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致往屍體附近掃了一眼。
手術檯附近不僅看不見術士常用的黃香、蠟燭,就連應該壓在屍體頭上的鎮屍金錢,也沒出現在它應該出現的地方。
仵作驗屍之前的第一件事兒,難道不是鎮屍麼?
我面前這位女仵作究竟是不是北派傳人?
我心中疑問剛起,對方眼中的笑意似乎更濃了幾分。
我馬上反應過來:難道她已經達到了不需要那些東西輔助,只用一把驗屍刀就能鎮壓邪氣的程度?
我與那個女孩對視了幾秒鐘之後,才擡起手來向她豎起了拇指——我在對方眼裡看見的只有“胸有成竹”的自信。
高手,只信自己!
女孩同樣擡起手來向我豎起了拇指。
她這是把我當成僱主了麼?
術士不求僱主能幫上自己多少,只要僱主相信自己就夠了!
女孩放下手道:“我還需要兩個人站在牀頭,牀尾,這兩個人出手一定要快。”
我給葉陽,風若行遞了個眼色,他們兩個都是擅長使用快劍的人,論手速,我比他們都差了一籌。
風若行他們兩個站好之後,女孩用手在屍體的眉心上比了一下:“最關鍵的東西就在這裡。我下刀之後,它可能會跑。至於從哪個方向出去就得看我們四個誰會中獎了。”
“能不能抓住它,看你們速度!”
我向對方微微點了點頭道:“你動手吧!”
女孩道:“我第一步會刺-激對方,它究竟會控制着屍體做什麼,我也說不清楚。你們相信我,就繼續往下看,不相信我隨時可以出手。”
我不由得微微一皺眉頭:這是什麼意思?
女孩沒有繼續向我解釋,而是用刀在屍體的眉心上劃出了一道交叉的傷口,鮮紅的血色頓時從刀口上涌了出來。
我不由得一皺眉頭:人死之後,血液會停止流動,在一定時間內或是滲入內臟,或是出現在屍體表面形成屍斑。
杜菲已經死了十多個小時,就算是眉心上的血管裡還有殘留的血跡,也不會如此鮮活。難不成,杜菲人已經死了,心臟還在跳動?
我從白布下面拉出屍體的胳膊看了一眼,她身上果然沒有屍斑。
我擡頭看向法醫的時候,對方伸出一根手指,慢慢的壓向了她剛剛在屍體上割出來的傷口,剛剛從屍體傷口上滾落出來的血珠,竟然在她指尖的推動之下,又原路被壓回了體內。
法醫的手指按在傷口上時,指尖竟然像是按在了豆腐上一樣驀然沉進了屍體當中。
額骨,絕對是人體最硬的幾塊骨頭之一,就算受到了外力撞擊,也不會輕易被打碎。法醫能輕易把手給壓進對方眉心,只能說明那塊骨頭早就碎了!
不對,杜菲額頭上沒有骨骼碎裂的痕跡,是她的眉心上原本就有一個窟窿。
有人挖掉了她的眉心,把什麼東西給藏進她腦子裡了。
我剛剛反應過來,就看見屍體忽然間雙目圓睜,原本應該散開的瞳孔變成了像是針尖一樣的圓點,卻不知道她究竟是在凝視着哪一個方向。
法醫的手指再次一沉之下,杜菲的屍體像是難以呼吸一樣,拼命張開了嘴來,露出一排染血的牙齒。腦袋也跟着使勁向後仰了過去,就好像是要把什麼東西給吐出來。
我稍一往她嘴裡看過去時,分明在她嘴裡看見了一道探出頭來的黑點。
那是根釘子?
我還沒等看清那究竟是什麼東西,黑點就縮回了屍體口中。
我眼看着屍體咽喉上的皮膚像是被尖銳的東西給頂了起來,咋看之下就像是有一把刀在順着屍體的喉嚨,從上到下的往她肚子裡滑動。
屍體咽喉中的銳物劃開了她的喉管,卻沒割開對方的皮膚,所以,我也只能看見有銳物在對方喉嚨上游動,卻不知道那究竟是什麼東西。
僅僅幾秒之後,那樣東西就從屍體的喉管當中穿進了胸腔,法醫也隨手揭開了蒙在屍體上的白布。
屍體在法醫的眼裡沒有什麼男女之分,只有腐爛的程度和將要去尋找的線索,可我卻下意識的往旁邊偏了一下腦袋,讓自己的視線偏離屍體前胸的位置。
我師父和不死僵,在我學藝的時候就提醒過我這一點:術士眼裡不應該有什麼男女,只有死人活人,是人或者不是人。這種事情,你顧及得太多就很容易送命。
要是有妖、鬼在你面前自己撕了衣服,你不敢去看她,就只有等死的份兒。
九鬼爲了不讓我喪命,也曾經找女鬼特意訓練過我,可我就是改不了第一眼不敢直視對方的毛病,直到想起來九鬼的提醒,纔會盯着對方看。
爲了這事兒,我沒少挨他們打,可我這個毛病就是沒改過來。
這回,我老毛病又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