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還算是清淨的前廳,登時沉浸在了一片的砸鍋賣鐵聲之中。
武青顏彈得投入,但整個前廳裡的人卻顯然承受不住,捂耳朵的捂耳朵,擰眉的擰眉。
武傾城別說是跳了,拎着個水袖的她就連站都站不穩。
雙喜是越聽越悲哀,就這樣的曲子,跑調跑上了天,這次一定是她們家的小姐輸了。
嚥了咽口水,雙喜瞄了一眼那桌子上擺放着的水碗,已經開始算計,自己一會能幫着武青顏喝多少了。
武傾城單手支撐着桌面,索性也不跳了,只是擰眉瞧着,等着。
這個賤人根本就不會彈曲,她還跟着跳什麼?反正那個賤人已經輸了不是麼?
長孫益陽刺耳的快瘋了,不過他並沒有出口阻止,而是一臉話裡有話的朝着長孫子儒望了去,厚厚的嘴脣向上一挑,滿滿的譏諷。
長孫子儒並沒有理會長孫益陽的嘲諷,而是擰眉專注着還在噼啪砸瑤琴的武青顏。
沒錯,別人是彈得,她是用砸的……
他總是覺得,武青顏並不是一個喜歡譁衆取寵的人,而且如果她要是在開始便沒有信心能贏的話,也斷然不會提出比賽。
但是如今,這個曲,他是實在有些不敢恭維……
狹長的眼,眯了又眯,長孫子儒暗自嘆氣,武青顏,你這次究竟在打算着什麼呢?
這像是拆家一樣的噪音,整整宣泄了半個時辰,前廳裡的人那叫一個水深火熱,生不如死。
武青顏瞄了瞄前廳裡衆人的表情,知道差不多了,慢慢放慢了手指上的動作,最後又來了一個華麗的收尾。
最終,當她起身謝禮的時候,這個世界終是安靜了……
喧囂過後的耳朵是有些失聰的,每個人都在適應着這回歸的安靜,不過見了卻是譏諷一笑。
“二妹妹把曲彈成這樣,還能謝禮?真是太有心情了。”
武青顏慢慢直起身子,裝傻的眨了眨眼睛:“我彈成什麼樣了?”
武傾城只當她是狡辯,譏笑着又道:“二妹妹難道沒發現自己跑調了麼?”
武青顏笑了:“大姐姐還真是生了一雙慧耳,不過我很好奇,大姐姐所謂的跑調,是哪裡跑調了?”
武傾城一愣,語塞的張着嘴巴發不出聲音。
那砸鍋賣鐵的聲音她是聞所未聞過,如今讓她找跑調的地方,她上哪裡找去?
武青顏哼哼冷笑,瞥了一眼失語的武傾城:“妹妹自問跳舞彈曲不如大姐姐,但大姐姐既然說妹妹跑調,總是要拿出證據來的不是嗎?”
武蓮花,你好好的找,好好的想,我不着急,咱們慢慢來。
武傾城變了臉色,眉心擰成了疙瘩,一時半會解釋不上來的她,轉眼求助的朝着長孫益陽看了去。
長孫益陽要是能回答上,早就開口了,如今見武傾城朝着自己看來,只能抽開自己的目光,假裝沒看見。
長孫子儒看着這場面,笑着搖了搖頭。
這丫頭整整一個曲子根本就沒有調可談,如今讓別人找出跑調的地方,簡直是要比登天還難。
他終於明白武青顏在算計什麼了,也不得不服氣,聰明如青顏,無人能動搖。
老夫人見此,也是搖頭嘆氣,論腦袋的靈光,這大丫頭遠遠不是二丫頭的對手,就算人家拿着軟肋出來比,也一樣能高人一籌。
武青顏等了半天,也不見武傾城開口,索性笑着又道:“大姐姐說不出我哪裡跑調,但所有人可是看見大姐姐錯了幾個步伐。”
她說着,對着身後的雙喜招了招手:“雙喜,算算大姐姐錯了多少步,好好算,可千萬別算多了。”
“啊?”雙喜愣愣的上前,瞄着武傾城好一會,才輕聲輕語的道:“大小姐從始至終也不曾跳過一下,要是當真算步子的話,可能這滿滿一桌子的水都不夠喝的。”
武傾城啞口無言,事情鬧到了這個地步,她也是後知後覺,自己被武青顏這個賤人給算計了。
不過……
眼下太子和老夫人都在這裡,她就不信這個賤人能讓自己下不來臺,當真讓自己將那些井水都灌進肚子裡。
“怎麼會這麼多?你這丫頭是不是算錯了?”武青顏裝模作樣的驚訝,隨後轉身朝着長孫益陽和長孫子儒看了去,“不知太子殿下和二皇子看得清不清楚?”
長孫子儒知道這事是武傾城先挑釁的,武青顏如今揪着不放也算是給了武傾城一些教訓。
只不過這究竟喝多少的問題,他怎麼說也有些唐突,索性調轉了身子,朝着長孫益陽看了去:“太子殿下一向公正嚴明,這事就讓太子殿下來評吧。”
長孫益陽現在拍死武傾城的心都有了,那麼大張旗鼓的顯擺,最後被人家幾句話便扔進了坑裡,這不是廢物是什麼?
眼下瞧着那一桌子的水碗,他也是覺得要命,不過好在也不用他喝,而且這麼多人看着他也不好偏向,只能藏一半,露一半的道:“這一桌子確實不夠,不過我一會還有要事要回宮,不如就這一桌吧。”
武青顏倒是爽快:“好,就按太子殿下說的辦。”她轉身,對着雙喜眨了眨眼睛,“雙喜,扶着大姐姐慢慢喝,小心伺候着,別讓大姐姐和嗆了。”
武傾城腳下一晃,恨不能現在就昏死過去,那可是滿滿一桌子的井水啊!光是小廝倒就倒了整整的兩個水桶,如今都讓她自己喝下去……
雙喜看得出來,剛剛的武傾城是抱着怎樣的心態和她們家小姐比試的,如今虎落平陽,她哪裡能不幫着自己家小姐出口氣?
邁步走到了武傾城的身邊,笑着道:“大小姐,請吧。”
“二妹妹,我身體一向不好,你也是知道的啊!”
武傾城眼前一抹黑,腳下又是晃了晃,雖然現在是初秋,天氣依舊溫熱,但喝下這一整桌子的涼水,也是夠她受的啊!
武青顏眯了眯眼睛,上前一步,神不知鬼不覺的從腰包裡抽出了一根銀針:“大姐姐,外人都知道咱們武府最重要的便是信譽,其實妹妹我何嘗不是心疼大姐姐的呢?只是,我若偏袒於大姐姐,不讓大姐姐喝,豈不是害了大姐姐?倘若此事傳了出去,世人該說大姐姐不守信用,不配做武家的女兒了。”
她說着話,直接將銀針刺在了武傾城身後的穴道上,想裝昏糊弄過去?天底下哪裡有這麼便宜的事情?
武蓮花,你就死了心的慢慢喝吧。
武傾城只覺得後背一涼,一個激靈讓她整個人無比清爽精神,擡眼對上武青顏那含着微笑的眸子,腳底卻是一股冷氣接着一股冷氣的往上竄。
她心裡怨氣沖天,恨不得直接掐死這個賤人,但眼下這麼多人瞧着她,那個賤人又把話說成了這般,饒是她不死心又如何?
無奈之際,她在雙喜的陪伴下,走到了桌邊,顫巍巍的端起了水碗。
長孫益陽看着武傾城那痛苦不堪的樣子,轉眼朝着老夫人看了去,他倒不是心疼武傾城,而是他擔心武傾城這丟人的事情一旦傳出去,他的面子上也掛不住。
老夫人瞧出了長孫益陽想要讓自己幫忙開脫,不過她卻假裝看不見的慢慢支撐着面頰閉上了眼睛。
太子斷然是不能得罪,但二皇子也是得罪不得啊!如今這事鬧成了這樣,哪裡是她能夠參合的?
上次長孫明月與長孫子儒,因爲武青顏捱打的事情,差點沒把武家的房蓋給掀了,這次她幫的好也行,若是幫得不好,那兩位皇子還不直接將她們武府給剷平了?
長孫子儒瞧出了老夫人的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無奈之際,只能轉眼朝着身邊的長孫子儒望了去。
好歹那武青顏是他的半個女人,這事他不管誰管?
長孫子儒瞧出了長孫益陽的懇求之意,懶洋洋的往軟榻上一靠,輕飄飄的笑了起來,活脫脫一副看熱鬧的樣子。
長孫益陽憎恨的瞪眼,卻無可奈何,只得老老實實的等着武傾城把水喝完了。
礙於有長孫子儒在場的武傾城,雖是已經開始喝水了,但開口卻極小,與其說她是在喝,不如說她是在品。
武青顏擰了擰眉,單手支撐在了桌子上:“大姐姐,照着您這麼個喝法,我目測你半夜也喝不完啊!我們倒是沒什麼,但太子殿下不是剛剛還說一會有急事呢麼?”
武傾城臉色發青,捏着水碗的手在顫抖。
這個賤人簡直是太過分了!自己不是已經在喝了麼?她還想怎麼樣?
長孫益陽沒想到,武青顏竟然把什麼屎盆子都往自己的腦袋上扣,不過見武傾城那喝水像是喝藥速度,確實也是有些不耐煩。
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臉色鐵青,青筋暴起,卻啞巴吃黃連的有苦說不出。
武青顏的難纏他可是領略到了,他真怕自己要是開口說不着急的話,她真讓武傾城喝到半夜去。
武青顏瞧着長孫益陽那便秘的臉,笑着歡愉,草包太子,你以爲你不說話就天下無憂了?嘖嘖嘖……你把我武青顏想的太單純了些。
“你們幾個過來!”武青顏對着門口的幾個丫鬟招了招手,“太子殿下一會還有事,耽誤不得,大姐姐的口太小自己喝的慢,你們過來幫幫我大姐姐。”
幾個丫鬟驚愣的渾身發憷:“二,二小姐,這,這怎麼幫啊?”
“灌啊!”武青顏說的無辜,“只有灌纔是最有效率的。”
正在喝水的武傾城,聽了這話差點沒噴出來,灌?那自己還有命在麼?
連驚帶嚇的她,再是顧不得自己的儀表,長大嘴巴往嘴裡倒着涼水,噎的兩眼都翻白了也不敢耽擱半分。
周圍的那些小廝見此,均是好笑的垂下了面頰,什麼叫搬石頭砸自己的腳?他們大小姐這次的跟頭是摔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