噓——
周圍突然一聲口哨聲響起,正從假山腳下傳來。
崔琞聞聲,立馬以一聲一模一樣的口哨聲相回,爾後站起來瞧了瞧,發現華舟在下面四處尋人。
“華舟。”他輕聲叫。
“主子!”華舟聽到崔琞的聲音,又見崔琞原來在假山之上,遂快步走了進來。
不時,崔琞的侍從華舟出現在他們眼前。
“主、主子……”華舟大口喘着氣,看見自己的主子竟然和這個小娘子在此偏僻處,頗爲感慨,“你竟然藏這來了……”
“何事?”
華舟想起還有正事,遂連忙貼到崔琞耳邊悄聲道出。
崔琞聞言,立即起身。
“哎……”荊詞不覺叫了出來,“你要走啊?”
說完後她立刻就後悔了,這語氣明擺着就是不捨得人家嘛,真丟人!她趕忙低下頭,裝作若無其事,希望他沒聽見。
崔琞怎麼可能沒聽見,他一臉戲謔,“捨不得我?”
見她不說話,他悠悠道:“不如一起走?反正這種地方無趣得很。”
“去哪?”
“跟我走便是,可敢?”
見荊詞猶疑,崔琞戲笑,“方纔的爽快勁到哪去了?我還以爲……”
“我只是在想時辰罷了,去就去唄。”她起身,撣了撣襦裙,一副無所畏懼的模樣。
崔琞扯了扯嘴角,下了石階朝府門走去……
待出府之後,崔琞扔了一匹馬駒給荊詞,他與華舟則各自上了一匹馬,“駕——”
“駕——”荊詞亦踏上馬,大展手腳。
許久未騎馬,一騎如飛,着實痛快……
崔琞騎馬駕馭自如,嫺熟幹練,荊詞未曾想過他的騎術竟然這般好,第一次見他他可是坐在馬車裡的柔弱郎君。
“駕——我的還馬術不賴吧?”荊詞追趕上前,道得頗爲得意。
“的確不錯——”
崔琞亦是好手,看得出,此人定是自小騎馬,想來自小受的教育應當不差。
“若我沒猜錯,你這次去太平公主府是爲了結交人脈吧?”崔琞道。
荊詞猛然驚醒,確是此事。
“如今倒好,沒結識到朋友,仇人倒有幾個。”崔琞失笑,對她這般的交際能力,他也是服了。
荊詞聞言無奈,不覺有些氣餒。
那些出身高貴的侯門女,有才有貌,舉止得體,可惜,若別人一旦觸及到她們想得到的東西,必張牙舞爪。
“真想念洛陽。”在有阿爹、蕭平和蕭安的洛陽,她不必刻意結識誰、融入誰,所有人都喜愛她。她的摯友,蕭平、蕭安何嘗不是永遠站在她這一邊。
“我帶你回洛陽啊。”身旁的崔琞突然接她的話。
荊詞微愣,爾後一笑置之,全當玩笑話。
呵,竟然有人說,帶她回洛陽,可惜誰也沒法帶她會她的那個洛陽。
即便知道他只是隨口說說,但異樣的抹情愫已然在心間悄然蔓延……
不知不覺,崔琞竟然帶她進了平康坊。
荊詞瞪大了眼睛,今日她可是娘子打扮啊,“這不太妥吧……”
“怕什麼。”
…………
荊詞邊走邊四下打量,不一會兒,他們便繞到了一座宅子的後門。
華舟上前敲開門,一個小廝出來,見着來人,趕忙行禮,小廝並未言語,上前一一將馬匹牽到一旁。
入了宅子,荊詞方醒悟過來,原來這就是上次李諶帶她來的那家院子,什麼媽媽啊橋西啊什麼的。一般宅子的格局大多相仿,但花園的那幾簇竹子她總不會忘。
花街柳巷之地,有竹,難免惹人留意。
令人奇怪的是,今日竟然無一客人。
“爲什麼沒有客人?”
“主子要來,自然得清客。”不等崔琞回答,一旁的華舟便回到。
“主子?”荊詞語氣充滿不解和懷疑,這個“主子”是華舟的主子,還是這個院子的主子啊?不過,不管是誰的主子,華舟的意思是隻要崔琞來了,就得清場,荊詞轉念一想,“哎不過……上回怎麼沒清場啊?”
華舟頓時咋舌,神色異常,不禁左右顧盼,“上、上回……”
“上回事急從權。”崔琞不急不緩。
“哦……”荊詞點頭。
華舟暗暗捏了一把汗,都怪他,差點露餡了。總不能說上回主子見她在此纔沒清客吧?
到了花園,荊詞知道再走不便,便逗留下來,觀花賞園。
荊詞漫步至八角亭內,不時,丫鬟端來茶點,並未言語,放下東西后恭恭敬地退下。
此處錯落有致,鳥語花香,縱使是煙柳之地,也有等級高低、優劣之分。等級差的皆是庸脂俗粉,接待的客人自然是小有資產的市民,這類等級高的宅院,來的不是高官便是富賈,亦或名流才子之類,所營造的環境,自然不能落了俗。而崔琞,極有可能是這兒的主子。
無趣地閒逛了好一會兒,吃了些點心,飲着茶。園裡無人,所有人被遣散一空,估摸着被遣到了前院。她還在想她今日女子打扮會不會不妥當呢,原來崔琞早給她行了方便。
良久,崔琞終於遲遲現身。
“你總算出來了。”
“等急了?”崔琞盯着跟前的荊詞,打趣道。
“瞎說什麼。”她趕忙轉身,面頰不禁微紅,爲何今日的自己屢屢失言?
“走了——”
“這又去哪?”
“曲江。”
曲江?
那不是上回在娓院祖母說的長安名勝嘛,說什麼江水浩蕩風景怡人云雲……祖母可是人精兒,她能爲之着迷的地方,想必定是好地方。
崔琞留下華舟,與荊詞二人騎馬向曲江而去。
曲江落於長安郊外,風景秀麗,湖光水色,一碧萬頃。江邊不乏皇家宅院,凡是有點兒權勢或經濟實力的長安人,都愛往這塊地方擠。因而這裡的地價水漲船高,換一句話說,凡是在曲江有宅子的,都不是普通人。
“呵呵呵……真是個好地方。”
微風拂起荊詞的髮絲,薄薄的汗水迅速蒸發,涼快得很。曲江果真是好景,視野開闊,秋日草木凋零,僅剩突兀的枯枝,卻是另一番味道。荊詞素來喜歡視野開闊的地方,視線廣了,心便寬了。
崔琞見荊詞面容舒爽,嘴角亦不住上揚,“正值草木凋零之季,人不多,開了春便會人山人海。”
“這麼說來,只能趁此時賞個夠,人山人海就玩不痛快了。”荊詞想想開春後的場景,不免有些失望。
罷了罷了,悲春傷秋可不是她的性子,活在當下纔是她所信奉。
“非也。”崔琞搖頭。
“嗯?爲何?”
“待到開春你再同我來一次,便知道了。”他一臉神秘。
“現在就說唄,說唄說唄……”荊詞忍不住連聲催促。
他搖頭,俊逸的面孔似笑非笑轉向荊詞,“驚喜怎能一次給足。”
她瞪大了眼,片刻,嫣然一笑,想着生意人說話就是好聽。
儼然不知,此時自己明媚的笑容早已出賣了心裡的真實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