉淚,癟着嘴兒委屈道:“連你也欺負我!”
冥從來沒有逗過女孩子,一下子手足無措,他巴巴的瞅着小姑娘,乾癟癟的道歉:“你別哭啊,我不是故意的!”
小姑娘哭得兇狠,哪裡停得下來,冥的語氣聽起來又有些兇,林漪哭得更是像決堤的河水,冥頓時一個頭兩個大!
只得使出最後一招兒,他掰過她的臉蛋兒,盯着她的眼眸,說道:“你要是再哭的話,我就吻你哦!”,似威脅又似誘哄。
林漪的臉蛋兒霎時間佈滿紅霞,比塗了胭脂還嬌豔,萌呆的望着着他,半響才從櫻桃小口中吐出兩個字,“流氓!”
冥一愣,隨即哈哈大笑,大手一攬,小姑娘一驚,他笑道:“別怕,我送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