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子籍不再看不甘心的屍體,他倒是知道這對小乞兒是何時躲過來,那時荀司辰正在說話,大概情緒激動,竟沒發現兩個沒有武功孩子靠近了自己。
見這一對小乞兒臉上都是血,一動不敢動,蘇子籍腳步頓了下,幾步走到跟前,低下身,掏出袖中手帕,給臉擦乾淨了。
見這對兄妹雖身體微顫,竟然也不尖叫,蘇子籍點了點首:“你們以後跟着我吧。”
才說着,外面殺聲漸平,蘇子籍起身時,就聽到一個尖着聲音喊:“太平盛世,朗朗乾坤,竟有人敢刺殺朝廷命官!我必要回去稟報欽差大人,讓他調查此事!給諸位,給蘇大人一個交代!”
說到後面時,已帶上了顫音,也分不清是憤恨,還是在害怕了。
在剛纔蘇子籍與荀司辰對峙時,同樣也在屏風處的岑如柏,十分懂事躲到了角落處,不給蘇子籍添麻煩。
相比於蘇子籍,明面上看着是文弱書生,實際上是個很強的大佬,岑如柏可是個表裡如一的真文弱書生。
他如果在蘇子籍身旁,那就不是在幫忙,而是實實在在地拖後腿了。
此時,他才慢吞吞走過來,看一眼倒在地上已經死得透透的荀司辰,就對蘇子籍說:“就知道公子必能解決了此人。”
蘇子籍笑了下,指着這兩個孩子:“他們若願意跟着我,就一併帶着上路吧,剛纔的事怕讓他們嚇到了。”
岑如柏見這對兄妹雖是害怕,但很能控制自己,反比外面彷彿被嚇破膽了的成年人強出許多去。
就點了下頭:“看着確實不錯。”
問起這二人的名字來。
而蘇子籍則向外走去,就見張睢一方面喊着話,一方面身體顫抖着就要連夜回去,立刻喊住,指着兩個甲兵,說:“回去的路上也未必太平,讓兩個陪你回去。”
說話間,蘇子籍就到張睢身旁,拍了拍張睢沒受傷的肩:“這次倒讓你跟着受驚了,先把傷口包紮一下,再走也不遲。”
張睢對上蘇子籍的眼睛,不知道怎麼,竟有些被看透了一樣,心虛笑了下:“說的也是,哎喲!”
隨後就被疼痛弄得又慘叫起來。
蘇子籍對他這模樣也是有些無語,吩咐甲兵將隨身帶着的金瘡藥給張睢上了,又洗清傷口進行包紮。
就算這樣,張睢還是立刻再次提出要回去。
“一路小心。”蘇子籍這次沒攔着,目送兩個甲兵護送張睢上了一輛牛車,順着來時的路回去,在夜幕下漸漸看不見了,才收回了目光。
“此人是怕了。”岑如柏這時到了蘇子籍身旁,嗤笑:“他哪裡是想要回去稟報欽差,好調查此事,分明是不想陪着公子往前走,怕再遇到危險。”
這本是自己用意,要不怎麼實錘,蘇子籍微笑:“這是人之常情,而且能回稟欽差,也算是紮了點刺。欽差是蜀王的人,既得知了此事,就不可能不趁機下眼藥。我們雖沒死了人,也傷了幾個,這還是有着準備的情況下。”
“若沒有準備,此時此刻,被裡應外合我們,不過是十人,怕已經與地上那些屍體換了個處境了。”
“因着要繼續趕路,沒辦法立刻報復幕後人,有欽差幫忙,也算先解了氣。”
“那這些死屍怎麼處理?”岑如柏環視四周:“這裡總要留下一二人,好等天亮後,由明德府的人來。”
“不必。”蘇子籍搖頭:“張睢既回去稟告欽差,又派了兩人跟回去,欽差得了消息,不會不管,此地死屍,自有他們去收尾,我們繼續趕路就是。”
“至於這裡的老闆跟夥計,若他們還在,就給他們一些銀兩,讓他們先避去別處。若他們不在了……”
岑如柏接話:“那他們或也是齊王的人,早就埋伏在這裡了,不然不會這麼巧,在這個荒野之處,恰就有着一家旅店。”
“當然,也可能是被我們嚇跑了。”
岑如柏瞥見不遠處正小心翼翼看着這面的兩兄妹:“這事倒可以去問問那兩個小乞兒。”
過了一會,有去後院搜查的甲兵回來稟報,說原本給他們準備客房的老闆跟夥計都不見了,也不知道是被嚇跑了,還是本身就與刺殺的人是一夥,所以逃了。
蘇子籍吩咐人將死屍收攏到了大堂裡面,他雖不打算將人就這麼處理,這太浪費時間,但將屍體收攏到一起,免得嚇到了過路的路人,倒可以去做。
這時,跑去套話外加試探的岑如柏已回來。
“公子,那對小乞兒說,這家旅店在這裡開了已有兩年多,兄妹是前面村子裡的孩子,因家人先後去了,又鬧了災,輾轉流落在此,時不時跟過路的人乞討一些食物,勉強度日。”
“真如他們所說,我錯怪了店老闆他們。”岑如柏說。
“那就留一些銀子在後院,若他們回來了,就能看到,算是毀壞了一些桌椅碗碟的賠償。”蘇子籍吩咐。
等簡單收拾了一番,隊伍就在夜幕下起拔了。
不是他們不想休息,而是這地方剛剛纔遇到了埋伏,誰也不知道是不是還會有第二撥刺客。
就是蘇子籍從狐狸那裡得知了一些情報,在人數這麼少的情況下,也不想冒險。
“對了,我那兩隻狐狸呢?”走到路上,蘇子籍下意識掃了一圈,沒看到之前比他還早一步下船的狐狸身影。
之前在旅店的時候,也沒看到狐狸,蘇子籍倒不怕它們走丟,他擔心的是,在這京城外,它們會不會因亂走,遇到了道門的人。
“公子,現在人手不夠用,不如這樣,我也和一些江湖人有過交往,不如我提前給他們送信,讓他們幫公子再查查順安府的情況?”
夜色中,跟蘇子籍乘坐在一輛牛車裡,岑如柏沉默了一會,主動提議說着,剛纔的反戈,以及搏殺,無論是算計還是武功,都讓他印象深刻。
特別是殺荀司辰,明明可惜,但卻毫不遲疑,又不株連乞丐和店主,這種分寸,其實非常難得。
“或又是一個不遜於林國公子的明主。”
蘇子籍看了一眼,沒多說什麼,直接就笑着應了:“那就麻煩岑先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