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臘月二十七,崔振依言宴請蕭錯。

臘月二十八,蕭錯回請崔振。

二十九白日,蕭錯留在家中,安排完外院的一些事情,回正屋哄着瑾瑜。這就算開始過年了,正月十五之前,只需大年初一進宮朝賀,再沒別的事情。

有他哄着女兒,裴羽再放心不過,在正廳處理完家務事,轉去小廚房做菜。

蕭銳和二夫人帶着桓哥兒來了。

二夫人聽說裴羽在小廚房,也不讓丫鬟去通稟,“我去給大嫂打下手。”留下兩個男人哄着兩個孩子。

蕭銳把桓哥兒交給奶孃,伸手從蕭錯臂彎把瑾瑜接過,“給我抱,你歇會兒。”

瑾瑜白日醒着的時間長了一些,這會兒正撲閃着長長的睫毛,左看看又看看。

蕭銳抱着侄女踱開步子,嘴裡語氣柔和地跟她東拉西扯,根本不管她能不能聽得懂。

而桓哥兒已經四個月左右了,背後倚着迎枕的話,看起來能像模像樣地坐一會兒——也只是看起來能坐着,沒有東西支撐的話根本不行。

蕭錯這是第一次好好兒地看一看桓哥兒,之前只是在這孩子滿月的時候見了一次。桓哥兒像足了蕭銳,是很愛笑的孩子。

蕭錯伸手把侄兒接過,孩子柔軟的熱烘烘的小身子到了臂彎,讓他心裡不自主地生出幾分親近,語氣柔和地道:“讓伯父抱抱,可不準哭鼻子。”

桓哥兒只有片刻的茫然,隨後就睜着大眼睛瞧着蕭錯,很好奇的樣子。

蕭錯牽脣笑了,心裡則對這孩子有點兒過意不去。這是他的親侄子,應該多看看他,先前卻是渾然忽略,只顧着女兒了。

兩個孩子只相差一個多月,是要一起作伴長大的。

蕭錯轉頭找到一個很小巧的風車,拿給桓哥兒。

桓哥兒凝眸看了風車片刻,便伸出小胖手,將風車拿在手裡,喜滋滋的來回搖擺。

蕭錯眼裡、脣畔的笑意更濃。

蕭銳自說自話了一陣子,瑾瑜無動於衷,張嘴打個呵欠,繼而就扁了扁嘴,要哭的樣子。

“是不是餓了?”蕭銳忙轉身喚吳媽媽。

“應該是餓了,醒了好一陣子了。”吳媽媽笑應着把瑾瑜接過,帶去小暖閣。

蕭銳在臨窗的大炕上落座,瞧着兒子在大哥懷裡興致勃勃地玩兒着,很開心地笑了。喝了兩口茶,他跟蕭錯商量正事:“今年我們得一起吃年夜飯、守歲。”

蕭錯側目望着他,“有這個必要?”

“當然有必要了。”蕭銳振振有詞,“明年這會兒,兩個孩子都一歲多了,就算不會說話,也會走路了,心裡也懂點兒事情了,與其到那時再一起吃年夜飯,不如從今年就開始。”

蕭錯用手指撥弄兩下風車,桓哥兒開心地笑了。他被孩子璀璨無辜的笑容感染到,脣角上揚成愉悅的弧度,“行。”

“說定了啊。”蕭銳滿臉喜色,“等會兒我就去告訴三弟。”

“嗯。”

沉了片刻,蕭銳又道:“你和崔四公子走動的時間可不短了。前兩日一本正經地相互宴請,定是另有安排,到了正月,是不是還要這般行事?”

蕭錯只是問:“怎麼了?”

“我和三弟猜得出你們的打算,就想問問,能不能出點兒力。”

蕭錯看了蕭銳一眼,“好好兒過年,儘量別在外逗留到太晚。”

“……”大哥對他們的期許一直就是這麼簡單:好好兒活着,照顧好自己。蕭銳心裡挺不好受的。

這一次,事情很明顯,大哥和崔振的意思是用自身當做誘餌,勾着那二十名刺客再度現身。那是多危險的事情?可是,便是再危險,也不要他們去涉險。

蕭錯問道:“聽到沒有?”

“聽到了。”蕭銳應道,“一定照辦。”

蕭錯滿意地笑了笑。

裴羽和二夫人得知要一同吃年夜飯,都很高興。轉過天來,二夫人上午來到正院,和裴羽一起做餃子,留待晚間一家人一起享用。

二夫人平日不怎麼下廚,倒是會擀餃子皮。裴羽則最喜歡做麪食,尤其喜歡包餃子。

妯娌兩個一面忙着手裡的事,一面絮絮地說話。

二夫人道:“去年除夕夜、大年夜,二爺、三爺過得都特別難受,二爺更是恨不得想哭一場的樣子,只是礙於到底是個大男人,不好意思罷了。”

裴羽只是道:“日後就好了。”如果不是爲着孩子,蕭錯也好,她也好,對有些事情,是真的很難釋懷。

“是啊,以後就好了。”二夫人知道,這實在不是個好話題,便說起別的,“我聽這邊小廚房的人說,你喜歡吃辣炒雪裡蕻,這樣說來,懷胎期間的胃口到現在還沒改?”

裴羽解釋道:“也不算是還沒改,是打心底覺得辣一些的飯菜吃着更香。”

二夫人不無羨慕地道:“還是你有福氣。哪像我啊,懷着桓哥兒的時候,經常想吃的就是酸黃瓜、酸豆角,現在一說起來嘴裡都要冒酸水。”

裴羽笑起來,“我還羨慕你一舉得男呢。”

“羨慕什麼?”二夫人道,“父親跟女兒親,侯爺不知道多疼愛瑾瑜。二爺最早也是想要個女兒,絮絮叨叨好幾個月,也不管用,我還是生了個兒子。”

裴羽輕笑出聲,“看得出來,二爺真是挺喜歡女孩兒的,很疼瑾瑜。”又道,“最要緊的是,令尊、令堂應該更盼着你頭一胎生兒子。先前我見到令堂的時候,看她都是眉開眼笑的。”

二夫人抿嘴笑了笑,“說起這個,我還真得承認,生個兒子的確是有好處。先前懷胎的時候,算是有了拿捏家母的把柄,桓哥兒出生之後,還是一樣。家母要是自作主張的話,我就拿桓哥兒跟她說事。偶爾真着急了,索性說要是不想再時時見到外孫,只管繼續慫恿我弄那些燒香拜佛的事兒。你猜怎麼着?真管用。”

“這多好啊。”裴羽道,“你總算是能過安生日子了。”

“的確。”二夫人自己也很慶幸,轉而看了看一個個剛包好的胖胖的餃子,笑道,“往後瑾瑜可有福氣了,想吃什麼,你都能給她做。不行不行,我也要好好兒學學。”

“瞧這話說的,”裴羽道,“瑾瑜能吃到的,還能少了你的寶貝兒子不成?”

“那也要學啊,不然他還不整日裡長在你跟前兒啊,我可是會吃醋的。”

語畢,兩個人都笑起來。

當晚,蕭錯吩咐下去:煙花、爆竹都要在外院燃放。鞭炮聲要響到後半夜,他真擔心瑾瑜會氣得大哭不已。

三兄弟、妯娌兩個圍坐在一起,歡歡喜喜地吃了年夜飯。兄弟三個喝了些酒,氛圍很是融洽。

瑾瑜是在長輩們用飯之前睡着的,飯後醒來,鞭炮聲不絕於耳,挺不耐煩的樣子,隨時都像是要哭出來。但是還好,蕭錯哄了一陣子之後,便沒了火氣,安靜下來。

如意的情形與去年一樣,裴羽又給它帶上了親手做的大紅色絡子,換了一個新的吊墜。這一日吃的每一餐,都是裴羽親自給它準備的。

裴羽只盼着瑾瑜快些長大一些,到時候就能時不時看到如意,慢慢熟悉起來。如意和吉祥一樣,很喜歡小孩子,太子出生之後,到了能坐起來玩兒的時候,吉祥、如意就是他最好的玩伴——這還是上次皇后過來時說過的事兒。

第二日一大早,蕭錯和裴羽進宮朝賀,回來之後,一同去各家拜年。

初二,二人又一同去裴府拜年。瑾瑜還太小,自是不能抱上的。裴大老爺和裴夫人雖然想見外孫女,卻也怕出門受了風寒,只怕夫妻兩個帶着孩子出門。兩個人道辭的時候,兩位長輩都取出了兩個紅包,讓他們帶回去給瑾瑜。

這樣忙碌了幾日,總算能喘口氣了,好歹是不再需要每日都迎來送往。

初六開始,蕭錯和崔振每隔三兩日便宴請對方。兩個人用飯之後,要麼下棋,要麼就去醉仙樓頂層的賭坊去賭幾把。

慢慢的,好多人都疑心兩個人已經一笑泯恩仇,閒談時都會提起這件事,結論相同,猜測的理由卻是五花八門。

蕭銳、蕭錚也曾屢次被人問起,兩個人只是含糊其辭或是一笑置之,緣何而起,他們再清楚不過。幫不上忙,那就每晚留在家中,照看好門戶。

不管怎樣,蕭錯算是度過了最惱火的階段,最起碼,兩個弟弟現在能設身處地的爲他斟酌、權衡諸事,再不曾有過沖動添亂之舉。

同樣的事情落到崔振身上,情形大相徑庭。

正月十二,黃昏,崔振要去醉仙樓,正要出門的時候,崔毅和楊氏過來找他。

崔毅笑得不陰不陽的,“你又要去醉仙樓?又要請蕭錯那廝吃飯?”

崔振瞥他一眼,“與你有關?”

“五爺沒別的意思,”楊氏把話接了過去,“我們來只是要問問四爺:你與濟寧侯已經交好,那麼我閒來得空的時候,要不要去蕭府拜望蕭夫人?”

崔振眉心一跳,“外院的事,你別摻和。”

楊氏聽着他語氣不善,忙怯怯的稱是。

“這倒是奇了,”崔毅可不管崔振的心情好不好,“你和仇家走動頻繁在先,好意思管我們平日與誰來往?”

崔振反問:“你們與江夏王那邊偶爾來往?”

“是。”這個字,崔毅是從鼻子裡哼出來的,“你把江夏王的兒子打得半死,你不理會人家,我們就替你去開解幾句。”

“嗯。”崔振怒極反笑,“你們隨意,幾時死在江夏王府,別怪我不給你們收屍。”

楊氏不由變了臉色。大過年的,怎麼能說這般不吉利的話?

崔毅則怒道:“你也一樣,幾時死在蕭錯手裡,是你自找的!到時候我不但不給你收屍,還要讓你橫屍街頭!”

楊氏嚇得大氣也不敢出,悄悄地退後,轉身走出房門。

這兄弟兩個現在這情形太要命了。

自從崔夫人被關進家廟之後,崔毅就對崔振有了心結。近來遇襲受傷的事情始終沒個結果,更讓他疑神疑鬼的,認定了是蕭錯對他下了毒手,而崔振卻不欲追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