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十日與他們而言不過是短短的一瞬。月無弦更是早早的在那巨石旁抱臂而立,面容不改,仍舊是那雙充滿野心的赤紅色雙眸,與寫着堅決肯定的肅殺眉眼。他不像鳳子燕,何事都要在心裡想出無數個“假設”,他不過是答應了要等,便履行他的承諾。若是鳳子燕來了,他便將之前的事全部忘記,重新開始,若是鳳子燕沒有來,他便忘記鳳子燕,再也不要相信。儘管二者都不是件容易事,月無弦也不在意。

而事實是——旭日東昇,夕陽西落,當厚厚的雲層被朝霞暈染得紅如烈焰,也不見鳳子燕的人影。月無弦微微蹙眉,卻連步子也不曾邁動,若是爲了鳳子燕的話,只要今日還未過去,只要還有一絲希望,月無弦也等得起。

後來,一輪氾濫着銀白色光芒的明月高高掛上無盡的深黑色蒼穹,像是看透了月無弦孤身一人寂寞的心事那樣,周遭未有一顆星辰陪伴,獨一輪月,獨身一人。再後來,夜越來越深,月光越來越深沉,偌大的庭院內彷彿能聽見自己的呼吸聲。最後,那抹幽深的黑逐漸變淺,自正中間裂開一道缺口,像是被發現了深埋於心的秘密那般,微弱光芒自缺口四射開,擴散開,直至黑暗逐漸被光明替代,鳳子燕也不曾到來。

光芒乍現,月消失。

月無弦以爲自己定會咬牙切齒將鳳子燕恨之入骨,發誓此生不再相見。誰知,當月無弦仰頭時,望見那漸漸被晨曦埋沒的黑夜,與掙扎着衝破灰白的雲朵露出身子的初陽。他才發覺,原來內心已經靜如止水,並且絲毫沒有讓它洶涌氾濫的興致。

鳳子燕,你說你沒有騙過我,我其實是相信的。你說,十日之後有話要對我說,我便等你十日。食言的人是你,若是今後再發生些什麼,莫要怪我無情。

彎了彎脣角,月無弦不再等候,轉身就朝殿內走。腳步平靜得像是何事都不曾發生,沒有過心跳不止的期盼,沒有堅定不移的等待,也沒有未說出口的感情。

直到月無弦的身影漸行漸遠,腳步聲越來越輕,整晚藏在巨石後不遠處長廊上的月臨,才輕輕嘆口氣走上前去望着月無弦的背影出神。這種帶着期望的等待,他比誰都感受得多,那種等待之後的失望,他亦比誰都體會得深。

月臨太明白月無弦此時的心情,但沒有要上前安慰的意思。見月無弦身影已經消失,正準備回屋休息,卻突然聽見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月臨循聲望去,遠處便見來者黑髮玄衣,腰間佩雙劍。月臨又將步子移了回來,等着那人靠近。

“我說!”碧落喘着氣對月臨大喊:“我方纔見到上次那位……那位……”碧落掙扎半晌仍不知該如何稱呼,只得道:“就是那個小仙君的大哥!”

“哦,見到就見到了,這麼大動靜,你真對他有意思?”月臨看碧落的目光帶着鄙夷。

碧落連連擺手:“不是阿!你聽我說!”碧落喊道:“我這不是知道無弦和那小仙君的十日之約嗎?還特意怕打擾他們說話,今日纔敢來問個究竟呢!誰知一來就見那人在魔界境外!”見月臨仍然心不在焉,碧落急得直跺腳:“不止他一個人,帶着很多人,各個都身着銀甲,看起來很奇怪阿!”

“鳳子燕不在?”月臨這才緊張起來。

碧落搖頭:“他若是在就說得過去了。”

月臨低聲道:“他昨日也不曾來過。”

碧落眉心一緊,彷彿明白了些什麼,神色凝重道:“你是說——”

“不一定。”月臨也是眉心緊皺:“總之,我們不要輕舉妄動,先去告訴我哥。”

碧落點頭,扯出一個不好看的笑,跟着月臨一起快步跑進殿內。

“知道魔界自由成性不喜羣聚,故此打算先攻魔界?那日在仙界甚至妄圖以多欺少。”月臨對碧落笑:“你說,他們到底是以何顏面自稱爲‘仙’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