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更的本事還是有的,拖着三十軍棍的屁股傷動用了他手上所有的情報資源,不到三天,一天半的功夫,西鄉的詳細信息就到了蒙琰的案頭上。
西鄉屯糧常年保持三十萬石,駐軍共計兩萬人,五千人駐守子午山,五千人駐守城防,三千水師在漢江西鄉段來回遊弋,三千騎兵駐紮在城外,二千人守護糧倉,日夜輪換。
駐守西鄉的將領沒什麼名氣,但是楊楓自幼的伴讀,若論其親近不必楊楓的孩子差,是個文武全才,不喜酒不好色,生活枯燥乏味的厲害,看似一點破綻都沒有。
但蒙琰笑了,這樣一個看似完美的人都會有一個優點,就是謹慎,但對於蒙琰來說這是一個巨大的缺點,蒙琰立即召集衆將,宣佈作戰方案,通報北川顧希風走定軍山,進褒斜道,蒙煥走鄖陽進軍漢陰,鄧昂爲偏師,出東川自選時機。
所有人的事情都安排完之後,蒙琰掃視了一遍衆將說道:“你們三路都是輔路,我只要保證一路必勝,漢中可取。”
而後眼睛看在周策身上,一字一句的說道:“周策,我知道你的本事,我給你一萬精銳隨鄧昂偏師進入漢中境內,而後你帶着這一萬人去拿下西鄉,損失不計!”
所有人都震驚了,這個做法就如同讓宣鬆和餘賡配合霍幼疾一樣,重兵爲輔,奇兵爲主,心中略有不服,但既然已經定下來了執行就好了,與九江不同的是,除了帳中的這些人誰知道西鄉的重要性,大家的目光還都集中在南鄭和漢陰。
漢中秘密行動的時候正是九江的關鍵階段,本來已經定好時間發起“斬首行動”,卻因爲仲謙突然返回九江而擱置了,仲謙的突然返回不爲別的,而是他病了,是真的病了。
就在仲謙抵達九江的當天,九江四門全面封鎖,楓林鎮的西府兵已經過了新合鎮,消息傳遞不出去,霍幼疾當即下令夜闖九江大營,斥退了所有部下的勸解,決定親自帶一百人衝營,截殺仲謙九江大營中的高階將領,其餘兩百人趁亂將西門打開讓大軍衝殺進來。
這已經不是冒險了,幾乎就是在送命,所有人都不說話了,九死一生的事情,但沒有一個人退縮,只因爲那個閉目養神的人,他似乎很有信心,一點也不膽怯。
霍幼疾的確是不怕的,不能說有把握,只能說有一線生機,只要將九江的水攪渾了纔有機會,明鑑司的人正在城外折騰,只需要人心惶惶開始,自己再去衝營,一定能夠成功,就算敗了,不過就是一死。
終於在快到子時的時候等到了明鑑司的消息,成了,九江城中文武都在爲仲謙的病情而擔憂,再加上流言四起言西府大軍已經攻下柴桑口,仲謙是敗退到九江的。
城中不少富商已經連夜開始準備南逃了,流言一起,仲謙更是心力交瘁,命嚴宇暫時接管九江府衙控制流言,一時間九江城內慌亂不已。
霍幼疾緩緩站起身來平靜的說道:“勝敗在此一舉,沒所謂,贏了咱們是開國的功臣,輸了也算我霍幼疾和大家兄弟一場了。”
聲音不大,卻很有力,更是一種蠱惑,試問誰不想光宗耀祖,揚名立萬呢?
一百零一人,一百零一個勇士,就在今夜成爲最閃亮的星,只不過此刻的他們誰也不知道前路是什麼樣的,只有心中那股勁頭,他們不知道的是就是由他們開創了幾千年來第一壯舉,也造就了一個新的兵種的出現。
霍幼疾選擇了一個離九江大營兩里路的一個富商的院落中,趁着夜色,所有人匆匆上馬,只見霍幼疾振臂高呼:“殺!殺!殺!”
一瞬間就點燃了,一百零一騎直奔九江大營,守衛大營的兵馬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戰馬和長槍就已經到了,被長槍挑在半空中的守衛在降落的時候才知道遭到偷襲了,但喉頭的鮮血已經發不出來任何聲音了。
霍幼疾帶着人也不管周圍的兵馬直奔中軍大帳,速度快到連自己都不能控制,頓時大營中火光沖天,當霍幼疾闖進大帳中的時候仲謙還沒起身,霍幼疾二話不說直接將仲謙挑在馬上帶出大帳,而周邊的高階將領的哀嚎聲也一一傳來,霍幼疾滿臉的鮮血,笑了,笑的恐怖,讓腦袋一片空白的仲謙覺得他根本不是人,是來自地獄的惡鬼。
這是一場快速的屠殺,衝進大營,劫持仲謙,到衝出大營,統共用了半柱香的功夫,一百零一人奇蹟般全部活着,但無一例外的是每個人身上都掛彩了。
衝出大營後全部聚集在霍幼疾身邊,看着大營一片雞飛狗跳,霍幼疾說道:“走!去西門支援兄弟們!”
兩盞茶的時間霍幼疾等人就殺到了西門,西門的守衛也是懵的,剛反應過來與那兩百人爭奪西門,這邊又殺過來一幫血腥味濃厚的騎兵,不一會兒的功夫,西門就搞定了。
嚴宇是唯一一個沒有在大營中的高階將領,當他知道仲謙被劫持之後立即命人追殺霍幼疾等人的時候,西門已經失守,嚴宇果斷下令圍攻西門,一定不能讓他們跑掉,而霍幼疾等人爲了等待大軍到來也不敢輕易放棄西門,雙方就在門洞中衝殺起來。
直到寅時三刻左右,楓林鎮的大軍終於趕到,霍幼疾帶着僅存兩百不到的戰鬥力癱坐在城樓上,突然不知道是誰笑出了聲音,隨後是一陣大笑,笑的豪氣衝雲天,不爲別的,因爲他們贏了,贏得漂亮,三百勇士拿下一座軍事重鎮,值得他們驕傲一輩子。
霍幼疾拍着被捆綁起來的仲謙笑道:“仲將軍,刺激嗎?”
仲謙此刻已經擡不起來頭了,輸了,輸的丟人現眼,輸的毫無價值,現在的他恨不得死了算了。
天亮時分,城中的喊殺聲依舊不斷,不過大多都集中在東城,霍幼疾飽飽的吃了一頓後換了一身披掛,重新上馬,好不容易拿下的大好局勢不能丟掉。
更重要的是彭志遠還在柴桑口受苦,這邊的事情必須儘快解決了,從仲謙的身上拿到了虎符直奔東城而去。
霍幼疾匆匆趕到的時候發現事情並不是自己想象的這麼嚴重,嚴宇只是率部且戰且退,目的就是衝出東城,看清楚形勢之後,霍幼疾當即下令打開東城門,朗聲說道:“嚴先生,在下無意留你,你走吧。”
嚴宇猶豫了一下才從人羣中走出來,拱手道:“多謝將軍高義,你既然已得了九江可否將大將軍放了?”
霍幼疾搖搖頭,說道:“在下與大將軍相談甚歡,再等幾日吧,你放心,我家王爺與貴國皇后有兄妹情誼,國舅仲凡大將軍與我家王爺又有同門之誼,不會傷了大將軍的。”
嚴宇沉默了一下,時間不允許他想的太多,說道:“還請將軍說話算話。”
說完之後帶着人徐徐退出東門,剛出東門,不知道霍幼疾什麼時候已經到了城樓上,只聽霍幼疾說道:“嚴先生,不要想着回柴桑口了,我給你個建議,湖口是不錯的選擇。”
嚴宇身形一顫,轉身一個慘笑,拱手道:“多謝將軍提醒,在下不會自不量力的。”
城樓上的霍幼疾也鬆了一口氣,轉身衝着三個校尉說道:“留守一個校府,其他人隨我前去柴桑口支援彭司馬!”
一場不可思議的大戰結束了,三個校尉也好,有異議的將士們也好都對眼前這個小將敬佩不已,聽到霍幼疾的命令後全部恭恭敬敬稱是。
彭志遠確實已經到了極限了,損失慘重還是其次,現在是隊伍被打散了,身邊僅剩不到六十人,左臂已經被斬斷,只見他面色蒼白,環顧四周,突然命令部下停住,看看身邊滿是傷痕的部下,單手撐着下馬,說道:“兄弟們,咱們的日子就到這了,”而後衝着外圍喊道:“諸位,不用藏着掖着了,就在這了吧。”
一羣人默默的從四周圍了上來,大家都沒有講話,眼神中甚至有些惋惜,這一支兵馬讓他們很佩服,圍剿,不停的圍剿,都不能讓他們投降,即便到了現在這個地步依舊是驕傲滿滿,這樣的士氣整個大楚都看不到,爲首的楚軍將領帶着些顫音,說道:“你們可以不投降,我也不忍傷你們性命,只要你們保證不再騷擾柴桑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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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志遠環顧身邊的兄弟,而後是一陣鬨堂大笑,笑聲裡全是鄙視與嘲諷,彭志遠還沒說話,其中一個半邊臉都被削掉的兵士說道:“要戰便戰!不戰就降!”
霸氣,威武,更是挑起對面的怒火,那個爲首的楚軍將領陰沉着臉,說道:“既然你們不知好歹,那邊都留在這吧。”
算不是屠殺,對於楚軍來說更像是一場勢均力敵的戰場搏殺,不到六十人消耗掉他們近百人,何談大勝?
霍幼疾終究還是慢了一步,他帶着大軍綁着仲謙,衝進柴桑口的時候看到校場上掛了近百具西府兵的屍體,所有人都變得冷酷起來,用刀提槍都比往日重了三分,不到兩個時辰,柴桑口的楚軍逃的逃,逃不走全部趴在地上等待自己人生的結局,因爲那個手持銀槍的西府將領說了,不受降。
霍幼疾將柴桑口的梳理任務交給了跟過來的兩個校尉後就開始四處尋找彭志遠偏師中的活人,一個也沒有,最後在一個受傷的楚軍士兵口中得知彭志遠等人的下落。
霍幼疾立刻上馬趕過去,兩個校尉誰也沒有攔着,兩個人交換眼神後,其中一個就揚起馬鞭,吼道:“來一千個兄弟隨指揮使接司馬大人回營!”
來到彭志遠最後的戰場時已是傍晚時分,彭志遠屹立在夕陽下,用斷槍撐着自己的身體不倒,倒影顯得高大威猛,那破爛滿是血污的西府軍旗依舊搖曳在風中,誰又能知道這樣一個硬漢竟是一個書生。
霍幼疾下馬揉了一下臉,用力捏着自己的臉,制止了上前的兵士,一個人慢慢的走過去,扯下軍旗將彭志遠綁在自己的身上,揹着他一步步走過來,整個過程中沒有人發出一絲聲響,霍幼疾艱難的上馬後說道:“將兄弟好生帶回去。”
在校尉的指揮下,所有人都小心翼翼的去收攏戰死的西府兵馬,六千勇士力抗五萬敵軍,戰至最後一刻也不曾倒下,勇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