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女兒不乖

雲日能催曉,風光不惜年。

賴逢徵客盡,歸在落花前。

這首詩題爲《喜入長安》,作者崔湜。崔湜何人?正是前番幫助武三思謀害五王的大功臣。自從五王被殺,武三思果不食言,立刻提拔他做了兵部侍郎,引爲親信。偏偏這個人不但頗有文才,且有生的十分俊俏。太平公主平素就好獵取美男,自然不會放過他,不費什麼勁將他搞到了手。而同時上官婉兒也瞧上了他,見他成了太平公主的人,也只能空自嘆息。

崔湜與鄭愔同時捲入選官舞弊案,被吏部員外郎李尚隱參劾下獄。當時李重俊剛剛兵變事敗,因太平公主受到牽連,所以也顧不上保他。結果旨下把崔湜貶爲了江州司馬。

上官婉兒得知崔湜被貶,心裡那一股相思之愁頃刻間便化爲了烏有。因爲她只知道這個男人就快要屬於她了。其實,李尚隱的那份奏章,她早就看過,但她卻偏要等到成命下達之後,纔要採取行動。因爲,她要讓崔湜知道什麼叫做天上地下,又是誰救了他。她已經張開了懷抱等着日思夜想的情郎前來投奔。

婉兒的話李顯總是那麼愛聽,枕上的三言兩語把李隆基和他的幾個兄弟擠兌到了地方。又在枕上輕啓櫻脣,把崔湜調回長安,仍復舊職。

崔湜在任上接了兩封書。一封是調回長安的詔敕,一封是婉兒的情書。雖然兩封書內容迥別,但卻是出自同一只纖手之下,均是婉兒的手筆。懷揣了這樣的喜悅與迫切,他纔會在縱馬馳入長安時寫下那樣的詩句。花還未落,某已歸來,堪折直須折。枝頭盛放的花朵仍然凝豔欲滴,所等者唯我崔湜而已。

崔湜見到婉兒時,她並不在宮裡,而在宮外。因爲她已有了自己的府邸。從此之後,水榭之上,曲廊之中,亭臺之內便可常常見到他二人的身影。真可說是形影相弔,雙宿雙棲,神仙眷屬一般。

崔湜轉投婉兒的懷抱,太平公主當然知道。從前武則天在時,她與婉兒關係很好。不過在那種看上去很美的關係中,太平公主這邊是佔有完全心裡優勢的,婉兒說到底也只是個體面的丫頭而已。而現在,當年的丫環搖身一變成了皇上的寵妃兼寵臣,勢力之大已遠非昨日可比。與太平公主不期而遇時,已變得不卑不亢,而不是從前的低眉順眼了。

現在,更要命的是,婉兒竟然奪走了她心愛的男人,兩人之間本已不和諧的關係,便就此決裂了。對面相逢時,給與對方的只有冷眼,連僞裝的面具都不用戴了。

太平公主所恨着不惟上官婉兒,還有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侄女安樂公主。說起這個侄女來,從來就沒把她這個姑姑放到過眼裡。李重俊事敗,她還曾唆使宗楚客等人告她和李旦的黑狀。所以她當然對安樂公主懷恨在心,只不過從現在的形勢來看,人家安樂公主、上官婉兒和韋后是屬於朝廷權利的核心,都是時下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人物。而她現在已大不如前,沒奈何也只得先忍下這口氣了。可像她這種威風慣了的主兒,要做到忍耐二字又是何其難哉?

~~~~~~~~~~~~~~~~~

雨後初晴,長安西南昆明池。

一道虹橋斜掛天邊,波光瀲灩,細柳拂風。放眼望去,昆明池中帆影點點。其中有一隻畫舫,看上去極爲奢華,雕欄畫檻、流光溢彩,絕非一般官宦人家所有。一對男女正依偎在一處扶着船舷看那水上的風景。那個女的不是旁人,正是安樂公主,而她身邊的男的,自然不是武崇訓,而是新任的東牀駙馬武承嗣之子武延秀。

說起這個武延秀,其實從前武則天給他找過一個媳婦,就是突厥默啜可汗的女兒。婚事議定之後,武延秀便帶着聘禮前往突厥迎娶新娘。誰知默啜可汗見到武延秀之後,卻突然翻臉變了卦,不但不許女兒嫁給武延秀,還連人帶彩禮一起都給扣下了。武延秀在突厥這一呆就是七年,直到中宗神龍三年才得以放還。

不過,他在突厥也算沒有白呆,不但能說得一口流利的突厥語,而且對突厥的歌舞音樂也十分的精通。回來之後,日夕與武崇訓混在一起,出入安樂公主的府邸。日子一久,便與安樂公主揹着武崇訓偷情取樂。恰好,武崇訓被殺,於是武延秀就補了這個缺成了現任駙馬。

此時的安樂公主依偎在武延秀懷裡,定定地看着碧波翻涌,不時的有魚兒躍出水面,忽然說道:“這昆明池好美呀,延秀你覺得呢?”

武延秀聽了這話稍覺詫異,道:“裹兒何出此言,又不是頭一次來這水上泛舟。這風景美則美矣,只不過看過也不下幾百遍了。”

安樂公主道:“我要父皇把這昆明池賜給我。”

武延秀一聽,分明知道這又是這位公主心血來潮了。這種要求連他都覺得離譜。不過他嘴上卻說道:“好啊,你回去就照往常一樣,寫好墨敕,將手掩了,叫皇上蓋上璽印就好了。”

安樂公主拍手道:“還是你瞭解我,連我心裡怎麼想的都知道,來寶貝兒,親一個。”說着她已經仰起臉來,將那紅紅的櫻脣印在了武延秀的臉上。

安樂公主寫墨敕這一手是跟上官婉兒學的。說實在的,婉兒在她心中與偶像無異。那種妖嬈,那份才情,那一手漂亮的字,都是她努力的方向。不過,她在這方面卻沒什麼天分,臉蛋雖美,悟性卻不高。雖然在衆人的吹捧下,自我感覺良好,其實哪及得上婉兒的萬一呢?

侍婢研好了墨,安樂公主提起玉筆飽蘸墨汁便在鋪開的三色錦緞上寫了起來,片刻即成,擱了筆,拿在手裡吹了吹,便捲起去找李顯蓋印。

平日裡,安樂公主常拿墨敕來找李顯蓋印,內容幾乎都是除授某人爲官。不論身份地位,品行高下只要肯出三十萬錢,安樂公主即刻會草成墨敕,拿了來叫李顯蓋印,然後封入一種斜邊的封函之內,發付中書省。時人稱這種官爲斜封官。一時之間,僅京城內的斜封官就達數千人之多,各部門衙署爆滿,人滿爲患。

一開始,安樂公主並不用手掩住墨敕,所以李顯也會粗粗看一下內容,見每次都是授官,便忍不住要問一句,安樂公主就隨口說都是些才能之士,未嘗被髮掘。到後來,安樂公主嫌李顯羅嗦,就用雙手掩住內容。李顯也是心知肚明,索性不聞不問,拿玉璽一蓋了事。在家天下的傳承中,這種事與兒戲無異。

李顯見安樂公主手拿墨敕笑盈盈走來,便也笑道:“是不是又有才能之士被裹兒發現了呀?”

安樂公主走到他近前,,將墨敕展開在御案上,雙手掩着,一臉嬌憨道:“都是些沒要緊的事兒,父皇只管蓋個印就好了。”

李顯樂呵呵取過玉璽,蘸了硃砂正欲蓋下,忽然從安樂公主的指縫裡瞧見了昆明池三個字,便狐疑起來。心道裹兒這個鬼精靈這又是演的哪一齣?這墨敕上有昆明池三字,定然不是授人爲官了,說不得我得看上一看。於是他伸手一指牆上閻立本的步輦圖,道:“這畫上好生的奇怪啊。”

安樂公主不知是計,急回頭看時,雙手已離了墨敕,李顯趕忙低頭看去。沒要緊的話全不細看,只看末尾一句道是:特將昆明池賜予安樂公主,欽此。好傢伙!這也玩的實在太大了。沒來由要這昆明池做什麼?那池水方圓數百頃,歷來便是皇家所有。池中魚蝦鱉蟹是宮中好大一筆收入呢,從無拿來賞人的先例。若給了你,豈不是要變做姓武的私產了嗎?

安樂公主扭頭見那幅畫並無任何異狀,回頭卻瞧見李顯身後的兩個手執宮扇的宮女正在抿嘴偷笑,便知中了李顯的招,立刻撒起嬌來:“父皇真壞,偷看墨敕。”

這樣的話純粹就是賴皮話。墨敕本屬皇帝授權,他李顯如今到反成了偷看。在那個等級森嚴的社會裡,沒有了君臣尊卑的概念,還成什麼體統?西方有句諺語道是:讓人懼怕比受人愛戴更安全。可是一個既不令人懼怕,又不令人愛戴的君王呢?也許李顯的悲劇正是性格的悲劇吧。

李顯還是照舊笑呵呵,一副慈父的經典笑容。他道:“朕就看了一點點而已。不過,裹兒啊,你要什麼父皇都答應,可這昆明池歷來就是皇家的池沼,從來沒賞過什麼人。池中魚蟹每年所賣可得數十萬貫錢,宮中花粉之資全賴於此。若賞了你,朕的妃子們豈不是會全無顏色了嗎?”

李顯雖然懦弱,一意要做阿家翁,可是他也有底線。儘管安樂公主難纏透頂,他還是拒絕了她的請求,將懸在半空的玉璽放回了匣中。而那道墨敕則被惱羞成怒的安樂公主揉成了一團,從內殿出來的她將墨敕塞進了外殿的香爐裡。於是繚繞的薰香旋即成了刺鼻的白煙。

第十六章 衝冠一怒第十四章 亡命之夜第四十七章 未雨綢繆第四十四章 三件寶物第六十九章 安全報告第五十七章 花甲國士第三十章 飛蛾撲火第三十五章 當仁不讓第四十二章 姑母息怒第二十七章 飛龍在天第六十八章 立功心切第十九章 楊家老店第六十四章 血色黎明第八章 生存之道第十五章 死裡逃生第七十三章 上兵伐謀第七十三章 上兵伐謀第六十二章 疑兵之計第七十三章 上兵伐謀第四十章 舊情難忘第三十二章 鐵血家奴第二十三章 左右爲難第五十章 金殿喋血第六章 鵲巢鳩佔第六十二章 疑兵之計第四十八章 通靈之犬第五十一章 漠北之虎第十三章 家有愛女第五十三章 亡命深山第四十五章 縱橫家言第三十五章 當仁不讓第三十一章 騎驢夜奔第六十四章 血色黎明第七十三章 上兵伐謀第五十九章 風月常新第四十五章 縱橫家言第四十三章 老臣之心第二十八章 星隕如雨第七十四章 七百死士第七章 神都兵變第四十八章 通靈之犬第三十六章 初露崢嶸第三十六章 初露崢嶸第六章 鵲巢鳩佔第十五章 死裡逃生第十一章 潛龍在淵第四十五章 縱橫家言第四十二章 姑母息怒第五十六章 講武驪山第十六章 衝冠一怒第十四章 亡命之夜第四十八章 通靈之犬第六十九章 安全報告第四十二章 姑母息怒第四十二章 姑母息怒第十七章 君臣父子第十四章 亡命之夜第二十章 翠堤奇遇第十六章 衝冠一怒第四十六章 弄巧成拙第四十一章 舌戰省中第二十一章 女兒不乖第五十八章 姚崇當國第十一章 潛龍在淵第二十一章 女兒不乖第五十九章 風月常新第五十九章 風月常新楔子 那時花開第十九章 楊家老店第七十章 絕處逢生第十八章 殃及池魚第五十章 金殿喋血第五十六章 講武驪山第五十六章 講武驪山第六十三章 勝敗難期第十一章 潛龍在淵第六十六章 借刀殺人第六十八章 立功心切第四十一章 舌戰省中第六十六章 借刀殺人第六十章 易守爲攻第五十七章 花甲國士第二十六章 毒餅弒君第二十九章 神箭破敵第四十一章 舌戰省中第三十五章 當仁不讓第四章 平地波瀾第三十八章 紅潮風波第七十章 絕處逢生第三章 謀奪儲位第十六章 衝冠一怒第五十章 金殿喋血第二十一章 女兒不乖第七章 神都兵變第六十七章 兵法三陣第十三章 家有愛女第七十章 絕處逢生第六十九章 安全報告第二十三章 左右爲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