闊科旗汗王來了?他來做什麼?
蕭永夜心想着,這三年來,除了蕭奉申之外,他們和京城的聯繫實在不多,每年到這遊玩的親貴不少,但跟朝廷的卻是日遠了。沒想到忽然闊科旗汗王,事先連聲招呼都沒有就這麼來了,倒真讓他不由得猜測,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心裡想着,腳下就加快了腳步。
而此時的顧雁歌,接着硃紅的喜帖,有點愣神兒,千里萬里跋山涉水,就爲來送喜帖?這孩子莫不是腦袋燒着了,就算是爲了見一面,差個人來送,大婚的時候不總能見着,這娃呀,真是太執着了。
“恭喜,沒想到你倒比你哥哥更早些,哥哥呀,還不知道要到什麼時候去呢。”看着又有一個成親了,就想起那個不讓人省心的顧次莊,愣是三年了連點聲響都沒讓他們見着。
沒想到,聽了她的話,阿烏子只是一臉淡淡地笑,說:“那是我沒有他那麼灑脫,終究還是被束縛住了。”
“你放心,等你大婚的時候,我和永夜一定去,也好去瞧瞧什麼樣一位大妃,把你迷住了。”顧雁歌故作玩笑,這位的眼神,實在有點子沉沉的,讓人看了好不驚心。
此時經年,阿烏子竟覺得眼前的女子,漸漸地在他心底釀成了一杯酒,只以開封,不飲也醉了。或許有人說得對,得不到的大多如此,而得到手的,就在時光裡一點點消磨去原本的模樣兒。只是不知道,蕭永夜這得到的,可曾被時光消磨:“老蕭,好久不見了。”
“是啊,這幾年不見,你倒是愈精神了。看來闊科旗放在你手裡,定然是得心應手。”他們這間倒也不必客套,畢竟年少時是朋友,而現在……沒有利益關係,不必拒人於千里之外。
“這是弘璋和弘琨吧,都長這麼高了,當年你們離京時才這麼點兒,眨眼間都半大小子了。”在阿烏子看來,這兩孩子是越長越像顧雁歌了,小時候就有些兒像,現在眉眼一張開,更是顯出相似的模樣來。這一家人也真是應了那句話,兒當像娘,女應肖父。
弘璋和弘琨一聽,就知道這位身份不一般,雖然一身的泥漿子在衣服上,這一下就連站得都不一樣了,顯得規矩有禮來。蕭永夜在一旁看了倒也有些欣慰,總算真到了場面上,還是有個正形的。
“這是汗王,叫叔叔吧。”
“見過叔叔,叔叔安好。”兩半大小子也不是真的什麼都不懂的,知道自己的身份,也更知道自己能叫叔叔的,除了家裡父親的幾個兄弟,剩下的不是公卿,便是王侯,至少也得是外頭傳說着的那些有名有姓的大將軍。
有些人對他們是恭恭敬敬的,有些人待他們是溫和親近的,所以他們雖然小,卻早已經懂得從大人對他們的態度上來判斷,這個人的身份高低。至於那麼爵位封號的,因爲不在京城,他們暫時還不太有概念。
“這麼多利做什麼,這兩泥孩子,趕緊去洗洗吧,真是跟老蕭小時候一樣野。”小時候,是啊,小時候他們也曾經完成這樣,只是那樣的時光,早已經一去不復返了。
兩半大小子看了一眼,然後認定這位是親近的,於是嘻嘻哈哈了一番,被侍從領到後頭洗澡換衣服去了。
當蕭永夜伸手接過喜帖的時候,有些愣神,腦子裡跟顧雁歌是一個想法,這人太執着了,不願千萬裡的來送喜帖:“恭喜,再下去咱們都得兒女成行,爲人父母了,也不容易,就咱們這撥,連你都成家了,也只剩下次莊了。”
“是啊,他也就至多是過了幾年,明年再沒個動靜,宗府也改施壓了。皇上也是被瑞王爺弄得鬧心了,都恨不得在律法裡找出一條到年紀不成親,就斬林侯來。”阿烏子知道,他們倆過得很好,其實他也不太明白爲什麼自己要親自來送,只是喜帖上寫到他們的名字時,就有了這個衝動。
幾個人說這話,話由頭就來了,顧次莊一聽說是來送喜帖的,對阿烏子是一臉的鄙視:“你小子太不厚道了,把哥們扔下,竟然就這麼投降了,真經不起時光的敲打。”
“你也會有這樣的時候,咱們不過是早一步晚一步的問題,你真能看着瑞王爺和王妃爲你操心得寢食難安,而你還依舊能逍遙自在得下去?”阿烏子也不多說,他知道,這話往深了說,顧次莊承受不起。
這話果然讓顧次莊沉默了。他也不會真是那沒心沒肺的主。沉默之中,幾人都沒有再說話,直到最後阿烏子離開渭東,顧次莊一直不太說話。或許真是想起了瑞王爺和瑞王妃,真的就開始深思起自己這些年都幹了些什麼。除了四下游玩,就是遊手好閒,從前在京城好歹還有差事壓在身上,在渭東這幾年,除了和蕭奉申一塊打擊打擊海上的將其,就真的是無事一身輕了。
幾天後,顧次莊問了顧雁歌一個問題:“雁兒,你幸福嗎?”
顧雁歌知道,她這哥哥啊,糾結了:“幸福啊!”
“爲什麼幸福呢,爲蕭永夜嗎,還是因爲孩子?”顧次莊糾結得很嚴重,這孩子之所以不成婚,主要是覺得成親了,他也找不到一個幸福的理由來。
“哪有爲什麼,就是感覺唄,人對了、感覺對了就是幸福了。哥,那要不然,你認爲該爲什麼幸福?”要真讓她說個爲什麼,她可以說很多,可真說出來,卻都淺薄了。而且,顧次莊眼下,需要的不是她的答案,只是讓她分享一下他的糾結而已。
“孃親,哥哥又在打架了……”告狀小鬼兒來了,拉着顧雁歌的裙角,用力地拽。
顧雁歌搖頭一笑,心說,這也是她的幸福,女兒愛打小報告,兒子好跟人打架,男人天天去給孩子平事兒,這不就是幸福麼:“哥哥,那你先考慮着,我先去看看三回和三變怎麼樣了。那兩倒黴孩子,一天不惹點事兒就不舒坦。”
“天天給你惹事兒,你也覺得這是幸福嗎?”顧次莊問道。
聞言,顧雁歌回頭說道:“哥,你小時候沒少給王叔,可王叔還最疼你呢。幸福是什麼,就像現在,幸福是三回和三變調皮搗蛋,女兒來告小狀,然後我去看着永夜收拾他們倆。”
“雁兒,你變了!”
“哥,你一定能遇上一個,讓你也變得平淡知足的人,那時候你會知道什麼是你的幸福,我們都會幸福的。”說完,顧雁歌便牽着蕭碧溶的小手兒,兩人臉上皆是笑地從顧次莊眼前出去,不多會兒就走遠了。
“顧三回,你這孩子怎麼就變成這樣了,還有沒有點規矩。今天的書背了沒有,劍練了沒有,功課做好了沒有?”蕭永夜鬧心啊,鬧心之餘又不由得想,難道他小時候也是這樣的。他只記得自己小時鬧,但早忘了自己是怎麼個鬧法了。對於他的鬧,他爹處理得非常之直接,十歲不到就給他扔鷂子營裡去了。
這話之說以點名點姓,是因爲弘琨同學雖然是弟弟,但在這些事兒上,基本不同管束,不過顧雁歌總覺得這孩子也是個憋着壞的。表面上看起來,所有的事兒都是弘璋惹的,從來他就是個乖乖牌,捱罵找訓的事兒絕對輪不上他。可兩孩子在一起,哪個真能把自己擇乾淨了。
而弘璋同學也不悚,在那兒用手指比着說:“回爹的話,書背過了,夫子已經檢查了,誇我做得很好。劍也練過了,師傅說下個月可以換套劍法了。至於功課,都已經做好了,保質保量。不信問三變,我和三變一塊兒做的。”
……顧雁歌沉默了,她不過只說了一回保質保量,就被弘璋給學了去,這孩子的學習能力真是太強了。蕭碧溶忽然拉了拉她的手,她就回頭看,不遠處,顧次莊正捱着恪親王身邊說什麼,恪親王聽着偶爾點點頭,過會又拍了拍肩,似乎說了些什麼,看來是求答疑解惑去了。
在回過身來看着丈夫兒子,兒子正用求救的眼神看着她,讓她不由得笑了:“三回,又跟誰打架了?”
“還不是朱可渭,他不服我,我非打贏他,讓他服不可。”
武功解決問題啊,這可是老蕭家的傳統,顧雁歌瞥了蕭永夜一眼,臉色滿是笑意。蕭永夜被她看得臉都有些紅了,她也不好逗他,開口解了圍:“打得他服又怎麼樣,以後他功夫又學好了,再打贏你了,你是不是又得贏回來呀,這樣來來去去的,這架不是打不完了?顧三回,你既然明白自己是什麼人,就該知道該怎麼樣去做事兒。”
“可是他得也不服,理也不管呀。”
“爲什麼要人人都服你,就算是大舅舅,也不能讓天下人都寫個服字兒給他。”
“那就真沒人能做到呀?”
“當然有。”
這下不用顧雁歌來回答了,蕭永夜自然知道,這個時候該怎麼引兒子上鉤。笑眯眯地看着父子三人勾肩搭背地說着話兒,女兒的小手在她手心裡輕輕地動了動,就像是撓着她似的一樣。
夕陽之下,一家五口,不用鏡子,她也知道這一定是個很幸福圓滿的畫面。
是啊,幸福,顧雁歌在心裡這麼念着,而後便笑了,蕭永夜似有感應一般,回頭看着她,也是一笑。
此時,正春雨過後,花有聲、山有色,歲月有情,時光靜好!
卷二???自由之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