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探尋的看着木城,想要從他的神情中尋找到答案。
木城的眼睛更加黯淡了,然後他苦笑着看向我,說:
“不用想了,雪米就在這裡工作。”
我倒吸了一口涼氣,平定了一下心情,我之所以這樣吃驚,是因爲我們眼前的地方讓我有些接受不了。這條街道很有名,他離我們學校很近,通常我們都把這裡叫做“賓館一條街”。因爲這裡基本都是由一個一個的廉價小賓館組成的,你可以在這裡看到各種各樣的人,這裡的旅館每家都挺破的,因爲這裡的旅館根本不靠客人住宿賺錢,而是靠“提供特殊服務”來賺錢——旅館裡面都有小姐坐檯,而且幾乎每家旅館門前都會有一兩個人拉客人,只要你在這條街上經過,就會不停的有人問你要不要住一夜,其實也就是暗示你要不要包小姐。整個縣城的人都知道這裡的事情,可是始終沒有執法部門來取締。
高溫以前的宿舍正好要經過這條街,所以那一個學期,他每天都會被問到“要不要住一晚”,每次他都會很尷尬。林浩巖以前的畫室也經過這裡,我記得我去找他的時候他還開玩笑問我說要不要進去。
我現在終於明白爲什麼雪米會畫那樣的濃妝了。
我看着木城,不解的問:“你知道她做這個?爲什麼不阻止她?難道診所的收入不夠她生活嗎?”
木城苦笑着說:“不是你想的那樣,她告訴我她在這裡給人做鐘點按摩。”
我問:“按摩?你信麼?你明知道這裡是......”我說不下去了。
木城忽然轉頭說:“我信,只要她說是我就信。”
我低頭不語。
“我剛知道她在這裡工作的時候,和你一樣以爲她是做了......妓女。”木城使勁從嘴裡突出妓女兩個字,接着說:“雪米說她一直都在這條街給人按摩,她不去專門的足療按摩館,因爲在這裡工作收入更高,誰給的錢多她就去哪裡。我曾經告訴她診所也可以掙錢,可是她說診所掙的錢還不夠她買幾件衣服。”
“可是在這種地方,你就不怕她出什麼事情麼?”
“我怕,可是我有什麼辦法,我也曾經發過脾氣。罵過她,可是我不能時時刻刻看着她,她說請我相信她,並且尊重她。她說,她窮怕了。”
我忽然沉默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我真的沒有權利說誰對誰錯。我也無法想象雪米從十歲到現在經歷了多少,但是我知道她一定過得很苦。
“你是不是喜歡她”我忽然問木城。
木城顯然沒有想到我怎麼突然會這樣講,但是他看着我,點了點頭。
“我就知道。”我忽然笑了,“那就相信吧。”
木城有些吃驚的看着我,我繼續說道:“既然喜歡對方,就相信對方吧。”
木城看向我的目光忽然柔和了,我又受打擊了,唉,要是我也有張這麼帥氣的小臉就好了,到時候我就讓林浩巖自卑的蹲在牆角里畫圈圈......
我們等到差不多八點鐘,然後就看到雪米頂着一頭火紅的頭髮從對面走過來。
木城趕緊上前,我也跟着走了過去。雪米看到木城身後的我時,顯得有些吃驚,但是一眨眼就恢復過來,她上前攬住木城的肩膀,笑着說:“大帥哥,你還真是準時啊,你不知道對面那羣娘們看到你的時候是什麼表情啊,她們恨不得直接脫光找你上牀呢,哈哈......”
木城顯得很侷促,臉色有些發紅。說實話,可能我平時看電視看多了,倒是一點沒覺得有什麼尷尬。
雪米鬆開了木城,然後轉向我,她眨了眨眼,說:“喲,你怎麼也來了?是不是看見姐姐我的第一眼就愛上我了?”
我淡定的說:“沒有,我就是來感謝你的。”
雪米突然向前一湊,我就感覺一股濃烈的香水味撲鼻而來,於是不禁向後退了一步。然後雪米哈哈一笑,說:“真有意思,那你不會是看上木城了吧?哈哈哈......”
木城的臉立刻在一邊黑了。然後拉過雪米,說:“好了好了,別鬧了,他叫江年,既然救了他,那我們也算是朋友了,你還沒吃飯吧?我們去找個地方吃東西吧。”
雪米興奮地邊蹦邊說:“好啊好啊,我們就去前面吃......”
最後我們走到了附近的一家快餐廳,很巧的是,林浩巖的宿舍就在斜對過。進去之後發現裡面人很少,木城點了三個菜,又要了三碗湯,然後我們找到了一個靠窗的位置吃飯。我是真的有些餓了,從醒過來到現在我都沒有吃過東西,之前一直沒有注意,現在一坐下,立刻感到簡直要餓瘋了。
我毫不客氣的狼吞虎嚥了起來,我實在懷疑木城的真實身份,因爲就連他吃飯的樣子都是特別的優雅,就好像窈窕紳士一樣。而反觀我和雪米,簡直就是剛從難民營出來的難民,我不知道雪米爲什麼這麼餓,但是我是真的放開肚子吃了,俗話說的好:寧肯傷心,也不要傷胃。
真的發現自己是個特別“隨遇而安”的人,這樣子也可以認識到朋友。喝湯的間隙,我擡頭看了看他們,發現木城的目光幾乎沒有離開過雪米,而雪米卻只把目光盯在眼前的飯上,我忽然覺得雪米其實很幸運。有這樣的一個人陪着她,喜歡着她,該是多麼幸運的事情啊。或許上天讓她失去了家人,可是卻送來了木城。
我看向雪米的時候,忽然發現其實雪米的眼睛特別清澈。都說眼睛是心靈的窗戶,我覺得這句話其實很有道理,我始終都相信一個人的眼睛可以反映出他的內心。我不知道怎麼形容,可是當我看到雪米的眼睛時,我真的覺得她是特別單純的一個人。就算她濃妝豔抹,我也相信她的心裡有一片未曾被污染的淨土。
吃完飯之後,已經差不多九點半了,我和木城互留了聯繫方式,然後我們就分開了。
我看着對面,忽然想去看看林浩巖正在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