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子籍也不在意,他回味着剛纔,剛纔其實自己也沒抱有希望,在開口求情時,下意識施展了文心雕龍。
但在場的人裡,唯有現在戴罪立功的秦茂被革職,沒有品級,崔兆全可是三品大臣,趙督監更是首腦太監,這二人不可能會被文心雕龍影響,蘇子籍施展了,也不過是下意識,施展了反嚇一跳,怕是有着反噬。
結果,崔兆全還真答應了,並且沒有反噬,蘇子籍覺得,這不是文心雕龍的效果。
難道對方心存善意,自己反噬就可減少?
倒是秦茂對自己感激非常,這副可以豁出命去的模樣,明顯是受到了影響,不過文心雕龍有時效,一過又會清醒過來。
蘇子籍這樣想着,纔打算提醒秦茂回去自己包紮一下那些小傷,就聽到了身後傳來驚喜之聲。
“公子!”蘇子籍一回頭,就看到了野道人一副商人模樣,正驚喜走過來。
野道人平安無事,蘇子籍着實鬆了口氣。
“原來是路兄。”蘇子籍衝着野道人一拱手:“你竟被安排到了這艘船上?”
野道人見到蘇子籍,也是心裡的大石頭落了地,之前隱隱看到去除妖艦隊上有着公子身影,哪怕知道公子有着手段,也依舊擔心着。
現在到了這安全之地,看公子的模樣,氣勢較之從前更勝一籌,果然天命在公子!
看一眼旁邊的秦茂,更遠處還有着士兵,野道人只能忍下激動,說:“公子,我也沒想到,竟會被分到這裡,哎,我待的那艘船,已被海蛇給直接毀了大半了……”
想到至今沒有蹤影的小狐狸,野道人更心中有愧,嘴上不能直說,只能半真半假地說:“公子,你家的那隻小狐狸,竟跑到了我那艘船上,本想着回頭見了公子,還給公子,沒想到,海蛇作亂時,小狐狸不見了……”
正說着,就看到蘇子籍身後白影一閃,剛纔不知道跑去哪裡的小狐狸,竟猛一甩身上的水,衝着野道人唧唧叫了兩聲。
“它竟在這裡?”野道人驚喜的說着。
蘇子籍回話:“這小東西是我跟着艦隊去營救你們時出現的,想必是混亂中跑過去。”
說着,就俯身將小狐狸抱了起來,結果發現它看了他片刻,又頭一偏,呼嚕呼嚕地睡了。
這小東西,也不知道是吃了什麼,竟有了一種醉酒的憨態!
也難怪會在衆目睽睽之下暴露了行蹤,還蹲守在他身邊一副忠狐模樣,應是這醉意還沒徹底醒過來。
用手點了下小狐狸的鼻子,蘇子籍對它也很是無奈。
擡頭,他對野道人說:“秦兄還有傷口需要包紮,你也有些傷需要處理,等處理完了,你我再敘?”
這其實就是暗示野道人,現在不是說話的時候。
野道人聞音知意,點頭:“好!”
蘇子籍隨後就抱着小狐狸,領着秦茂去了自己船艙隔壁。
過去時,已有士兵將隔壁船艙略加改造了一下,原本只有一張榻,現在給了一牀被子,不算太好,就算是這樣,空間也並不算狹小,起碼比秦茂原本拘押的地方好多了。
這時,醫師和軍醫過來。
前魏制度,設太醫令,位正五品,太醫丞正六品,下有奉御醫、侍御醫、司醫、醫佐、醫師、助藥等。
醫師五十上下年紀,甚是老誠,仔細檢查下,拈鬚緩緩說:“據脈象看,斷然無大礙,只需修養就是。”
蘇子籍又找了軍醫過來給秦茂重新包紮了一下。
之前在欽差船上,秦茂一些傷已被包紮,但還有一些小傷口沒處理,這時拔了木刺,一起塗了藥。
秦茂看着有點狼狽,實際上不是舊傷又撕裂的話,僅僅這次除妖的話,還真沒受多少傷,僅僅被飛濺的木刺刺到了。
秦茂深深透了一口氣,想到自遇到蘇子籍,就一直被幫助,不止一次,哪怕情緒已平復冷靜下來,望向蘇子籍時,眼中仍有感激,沉聲一字一頓說着:“蘇相公,你的恩德我記在心中,以後凡有用得着我的地方,你就儘管開口!”
“果然,文心雕龍的辦法,其實就算有道法,憑空的話,往往事倍功半,過後冷靜了,就消泯了。”
“而趁着道法有效時間內,或施恩,或送禮,投其所好,效果往往就事半功倍,一增一減,多了一倍。”
蘇子籍能感覺到,在文心雕龍時效過了,秦茂對自己感激,其實並沒有減少太多,雖少了熱血,但冷靜後的感激才更穩定。
這時,聽遠處有人喊:“下雪了,快把窗戶關好!”
蘇子籍一看,果見大半天被濃雲遮住,幾片雪落下來,連忙送着醫生回去,返回才說着:“秦兄,我僅僅是看在你們在西南殺敵的份上,所以不忍流血又流淚罷了。”
這句話,不知道何處,觸動了秦茂的心腸,他略有點哽咽:“蘇相公說的話,我們很久沒有聽見了。”
“唉,自十年前開始,我父親就不時憂愁,我小時不覺得,現在卻遇到了不少,我們軍將是粗人,不過也是人。”
秦茂想把心裡話一併說出,但能怎麼說,能說太祖駕崩後,今上繼位,年號承壽,就漸漸打壓軍將?
如果說出口,這就是怨望,自己非死不可,只得硬是把到了喉嚨裡的話,再嚥了下去。
蘇子籍望了秦茂一眼,此刻離得極近,他留心到秦茂滿手都是繭,剛纔解衣時,就看見了身上有三條刀疤,還不是新傷,不由得心裡一縮,說:“你別想那樣多,朝廷有制度在,對有功之臣虧待不了。”
“現在更是用人之際,你看,西南出了你這樣的事,朝廷也沒有論罪,而是派尚書大人來視察,就地解決,這就是一片愛護之心。”
聽了這話,秦茂低頭思索半晌,重重是喘了口氣,點了點首。
“小傢伙,你最好也老實一點。”秦茂這話題不能繼續說,蘇子籍又看向小狐狸,再次用手指點了下它的鼻子。
小狐狸呼嚕呼嚕,睡得正香。
野道人是以着商人身份上來,作被救援的商人,都是幾個人擠在一個船艙,並不像蘇子籍這裡住的這麼舒服,只能將它帶回來。
只盼着它醒來後,不要炸毛纔好。
只是轉念之間,心中一嘆,朝廷已立,天下已平,僅僅是爲了發展民生,削武崇文就是大勢,論誰也難以改變,皇帝也不行。
在雪花之中,蘇子籍突然之間有點迷茫——太子之事,秦茂之心,許多糾合在一起,分不出對錯,只餘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