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南伯府
一個院落,氣氛和前面大不一樣,前面人來人往,裡面極是清靜,是因伯府世子又病了,不能打攪。
坐在樹下走廊的伯府世子,望着遠處,默默出神。
謝真卿現在身份雖是伯府的世子,但畢竟身無官職,也沒有襲爵,太孫冊封大典,還沒有資格去親眼旁觀。
聽到遠處傳來了儀仗聲,走出了院落,站在大門口附近看去。
此時門口宮燈下幾個人正寒暄議論,一見是謝真卿來了,忙都閃開躬身行禮:“見過世子。”
謝真卿瞥眼看了看,見門口和別的家戶一樣,都齊整擺着香桌,區別是乾鮮果品小山一樣攢起老高,只是微笑,因說:“太孫儀仗到了麼?”
“馬上來了,其實已經繞過了主道回來了,我們伯府本不在路線上,只是伯爺也在儀仗內,所以稍錯了下道,也不在正面經過,在交叉口能看見。”
“來了!”說着,有人喊。
大家望過去,隱隱還能聽見鐘鼓齊鳴,只是樂聲小了許多,黃傘旌旗遮天蔽日而過,附近就是扈隨。
“看,世子,伯爺在裡面。”
太孫乘輿經過,後面跟隨的人,纔看見是忠王、盛國公、順天府府尹潭平等人都左右護持,簇擁着乘輿徐徐而行,而其中,就有着鎮南伯。
鎮南伯一身正服,在寒陽下光灼灼亮閃閃,一臉的驕傲,顯然,能有這差事,很是覺得光榮。
不僅僅是鎮南伯,就是府上的人,都個個似有共榮。
謝真卿臉上閃過一絲微笑,頜首稱是,眼中卻熠熠一閃。
“太孫之尊,一至如此。”
看到平時時威嚴的鎮安伯,現在卻當扈隨還覺得天大榮耀,不由暗歎,目送着儀仗過去,耳畔響起是衆人的議論聲,對代王被冊立爲太孫一事,至今仍有人覺得震驚。
畢竟代王雖是皇孫,更是太子之子,可畢竟在京中根基不深,結果皇上卻越過了齊王蜀王這兩位成年皇子,冊立一個剛剛被尋回沒幾年的皇孫爲儲君。
這未免讓人覺得,皇帝對皇孫實在過於愛重了!
尤其是想到太子一家當年慘死,雖很多人覺得,皇孫乃是正統,可皇上就不擔心皇孫對這件事心有芥蒂,以後翻舊賬麼?
不過,無論外人如何想,隨冊立大典正式落幕,太孫儀仗都已經在京城中繞了一圈,在這“事已至此”的情況下,再多的想法也只能心裡想想了。
“咳咳!”謝真卿也在出神,結果嗓子突然一陣腥癢,忍不住咳嗽了兩聲,這突然的咳嗽讓他眼皮微跳。
用帕子擦拭了一下,拿開後,他低垂眸光,看到手帕裡的血。
這就是反噬麼?不僅僅是一次,更是潛移默化。
再多功法和修行,都難以抵禦。
“可我,畢竟還是成功了,引起了皇帝之心。”
“皇帝扶持太孫,培之養之,直到瓜熟蒂落,然後就可和二十年前一樣,採太孫之心而用藥之。”
“可,會如意麼?”
“一次逆天改命尚可,兩次……”
當天意是死人麼?能容皇帝一次又一次的欺天?
皇帝不明白麼?不,他是皇帝,所以明白的非常徹底,要是有人欺君,無論多大功勞,多大情分,都沒有用了。
何況還不止一次。
可皇帝卻願意冒風險,冒着被反噬的風險去做這件事,爲何?
長生動人心!
有了一次成功的例子,就想有第二次,第三次,乃至無數次。
再向天借貸五百年?
謝真卿面帶一絲譏笑。
姬子誠,你本不過是縣裡一個小小的巡檢,充其量就是一隻毒蟲罷了,就算有了時勢,也不過爲真龍開道,安能呼風喚雨?
是你,立誓借我妖族之運,才得以一步先,步步先,最終得了天下。
可你,得了天下,就立刻翻臉,不但不給我妖族應得的份,還立刻鎮壓妖族,處死大將。
你是很厲害,寧可反噬暴斃,也要劃清界限。
可你的兒子,卻沒有你這個骨氣。
“長生,是那麼好拿的麼?”
“當年懷慧道人,爲什麼能拿太子之心煉丹,他怎麼知道,又怎麼得了丹方,你也不想想麼?”
“就是我暗中給的,爲的,就是讓你違背天命。”
謝真卿想到這裡,不由露出獰笑。
“本以爲違背天意,天譴立至,不想大鄭本有三百年國祚,還是抵禦住了不,還是多了劫數。”
“本來大魏氣數已絕,可就是皇帝違逆天意,於是又有一線之機。”謝真卿若有所悟:“只是國本過厚,所以不明顯罷了。”
“可再有一次,怕就是獲罪於天,無所祈也。”
“與我妖族來說,大鄭唯有盛時而亡,我才能撕下最大一塊來,改變這天意啊。”
謝真卿在心裡輕嘆着,不再繼續看,而慢慢轉身,往回去。
“這軀體本來快不行了,與其等死,不如耗盡最大的價值,嘿,太孫,我能暗裡扶你上去,也能拉你下來。”
“大鄭就算獲罪於天,也難以一時而亡,餘氣總得歸人。”
“那就是齊王了,我不妨再投資一次,看齊王可有你大鄭太祖的剛烈,敢冒死決裂?”
想到這裡,謝真卿浮着笑,重重咳嗽起來。
齊王府
西走廊向北,一處小院,院子裡有幾根竹,並不多,多了就有寒氣,幾根就顯的清幽,只是院中帶着一股藥香,有人輕手輕腳的熬着藥,不敢發出任何聲音打攪了齊王。
一陣粗重的呼吸聲,在臥房響起,齊王躺在牀榻之上,蓋着厚被,有些憔悴和削瘦,臉蒼白得沒點血色,臉色有些猙獰,似是做夢。
齊王也的確是在做夢,此時並不知自己在做夢的齊王,發現自己站在王府的前院臺階上。
“嗚”
悄然出現濛濛煙雨灑在了臺階上,冰冷的雨水混着霧氣,號角聲踏破了寧靜,接着腳步聲層疊而上,雨中出現了甲兵,頭上兜鍪帶着鮮紅長纓,在深夜裡閃動着幽光,上千人出現了。
這些人都身披甲衣,滿身都是濃濃的煞氣,在夜中閃着冰冷的光。
看着這些甲兵,齊王渾身都冰涼,恐懼幾乎揪住了心臟,讓他無法呼吸。
“大膽!這裡是齊王府,你們竟敢擅闖!”齊王似乎意識到什麼,卻不願去相信,手握在了腰間佩劍上,對闖入者怒目而視。
闖入者的大將,是齊王見過的金吾衛指揮使繆續文,只聽父皇的命令,此刻面對着自己這個皇子、親王的質問,也表情平靜而冷漠。
而跟着這繆續文一起來的就是現在正得勢的大太監,馬德順!
“齊王殿下,得罪了,皇上有旨,齊王有不臣之心,罪在社稷,當抄家滅門,一個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