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廣X李世民 40 夠好
40 夠好
就這樣,李世民每夜到皇帝的寢殿去罰跪,過了三更子時纔回臨湖殿睡覺。皇帝隔三岔五就會召妃嬪來當着他的面侍寢,他到底是正值血氣方剛之齡的少年,儘管已經是緊閉雙目做到非禮勿視,卻是無法塞住耳朵做到非禮勿聽。那些**之聲,仍是害得他腿腳痛累之餘還要身子騰熱、卻又無法發泄。而那皇帝也真是眼尖得不行,儘管聽起來他與那些女人玩得正在興頭之上,但只要李世民的身子跪得哪怕只是略有歪斜,他那雷霆震怒的喝罵之聲立時便如傾盆大雨般當頭淋下,逼得李世民根本不能有半點的鬆懈。
這樣跪了十幾個晚上之後,跪完之後那膝蓋的疼痛已經是厲害得讓李世民根本無法自己站起來走回臨湖殿。但他始終不肯讓魏忠一直扶他進臨湖殿,仍是隻到海池邊上就打發魏忠回去。他想出的辦法就只是找到一根粗大的樹枝,用身上的千牛刀削成柺杖的模樣,藏在那海池旁邊,等魏忠走了就拿出來,拄着那樹枝柺杖,一步一步慢慢地挨回臨湖殿。進了臨湖殿,只要是有牆壁的地方,那就可以用手扶着牆壁,仍是一步一步慢慢地挨,摸回到自己牀上去。
時常也難免會有隊中的人在他半夜回來之時醒來,看見他這舉步維艱的樣子,無不臉露驚異之色。李世民不禁要想,這些人會怎麼猜測自己呢?大概是會以爲,他一定是被皇帝夜夜操弄,以致連路都走不好了吧?但是對於這一切,他既是不屑解釋,也是無法解釋。他不能跟他們說,其實自己是爲了替劉弘基抵罪而被罰跪成這樣子,他們不可能相信這種聽起來如此荒唐的理由,只會覺得自己是在編造故事博取同情,結果不過是對他更加鄙薄而已——至於他對柴紹也沒說,卻是爲了免得他擔心自己。
皇帝一直就只在晚上要他去罰跪,固然沒有任何侵犯他的舉動,白天也從來不予召見。於是雖然魏忠那天說過他白天都要留在臨湖殿裡當值待命班,但除了長孫順德等人要在外當值近侍班、巡邏班,或是旬假之時出宮回家而房內沒有其他人在之外,他索性便到這臨湖殿正殿二層的那個平臺上去坐着,遠望海池的波光粼粼來打發時間,免得與長孫順德等人一起擠在那房間裡會讓他們看見自己就覺得心煩討厭。包括吃飯的時候,長孫順德等人正當着班就只有他一人在房間裡吃飯,不當班的時候他就等他們都吃完了,再去吃他們剩下的殘羹冷飯。
大概是隊正柴紹約束了他們,長孫順德等人此後倒是沒有再故意向他找茬吵架,或是對他冷言冷語的譏嘲諷刺,甚至也沒向他露出鄙視憤恨的臉色,就只是擺出一副對他視而不見的樣子,好像他們中間根本就不存在他這個人,或者他只是一個透明的幽靈。
李世民除了到臨湖殿正殿二層的平臺上遙望海池之外,還會在柴紹當值巡邏班的時候到海池邊上那個他那天晚上睡着了的大樹下的石礅上坐着。這是因爲,柴紹會在當值巡邏班的路上經過那裡的時候特地拐進來,陪着他坐上一會兒,閒聊幾句不要緊的話。也就只有在那個時候,他覺得最是心緒平和安逸。
他後來發現,原來海池的那處是一個挺隱蔽的所在,並不在侍衛巡邏的路線旁邊,而且那棵大樹的樹冠極是茂密繁盛,如果不是特意地繞着海池仔細地找,其實是不會看見那樹下的石墩上坐着人的。——說來也是,如果那地方很容易就看見的話,那天晚上他早就會被巡邏經過的其他侍衛看見,早就被他們以違反宮內夜間宵禁之罪抓起來了,哪裡還輪得到柴紹來發現他?
於是,他也就隱隱地想到:那天晚上柴隊正其實是特意地繞着海池來找我的吧?是他已經去過臨湖殿那邊,看到我沒在,便在附近各處搜尋我的蹤跡嗎?他那時其實已經知道我被隊裡的人欺負,所以特意來安慰我的嗎?
雖然不能確知實情,柴紹也沒有再提那天夜裡的事,李世民也沒有特意去問,但他已經深深地明白,柴紹對自己是真心實意地愛護有加的。於是,有柴紹在身邊,他就感到心裡很踏實,很安穩。那種感覺,就如同是大哥李建成在自己的身邊一樣。他後來不時都會回想起那天晚上柴紹把自己叫醒的那一剎那,自己把他誤認作大哥張臂抱住的情景。想起這些的時候,他會禁不住滿臉熱潮,羞意大盛,但又禁不住暗暗的想:如果他真的是大哥,大哥真的能在這個時候守護在我身邊,那就好了!
有些時候,與柴紹一起坐在那大樹下的石墩上,他心裡甚至會不時地涌起一種衝動,很想再次像那天晚上一樣,張開雙臂抱着他,把自己投身進他那溫暖的懷抱裡,跟他訴說:“大哥,世民好想你!”自然,這都只能是在他心裡胡思亂想一下而已。隊正柴紹並不是大哥李建成。那天晚上自己一時因認錯人而抱住了他,他的身子當時就僵住了,完全不會是大哥那樣敞開胸懷回抱自己。在這自己的神志很清醒的時候,就更不可能再做那種事情了。
雖然不能再那樣,但李世民也已感到很滿足。至少,在這個人間煉獄一般的皇宮裡,還能有一個人會那樣願意跟他坐在一起,而不是像皇帝那樣忽兒親熱得過份地調戲他、忽兒又冷酷無情地懲罰他,也不是像長孫順德那些人那樣曾經想盡辦法地欺負凌-辱他、現在則是當他不存在一樣的冷遇漠視他,而是溫和平靜地跟他聊天,雖然說的都是些不甚要緊、無甚意義的閒話……
但是,這對他來說,那已經夠了……已經,夠好了……
不過,如果他是在臨湖殿裡的話,即使長孫順德等人都在外當值或出宮回家,殿內只有他和柴紹二人的時候,柴紹只會待在左首那間他的房子裡,他也只待在右首的房子裡,二人從不互相到對方那裡去。在院落裡碰見時,李世民也只是向柴紹躬身行禮,柴紹向他點頭示意,以最普通的上司與下屬的關係來交往。似乎他們都已經有了默契,爲了避免讓長孫順德等人再起誤會,覺得李世民在有心勾引柴紹,除了海池邊大樹下石墩上那隱蔽之地,他們之間不可顯出有任何不同尋常的來往。
其實,他能跟柴紹一起坐在海池邊大樹下石墩上的機會並不多。只有長孫順德等人白天也要在臨湖殿內值着待命班而不能離開,而這時又得恰好適逢柴紹當值着巡邏班。其實柴紹也只能陪李世民坐短短的一陣子,因爲他畢竟還在當值之中,很快又要回到巡邏路線上繼續當值的。
日子,就是這樣在大量的痛苦、冷漠與一點點的甜蜜的交替之中,緩慢而平靜地流逝。
快要過去一個月的時候,李世民注意到隊裡的人都開始忙碌於在臨湖殿的院落裡習練武藝。劉弘基尤其顯得起勁,連旬假之日也不回家了,平時只要不是要當近侍班和巡邏班就會在院落裡練武。長孫順德這隊副雖然不練,但也常常站在一旁,指點段志玄和那阿琮這兩個比較年輕的隊員練武。
李世民在海池邊的大樹下跟柴紹聊天的時候問起那是什麼回事,才知道原來千牛衛一年一度都要在十月初一那天舉行全體千牛備身參加的大比試,其他驍果禁衛也會到場旁觀。在那一場大比試裡進入前三甲的人,就能取得候補隊副的資格,在接下來的一年裡如果有了隊副的空缺——或者是因爲有隊副離開,或者是因爲有隊正離開而由當着隊副的人升任隊正騰出了位置——,就按着第一名優先、其次第二名、最後是第三名的順序提拔他們升職補缺。絕大部分千牛備身都是貴族子弟的出身,但真要能當上隊正、隊副,還是得憑實力才能服衆。
他們這支小隊裡,劉弘基的實力是最有希望在今年的大比試裡進入前三甲的,而以他的年齡資歷,也完全足夠當上隊副了。更主要的,是長孫順德此前已經多次跟柴紹這隊正說過,他想從隊副的職位上退下來,把位子讓給劉弘基,所以只要劉弘基獲得候補隊副的資格,馬上就能有長孫順德的空缺給他。
原來長孫順德並不是一個熱心功名的人,說得不好聽是生性疏懶、不求上進,說得好聽是淡薄名利、喜歡過逍遙自在的日子。以往他也是因爲族兄長孫晟爲了督促他上進,向皇帝求得恩典才讓他進了這千牛衛,又逼着他苦練箭術,憑此技藝在大比試裡取得了三甲之位,當上了隊副。可是自從前幾年長孫晟逝世之後,長孫順德沒人督促逼迫,就一直想退下來。柴紹雖是勸了他好幾次,但看他性情如此,也只好答應,但開出的條件是:要等劉弘基取得候補隊副的資格之後他才能退,因爲這樣才能確保這支小隊的隊副之職仍是由這隊裡的人擔任,免得從外面進來一個他們不熟悉的人當隊副,於這小隊的穩定團結不利。
李世民聽了柴紹這解釋,心裡便又是羨慕又是難過。
這種全軍大比試的盛事,他自然最想參加了。以往跟隨父親在軍隊裡,每年也會有大大小小的各種比試,每次都是他大放異彩、大顯身手的時候,只要有他參加,頭名那就是穩拿不失的。當然,他並不是軍隊裡登記在冊的正式士卒,名義上的頭名——以及相應的賞賜——都是給了跟在他後面的第二名。但也恰恰因爲如此,軍隊裡的其他士卒就不會因爲有他參與、其他人只能去競爭第二名而有任何的不滿,反而會爲着能看到他的精湛技藝而有大飽眼福之嘆。雖然戰場之上他們也能看到他的武藝超羣,但打仗時人人首要顧着的是自身的生死安危,自然遠遠不如在比試場上能完全安心寬懷地欣賞。
如今,他也是一個沒有登記在冊的千牛備身,卻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樣因爲有父親在軍隊裡做着統帥,可以安排他參加這場大比試。
根據柴紹的介紹,千牛衛裡上上下下有近二百人,但這大比試因爲目的是選拔候補隊副,因此已經有隊正、隊副之職在身的人是不參加比試的。餘下的千牛備身有一百二十人,根據名冊分成十二組,每組十人,提前在十月初一之前幾天就會一起進行第一輪初試,輪流對決,每組只決出一名勝者。這十二人再參加第二輪初試,以抓鬮隨機地配對打鬥,這樣淘汰下來的就只剩六人,可謂精英中的精英,纔在十月初一的大比試中當着全體千牛備身、以及列席旁觀的驍果禁衛總共約一萬之衆的面,逐一捉對廝殺決鬥。
因此,李世民這沒有登記在冊的千牛備身,不要說不可能參加這大比試,甚至恐怕是不能在旁觀看的。於是,他看着隊裡的其他人忙忙碌碌而又興奮雀躍地爲十月初一那場大比試準備的時候,他雖然禁不住被大家那種高昂的情緒所感染而也變得很是期盼那天的到來,但心裡感受得更多的,始終還是爲着自己的無法躬逢其盛而黯然神傷。
後記:
1、這一章是過渡性質滴~~~從上一事件——世民寶寶進入千牛衛,與隊內的其他人由最初的短暫的相處和諧到後來矛盾激化而備受欺負、再到矛盾表面上平復下來的全過程——過渡到下一事件——千牛衛一年一度大比試的全過程。在這新的事件裡,世民寶寶與楊表叔的關係,以及他與隊內的其他人的關係,又會有什麼新的發展呢?敬請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