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居雁一直認爲守孝三年是毋庸質疑的。聽沈君昊這麼分析,她也覺得眼下的情況,特別是沈滄知道沈君儒放不下青竹之後,恐怕會想辦法讓他早日成親。不過她卻覺得,若是沈君儒未能放下青竹,卻急匆匆娶回大家族的嫡次女,可能反倒會讓他們夫妻失和。若是有心人士再從中挑唆,十有八九又會演變成婚姻悲劇。當然,此事的關鍵還在沈君儒的未婚妻到底是怎麼樣的女人。
沈君昊見雲居雁不說話,接着又道:”其實若是能儘快找出幕後之人,三弟何時成婚與我們的影響並不大。“
“或許。”雲居雁才說了兩個字,就聽兒子在隔壁哭了起來,顯然是睡醒了,緊接着另一個哭聲也響起,是沈君茗。
雲居雁過去哄兒子。沈君昊這才發現自己回屋之後居然忘了換衣裳。待他換了衣裳跟去兒子的房間,就見雲居雁正輕聲哄着沈謹瑜,而沈君茗正由奶孃抱着,正眼巴巴地看着雲居雁。他當然不希望雲居雁抱着沈君茗,而把他們的兒子扔在一旁。可沈君茗越來越依戀雲居雁。將來或許會覺得雲居雁偏心。即便他不像普通孩子那麼伶俐,可誰也不敢保證他不會因爲嫉妒而做出什麼事。
晚飯的時候,沈君昊特別遣退了伺候的丫鬟,對着雲居雁說:“不如等過了七七之後,把十一弟送回楓臨苑吧。”
雲居雁側目,不明白沈君昊怎麼突然說起這話。
沈君昊接着說道:“我知道你覺得他可憐。可追根究底,他變成這樣並不是你我的錯。再說,將來我們也不會虧待了他,你不必把他帶在身邊。”
“可祖父終究年紀大了。而奶孃丫鬟總有照顧不周的時候。”
“祖父年紀大了,還有父親在。雖說我們是長兄長嫂,但你懷着身孕,又要照顧瑾瑜,不會有人說什麼的。”
沈君昊纔剛說起沈倫,沈倫便派人過來把他叫去了玉衡院。雲居雁讓丫鬟把屋子收拾了,一個人坐在桌前思量沈君茗的事。理智上來說。她贊成沈君昊的提議。除了他剛剛說的那些,另外一點,若是沈君茗在凝香院有個頭痛腦熱,一定又有人說三道四,可人非草木孰能無情?沈滄年紀大了,而沈倫,大概是因爲薛氏的關係,之前他去楓臨苑探望沈君茗的次數並不多。
因爲懷孕的關係,雲居雁在亥時一刻仍然不見沈君昊回來。只能先睡下了。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迷迷糊糊間感覺有人抱住了自己。
“你回來了。”她應了一聲,在他身邊找了一個舒適的位置,閉上了眼睛。感覺到沈君昊把頭埋在了她的脖頸間,她復又睜開了眼睛。她很清楚,沈君昊只有在受了打擊之後,纔會像小孩一樣尋求安慰。再說她懷着孩子的時候,他不會打擾她睡覺。他一直都很體貼。
“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她主動詢問。
“沒事,睡吧。”沈君昊搖頭。他只要抱着她都就夠了。
雲居雁已經完全清醒。清楚地感覺到他的僵硬。“什麼時辰了?”她伸手攬住他。把額頭貼着他的下巴。
“不要勾引我,我可不想傷了我們的孩子。”沈君昊故作輕鬆。替她掖了掖薄毯。
“我已經醒了,最多白天的時候再補眠。”
“所以你這是故意……”沈君昊本想接着調戲她的話揭過話題,但他感覺到雲居雁正在安慰他。她已經發現了他的不對勁。他們太瞭解彼此了。“是子寒。”他的聲音異常低沉,“我真沒想到是他。”
“什麼意思?”雲居雁的表情一下子凝重了。
“之前我和父親去見了薛家的人。他們起初只是一味指責父親,後來父親只說了一句:他已經知道了薛家的情況,他們的態度一下子就變了,交代了所有的事情。”
“不要告訴我,沈將軍人在京城,是他指使他們的。”雲居雁錯愕地接話。感覺到沈君昊正輕輕點頭,她一下子坐了起來。“或許是他們的片面之詞,或許是他們認錯人了。”若薛家的人指證蔣明軒,她不會像此刻這麼驚訝,但沈子寒,她覺得太不可思議了。她不愛沈子寒,但她相信,他是正人君子。
“我也不相信,可他們描述的樣貌,的確是子寒,而他們並沒見過子寒,更加不知道他是誰。”沈君昊也坐了起來,在黑暗中靠在牀頭。
雲居雁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她能感受到他的情緒。“即便如何也不能證明什麼。若是有心,要找身形相似的人並不困難,更何況你我都知道,幕後之人一直處心積慮。他早已預料到今日,或者是他安排了一切都不是不可能。”
“我明白你的意思,也贊同你的說法。”
“所以其實你只是害怕去證實這件事?”雲居雁揣測着。
沈君昊沒有迴應這句話,只是敘述了薛家人的證詞。
綜合他們的說法,自薛氏嫁給沈倫,薛家的生意越做越大,漸漸就失了警惕之心,也忘了官與商是有本質區別的。在一年多年,他們因爲一個“貪”字,第一次獨自組了出海的船隊,結果遇上了風暴。十艘船隻回來了一艘。而這僅剩的一艘船因他們得罪了官府,被扣上了走私的罪名。他們多番疏通,幾乎傾家蕩產,也不能徹底解決這事。
正當他們準備向沈家求救的時候,他們收到了薛氏向他們求救的書信。眼見着薛氏再難獲得沈倫的歡心,他們便決定犧牲她。在她的葬禮上大鬧,逼得沈家不得不出面替他們解決官司纏身的麻煩。
雲居雁聽到這,不由地驚呼:“所以其實是他們殺了她?”
沈君昊點頭。他們之所以一直查不多是誰殺了薛氏,因爲正是薛氏多番疏通。放了殺害她的兇手入內。而知道這件事的丫鬟怕自己成爲替罪羔羊,至沈倫下令把所有人遠遠發賣,都沒有交代這事。
在理智上,雲居雁雖然知道,很多人若是急了,是顧不上親情的,可出現在京城的那三人。兩個是薛氏的親哥哥,一個是她的親舅舅,薛氏把他們當成救命稻草,結果卻喪身在他們手中。他們怎麼下得去手?薛氏恐怕做夢都沒有想到自己居然是這樣的下場。
雲居雁暗暗在心中嘆息,又問沈君昊:“這件事又怎麼和沈將軍扯上關係的?”
沈君昊伸手攬住雲居雁,讓她靠着自己,這才繼續陳述。
當日,正當薛家的人想要出現在沈家的時候,正縫齊元祥抓人。而他們被一個陌生人攔住了。當他們知道沈家已經對他們諸多防範的時候,他們萌生退意,畢竟京城之中,沈家要捏着他們,就像捏死一隻螞蟻一般。結果陌生人告訴他們,他們空手回去江南,等着他們的也是死路一條。與其如此,還不如放手一搏。
他們商量了一整夜,決定怎麼都要拼一把。可他們覺得一個陌生人突然出現。無條件幫他們,背後一定有自己的目的。他們一方面聽從陌生人的安排。一方面又在暗中跟蹤他。
因爲陌生人行事十分謹慎,他們跟蹤了第四次,纔在酒樓的雅間見他與人面見,看到了與沈子寒形似的男人。因爲不敢偷聽,他們不知道兩人究竟說了什麼,但看他們的行爲舉止他們便知道陌生人不過是跑腿的嘍囉。
之後陌生人安排他們與沈佑巧遇,緊接着與雲惜柔見面。幾人把整個計劃斟酌演練了幾次,薛家的人一直沒有放棄追查酒樓的男人到底是誰,爲何要針對沈家。
有一天,他們偶然見到青竹與陌生人偷偷見面。出於好奇,他們悄悄跟蹤青竹,見到了酒樓中的男人,這次他們雖沒有聽清他們的對話,卻很清楚地聽到青竹稱呼他“將軍”。
雲居雁聽到這,搖頭道:“不能因爲身形似沈將軍,再加一聲‘將軍’就判定對方是誰。若是有人故意栽贓陷害,這些都很容易辦到。”
“我當然明白。”沈君昊點頭,“其實要弄清楚整件事並不難,只要確認子寒人在邊關,那麼就是有人故意陷害他。我明日就親自去找子遙問一問。”他沒有告訴雲居雁,薛家的人沒有聽到完整的對話,但從他們的隻字半語可以判斷,若那人果真是沈子寒,那麼他的目的之一就是雲居雁。一直以來,他之所以投鼠忌器,之所以壓制着雲惜柔,就是因爲他從沒有放下雲居雁。
更讓沈君昊憂心的事,這些話不止他聽到了,他的父親同樣聽到了,他甚至還問他,她和沈子寒之間到底有什麼樣的過往,才能令沈子寒對她念念不忘。
雲居雁哪裡知道整件事還有這麼一節。她一早就發現沈君昊對沈子寒十分特別,她一心安慰他,對着他說:“你不用太過擔心的,我相信沈將軍的爲人。在沒有查清楚事實之前,我們不該懷疑他。”
“你這麼相信他?”沈君昊想也沒想脫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