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北京回來，向晴海把營銷部更名爲企劃部，從員工中親自給我選派了兩名助手，一個是女孩白萍，一個是男孩小丁。白萍活潑開朗做事麻利但專業不夠，基礎薄弱，只能負責一些外圍的工作，小丁科班出身剛從大學畢業和幾年前的我一樣滿腦子的理想抱負，是個可塑之材。
有了得力的幫手，我更是如虎添翼，很多想法可以精耕細做地去實施了。我們創辦了《海天新飾界》的企業內部刊物，策劃了各種豐富的營銷活動讓人應接不暇，建立了海天會員俱樂部，定期舉辦一些免費的會員旅遊趣味活動，而我也終於可以脫離繁雜的基礎工作，有時間去規劃梳理下一步的計劃。我在向晴海的悉心培養中，思想漸漸成熟，對事情的看法更加精準獨到，也更擅長表現自己的想法，在他的庇護下，在海天如魚得水，一切都在向晴海的計劃中順利進行着。
“海小姐，格格巫有請。”總辦的小玲過來叫我。巫娟的權謀公司很多人都領教過，所以大傢俬下給她起了個外號，動畫片藍精靈裡的壞巫師——格格巫。
巫娟上任後對營銷工作並沒有太多獨到的見解，這也在大家意料之中。她是財務出身，注重的是細節，總是強調細節決定成敗，開始大規模地要求各部門編寫工作流程，任何一個部門內部業務都要遵循流程辦理，每一個環節都不能越級。比如說企劃部申請一項廣告費用，需要先把活動方案以文字形式撰寫報告，由經辦人簽上意見，報呈部門主管簽字，再到總經理也就是巫娟簽字，方案通過纔可以繼續向下辦理。再把活動中所需經費按公司的用款申請單附在方案上，由主辦人員、財務主管、總經理、董事長四個人逐級簽字，最後再將簽有四人名字的用款申請單交到出納那裡排隊等待撥款。最後業務結束費用票據回來後，還需要按上述程序，四個人共同在票據上簽字，把票據交到財務纔算一項業務的完結。想要四個人同時把字籤全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何況還要籤三遍！除了經辦人環節，上面每過一關都要費盡口舌，去把活動方案反覆說一遍，而每一個級別的主管領導關注的內容、審批的角度又是大相徑庭，有的時候一個方案上四領導滿滿籤批了各種意見，讓人無所適從，哭笑不得。
這種標準化的工作流程確實規範了管理程序，讓以前一支筆的最高領導從繁雜的事務中解脫出來，對於一些索瑣碎的事務可以不再費心甄別，只要看相關上級部門的意見就可以參考決策，重大事項更是可以參閱相關部門的意見，及時修正。但是也加重了經辦部門的工作量，降低了效率，往往一項業務，按巫娟的程序要求，要走三遍程序。提報方案走一遍，申請款項走一遍，款項票據報銷再走一遍，有時半天的時間都在各個部門等候簽字審批。漸漸地我發現自己白天的時間有一半都浪費在簽字的路上，大家的抱怨聲此起彼伏。
這種流程的規範也是明確各級權力最直接、最合法化、最公開的方式，所有的業務如果總經理駁回，根本進行不下去，它封閉了以前公司越級審批或直接由最高領導審批的捷徑，鞏固了領導的權力也規範了公司制度。這是巫娟上任後改變的最大的一件事。
但是巫娟有自己的特長就是點評，任何部門的工作她可以不參與，但是作爲上級主管領導，
有了政績那是她領導有功，指導有方，犯了錯誤那是個人能力問題、是失職，和領導無關。她從來不下一線，沒寫過任何方案，靠着坐在辦公室裡和各個部門主管的談話和別人由下至上的提案以及對毛利率的精確把握就能決斷業務，所有會上的點評都能上綱上線，點評得頭頭是道，井井有條，而且還引經據典，我覺得她的口才沒去北京演講真的有點虧。那個時候我躲在會議室的角落裡，默默地聽着她對工作獨到點評，感嘆着，“能幹的比不上會說的，會說的比不過能評的”這句職場名言。巫娟的精明在於她能抓住向晴海的心理，沒有什麼比一個企業贏利更重要的事。套用財務數據精準掌握控制利潤率，降低費用、控制費用就是她最大的法寶。財務的工作原則是無過便是功，是閉向型思維模式，在營銷方面永遠是費用、預算在首位，管你什麼影響力、美譽度、知名度的打造，所有的方案要求營銷部必須保證，活動結束後，銷售上升的估算數據，利潤增加的具體估算，會用這些量化的數據去考覈一個活動的成功與否。從財務和人事考覈的角度出發這沒錯，但是市場是動態的，不是你投放了一期廣告或舉行了一個大促活動，就可以立竿見影的銷售攀升。營銷活動更象是一副溫和的中藥，由內到外慢慢被市場滲透吸收，療效慢副作用少，但費時費勁。當然有一些急功近利屢試不爽的方法像特價打折，一夜之間把商品標價全部提高几倍，再標上1-3折的超低折扣，或是買一百送一百這些讓人看一眼就想衝動購買的價格，誘使不成熟的消費者瘋狂跟風，但是恢復原價後，很多消費者會發現自己並沒有佔到什麼便宜，甚至買到的價格比平時還高。從此就會失去對品牌的信任，活動也就失去了新意。這是西藥見效快副作用強的道理。
沒有一個營銷高手敢去保證自己策劃的各種活動，毛利率或銷售的準確數據。但是巫娟非要把這個全世界都爭論無果的遊戲規則套用在海天的管理幹部考覈指標上。
巫娟從一個管錢的部門被提拔到一個替人管錢、管人、管物的崗位上，沿襲着財務的老路。我們企劃部是一個花錢的部門，一年上百萬的營銷費用，很多活動不是我能把握的，有的時候，向晴海會因爲政治目的突然通知做些公益捐款，就象春蕾活動，有的時候會因爲對方強大的社會關係成爲某次活動的贊助商，還有的時候會因爲報社或電視臺領導的關係做一些可有可無的廣告，各種不在計劃之中的活動或廣告都是向晴海在豐富社會關係中的一種潛規則，只有我最理解他的無奈，所以不論他安排多麼匪夷所思的業務我都會努力地去做好。但最後在會上總是會得到巫娟的冷嘲熱諷，認爲企劃部花了不該花的錢，浪費了公司資金，我從不去辯解自己替誰背了黑鍋，永遠是坐在會議室的一隅，安靜地聆聽着她點評企劃部一條條的罪狀，面對她的質疑，我不想像別人一樣找遍理由去推卸責任，沒有完成任務就是沒有完成，如果這是一場戰爭，你的子彈打光了，丟失了陣地，除了不當逃兵還有就是勇敢的擔承責任。我永遠都是那句平靜的話：“對不起，企劃部沒有完成目標，是我的責任，我會繼續努力。”
有人說工作中替上司背黑鍋是一劑苦藥，有口難言，沒有人願意通過吃苦得到歷練；也有人說是一劑毒藥，每一
次“背黑鍋”，都會讓你支付自己在外人面前的良好印象，無論事小事大，“黑鍋”多了，上司在工作中的失誤，就真的變成了自己的失誤；還有人說它是一劑良藥，吃得苦中苦，方爲人上人，只有經過痛苦的磨礪，才能讓自己更加的成熟。是藥三分毒，即使是良藥也要把握好這份劑量，恰到好處，才能治病救人。向晴海就是這樣，適當的時機他會站出來，替我澄清事實，包攬下所有的責任，讓巫娟進退兩難。
巫娟就是這樣，在沒有任何政績的情況下，通過工作例會精彩講評的形式，鞏固着自己的地位和權力，而且深得君心。我就是想不明白，一個業務不精只說不做的點評家是如何博得向晴海那樣睿智企業家青睞的。所以巫娟在我的心裡一直也沒什麼威信和領導地位，像我這樣單純固執，是非分明，又不諳於人情世故的人，對她一向敬而遠之。
想讓思想和業務越來越成熟的我發自內心地敬佩和服從，他（她）必須是思路清晰、經驗豐富、能力超羣、品德正直的人。可惜巫娟哪一條也不佔。對於年青氣盛恃才自傲的我而言，或許早已習慣在向晴海爲我搭建的寬廣草原上躍馬奔騰，或許只有向晴海纔可以駕馭我這種個性突出、脾氣倔強、不服管束的烈馬。
我坐到巫娟的面前，她臉色還是那麼陰沉，沒有笑容，不大的單眼皮永遠都是在後面翻着眼看人，我一直弄不明白向晴海提升她當總經理的理由，所以對這個政績、能力都不突出，但是喜歡權謀的巫娟並不親近。
“海燕啊，這公司內部的刊物不能總刊登一些情情愛愛的故事吧？這是降低員工鬥志。”巫娟翻着眼皮沒有表情地看着我。
爲了《海天新飾界》這個刊物，我和巫娟在思路上分歧頗大。巫娟認爲企業內部刊物就是要象黨報一樣主導企業思想，站在企業的立場上發聲，是企業的喉舌，全部要以企業新聞、通知、制度案例爲主，我認爲她的想法很對，但是一個活躍的私企不能把內部刊物變成年青人毫無興趣的黨報黨刊，不能斷章取義，她喜歡的內容都可以有，但也要有一些員工和顧客喜聞樂見的版塊，比如員工和顧客不限體裁的投稿、對內部事務一些討論、事件的連載、顧客或會員的一些追蹤紀實，封面每期可以選一名員工，由公司包裝在專業影樓拍成寫真照，讓這些一線員工當封面明星，一來可以展現員工風采，二來更可以提高員工對刊物的關注度。顧客喜歡的是珠寶知識、訊息、優惠活動，這本企業刊物針對的是員工和顧客不是上層領導，員工沒有那麼高的覺悟去了解研究政策，探索公司導向，他們關注的是薪資待遇、公司福利、個人前景、生活愛情、公司動向這些最實際的問題。而顧客就更實際了，高顏值美女、刺激的優惠活動、色彩豔麗的珠寶介紹，刊物上有領導喜歡的、員工喜歡的、顧客喜歡的，這纔是一本大家喜聞樂見的綜合性刊物。
但是巫娟對我在刊物中經常刊登的員工投稿的一些愛情故事、散文類的意見特別的大，我不明白，一本幾十頁的刊物，愛情短文在裡面只佔了十分之一，根本不影響整個刊物的定性，爲什麼她的反應總是那麼強烈，每一次我都固執地拒絕刪減內容，按我們事先排好的版面印發，這一次巫娟又不客氣地爲了幾篇短文和我起了爭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