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玉芳擡頭看去,立刻又鬆了一口氣。她當是誰,原來是一向懦弱的偏院薛氏。
薛氏這次直接走到陳玉芳身邊,將陳玉芳推到一邊,又喝止家丁放開薛慈。薛氏雖是二房,但好歹人稱一聲二奶奶,家丁不敢執意雙雙退到一邊。
然而薛氏的舉動,真真讓袁氏和陳玉芳萬分吃驚。在他們看來,一向卑微的薛氏今日一定是吃了熊心豹子膽。
薛氏護着薛慈,看向袁氏,“姐姐,不知阿慈到底做錯了什麼事,你要這樣對她?”
袁氏回過神,剛要開口被陳玉芳搶過話,“薛慈故意在我的胭脂裡放花粉讓我過敏,在申家人面前丟人不說,還把兩家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良好關係給毀了。薛姨娘,你覺得她不應該受懲罰嗎?”
薛氏極力爭辯道:“若說阿慈對你下黑手,你問問府中的人誰會相信?阿慈從小到大侍候你,沒少被你指三道四,時不時受你的氣,甚至被你隨手就打。陳玉芳,老爺教導我們做人要講良心。你是陳家大小姐,阿慈是我養女,你這般狠心對她,若是老爺知道了恐怕也會給你幾分顏色。”
“你在威脅我?”陳玉芳瞪着薛氏,用她習慣的居高臨下的姿態,瞳孔縮小,冷哼道:“家裡的事由我娘做主,由不得你這偏院的人指手劃腳。”
“玉芳。”袁氏喝止女兒,不再讓她說狠話。轉頭看薛氏和薛慈,嘆了口氣。“阿萍,你也別怪我,的確是玉春堂的老闆已經確認這胭被人加了花粉。恰好玉芳花粉過敏,這麼一衡量,加上東西是薛慈買的,只經她一人之手,大家當然會懷疑她。”
“姐姐。阿慈從小安安份份,對玉芳一向照顧到位,平時玉芳又是怎麼對阿慈的,或許老爺不清楚,可這宅子裡的人個個都心明眼亮。我只是希望大家能夠相安無事,別讓老爺操心。”
“正好,我也是這麼想的。”袁氏得了個臺階順着便下了。轉頭對陳玉芳道:“這次的事情就算了,怪就怪誰讓你偏偏對花粉過敏,那院子裡不也開了不少花嗎,別有事沒事的去那抓蝴蝶惹了花粉。行啦若蘭,把這兒收了吧。我得出去轉轉,哎喲我這頭都昏啦。”
陳玉芳有氣不敢撒,眼睜睜看着母親離開,然後一跺腳跟了上去。
薛氏鬆了一口氣,看向薛慈。“怎麼了,這麼看我?”
“沒什麼。謝謝萍姨救了我一次。只是從今往後,……”
“沒什麼就好。”薛氏截過了話,把薛慈帶回房中,掏出手帕替她擦拭身上沾到的胭脂。
薛慈也不說話,一直在想自己的問題,直到薛氏擡頭看她。“髒了這胭脂肯定是擦不掉了,你還是回房換換吧。”
“是,萍姨。”
薛慈安靜的離開,回到房中終於鬆了一口氣,但還是很疑惑。
“萍姨一向不和大奶奶正面衝突,今天的事難道只是爲了保護我?不對呀,一直以來大奶奶沒少責罵我,她每次也都只是軟軟的哀求幾句,從來不會像今天這樣敢於怒吼,而且是在我說要變強大以後……難道……?”
薛慈笑了笑,找了套乾淨的衣服換上。既然陳玉芳跟袁氏已經出去了,那麼沒人使喚她也可以輕鬆一下,好好的計劃計劃。
已經逛上街的陳玉芳抱着母親的手,嘟着嘴巴能掛上兩斤豬肉。袁氏看了她一眼,反而笑了笑。
“玉芳啊,娘教過你,正面不要跟下人起衝突,下人就是下人,你這較上勁了不是降了自己的身份?”
“娘,我只是太生氣了,薛慈太過分啦。”陳玉芳擡頭掃到路人對自己投來目光,深怕別人笑話她的臉,趕緊又低下。
袁氏哼笑一聲,“薛慈這個人,跟她的養母一個樣,逆來順受。要說她動了手腳,我確實也有幾分不信。你呀,以後做事穩重點。別給我捅出什麼大摟子。”
這話要讓陳玉芳更委屈了,“娘,我敢保證一定是薛慈乾的。”
“證據呢?”
“玉春堂的老闆。”
“你傻呀?”袁氏搖頭失望,“玉春堂老闆的話能當證據嗎?我要的是是誰親眼看到薛慈做了手腳,這纔是最有力的證據。沒有這種有力的證據,就不要給我惹事。你以爲想對付一個人這麼容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要是這麼容易,我何須一直等下去。”
“等什麼?娘你說什麼呀?”
“行啦行啦。”袁氏嘆息。“這事到此爲止吧,別讓你爹知道就行。否則你爹肯定會罵你。你要知道,你爹一直希望我們這個家和和睦睦,在他看來,你平時對薛慈的無理取鬧也無傷大雅。可你可不能見勢風長。”
“娘,你今天的話怎麼怪怪的,我哪有你說的那麼討人厭。”
袁氏閉了嘴,有些事情她還是不說的好,畢竟陳玉芳侍寵而驕,平日裡又藏不住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至於薛氏和薛慈,她心中有數。
熙熙攘攘的大街,淹沒了袁氏母女的,卻見街頭的陳家鋪子生意興隆。
這幾日薛慈一直躲着陳靖禎,陳靖禎也幾次要找她都沒見着人。而陳玉芳那邊也收斂了不少,除了平時做的事,心中的氣偶爾撒一撒,也不見她再怎麼刁難,薛慈也空閒了時間,爲自己的事而打算。
胭脂的風波並沒有傳到陳老爺耳裡,袁氏何其精明。這些年宅子裡的事哪一件不是到了她那裡就圓滿結束,丫鬟家丁也不敢隨意嚼舌根子。
這些薛慈自然都懂,況且,薛慈也不希望這些事情傳到老爺或者大少爺的耳裡,就算在陳家兩個男人會是無形的靠山,她倒寧願神不知鬼不覺……
“阿慈姐姐。”
薛慈回頭看去,見春雪皺眉苦臉。
“春雪,怎麼了這是?”
“還不是大小姐。”春雪含淚抱怨,“下午大小姐讓我去玉春堂買胭脂,結果說我買的顏色不對,把我狠狠罵了一頓,讓我現在就去換。”
薛慈看看天,“不能明天換嗎?這天都快黑了,況且玉春堂也該關門啦。”
“你又不是不知道大小姐的脾氣,這事能明天嗎?”
也是呀,陳玉芳的眼裡哪裡有下人的位置。薛慈決定陪春雪一起去,春雪起初不同意,怕這次再經薛慈的手,萬一出什麼問題陳玉芳恐怕又會逮住薛慈不放。不過薛慈纔不怕。
西頭的太陽剩餘不多的紅光,將地上兩個人影拉得老長。街上偶爾三兩個人經過,薛慈牽着春雪的手兩人加快步子,不過趕到時玉春堂已經關門。兩人只好拍門,好在老闆住在店中。薛慈讓春雪挑一款看起來顏色新的豔的,味道不要太淡也不能太濃,包準陳玉芳會喜歡。
“阿慈姐姐,謝謝你,你對大小姐這麼瞭解,這一款我一定能過關。”
薛慈點頭回以微笑,眼看着天快黑了,和春雪手牽着手小跑。清冷的大街已經看不到別的人影。
爲了早點回家,薛慈帶着春雪抄近路,走巷子往河邊過小橋,可她們一進巷子就感覺不對勁,一回頭,嚇得兩人尖聲大叫。
“小妹妹,這天都黑了你們上哪兒去呀?”
兩個滿臉邪笑,衣衫不整的男人慢慢的走向薛慈和春雪,春雪下意識躲到薛慈身後緊緊抓住薛慈的手。
“你想想幹什麼?我們可是陳家的人,你們……”
“陳家的人?”其中一人搶過話,看了一眼身邊的人。“陳家的人不是更好嗎?”
聽着兩人奸逞的笑聲,漸漸的逼近,薛慈和春雪顫抖着後退,偏偏春雪沒站穩摔了一跤,薛慈絆到她的腳,兩人一起摔地上了。
“別過來,快走開。”薛慈緊張的揮手,但逼近的人只當成了招喚。眼看就要遭到毒手,卻聽到巷子口傳來一聲暴喝。
“兩個惡徒,當街做這種齷齪事,就不怕縣衙大人的殺威棒嗎?”
“大少爺?”薛慈和春雪驚訝的看去。
陳靖禎大步走來,陰沉的臉目露兇光,又威風凌凌的樣子,讓薛慈彷彿想起了關於他們的一些事。
兩個惡徒互看一眼,毫無懼怕的攔住陳靖禎,陳靖禎看了一眼掙扎起身的薛慈,怒吼道:“惡徒,陳家的小姐你們也敢覬覦,眼裡當真沒有王法了嗎?”
察覺到兩個惡徒根本不怕反而藏着殺機,薛慈擔心陳靖禎,讓春雪先走去叫人,她撿起地上的石塊。
“阿慈,你先走。”
“我不走,我不怕他們。”薛慈咬緊牙,強迫自己昂頭挺胸,以石塊爲武器。
惡徒放手一搏,同時攻擊陳靖禎,陳靖禎一開始還能避能攻,但終究以一不能敵二,薛慈想幫忙又怕誤傷陳請禎,在外圍乾着急。
陳靖禎被惡徒控制,全身上下拳打腳踢,薛慈大喊救命,卻叫天天不應,眼看陳靖禎口吐鮮血馬上就要撐不住了,薛慈一咬牙捧着石塊衝過去,狠狠砸到其中一人的後腦上,那人回頭看薛慈,摸了摸後腦竟一手的血,暴怒之下一拳頭打到薛慈的臉上。
陳靖禎只顧上喊了一聲阿慈,就被狠狠一拳打到腦袋上,昏倒在地。兩個惡徒喘着氣看了一眼陳靖禎和薛慈,還沒來得及說話,巷子出口的方向,春雪帶着兩個人匆忙跑來。惡徒見勢只好往入口跑了。
“大少爺?”薛慈來到陳靖禎身邊,抱着已經昏過去的陳靖禎哭着呼喚,可陳靖禎一動也不動。
春雪趕到,帶來的人正是申正鴻和他的跟班葛東,申正鴻看了一眼薛慈,和葛東兩人換着把陳靖禎揹回陳家,可把陳家上上下下驚動得雞飛狗跳。而薛慈,也被盛怒之下的袁氏以護主不周之罪罰去內堂跪菩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