啞巴庶女田賜良緣
剛纔沾了虎子的光纔敢坐個全座,這會兒人一走,韋茂全立時挪了挪屁墩子,挨着半座搓着手,馬屁拍出朵朵花,“咱也跟夫人報個喜事。這次去青山村拉貨,李二叔看在夫人的面子上請小的去鎮上吃了頓好的。小的聽李二叔說,夫人名下那間成衣鋪子名聲都燥到鎮上去了!一溜跟風兒的!”
說着一拍桌子,屁墩子懸空一臉激動,“小的特意去轉了轉,嘿!青山鎮南坊那些成衣鋪子,掛在店頭衣裳樣式花樣瞅着眼熟!可不就是照着夫人店裡抄來的!瞧着生意紅火,也就是那些人沒來咱蘇州府親眼看過,只聽個名頭就乖乖掏錢了!”
說罷扼腕,一跌聲出主意,直道楊彩芽不該太大度,應該往青山鎮開分號,以示正道。
模樣誇張,看得春分好笑,使勁添茶,想堵韋茂全的嘴。
楊彩芽沒好氣,一開口,直接敲殘韋茂全拍出的馬屁花,“行了,你說多少好話也沒用。我那成衣鋪子有吳盛管着,你老實幹你那份。沒你插手的份兒。”
春分捂嘴笑。
韋茂全頓時泄氣,赫然端起茶杯。
就在月前,黃大掌櫃將他的活契轉給楊彩芽,他就從雲來酒樓的掛名小管事,正兒八經投到楊彩芽名下做管事。
管的是雲來酒樓和楊家的各項生意來往魚塘、葡萄酒、果醬三樣,還有菜方子得的分紅賬。
手裡錢財和權力,也就比許昌德差那麼一點兒。
但人有正經鋪子、莊子管,他一不是長史府裡的,二沒有正經鋪面,總讓他覺得心裡懸得慌。
他這才盯上了楊彩芽西市的那四間鋪子。
兩間糧米鋪也就罷了,穩當生意。
但四月新開的那一間綢緞鋪和成衣鋪,還不等他觀望打探,楊彩芽畫圖樣製成的衣裙一掛出去,不出半個月先在高門大戶打響了名頭,後在坊間流傳開來,立時風頭無兩。
半年不到生意紅火,至今已有青山鎮南坊效仿。
如今街上去看看,姑娘家搶到楊記成衣鋪的新款式,走路鼻子朝天腰身扭成麻花。
李富貴和李長貴家的女眷表示不服,大冷天的拿着團扇扇風,說是當年七夕楊彩芽親手繪製的,登時把穿新裳的氣焰踩成渣。
一個是鋪子繡娘照圖樣制的,一個是楊彩芽親手一把把畫的,高低立現。
要不是李富貴這回請他吃飯,他還不知那些團扇身價暴漲,鄰里婆娘換着藉口竄門“瞻仰”,順帶仿製一把扇風。
他要是能搶下成衣鋪子分號的活兒,他就是一天干十二個時辰忙死都願意。
綢緞鋪掌櫃是吳單,成衣鋪掌櫃是吳盛,他不敢和老人搶,就打上了外地分號的主意。
結果一句話給堵了回來。
韋茂全挪着屁\/股幹喝茶,嘴裡那個不甘那個苦。
楊彩芽看得好笑,韋茂全報的這喜事倒不讓她意外。
她後世學的專業就是國畫,雙學位修的是中國史,本科四年愛上了古代服飾配飾,苦哈哈考上研究院就轉學服裝設計。
翠花對剩餘鋪面沒意見,她就懷揣着夢想,開了綢緞鋪和成衣鋪,互補互足,不愁布料壓倉不愁沒料製衣。
對於成衣圖樣,她不求標新立異,只將所學所知的五千年菁華融會貫通,按照大訊朝的風俗喜好去糟粕,一步一試,在舊花樣上翻新,在舊樣式上小改,一求便捷二求新巧。
衣食住行,在富庶南地,要在穿着上冒頭,甚至領頭都不是難事。
她不大膽冒進,但她有時下沒有的圖樣佈局配色,有別人守成難突破的新奇想法。
她後世來不及一展的身手,努力至今終於落實。
春分說的沒錯。
每一季新衣圖樣出來,原本只負責給她供布匹的安六爺和小權氏都會搶破頭。
如今滿西市,也只有安氏和許記綢緞行拿到了成衣合作的一杯羹,還只能價高者得。
能專業對口,對口完了還能掙錢,再沒有比這個更讓她傲嬌的了!
誰說她只是個吃貨,賣吃的那是打基礎,她可是有真本事和專業技能的!
楊彩芽在心中得意的笑,笑完了又成了吃貨,完全沒有自打嘴巴的自覺,“你也別喪氣。成衣鋪子用不着你,別的地方還給你留着位置。我打算在郊外開個小吃步行街,只是這想法才成型,一應事務還待商榷,最早也要等明年夏天。你這次拉完貨回來能清閒一段日子,這事你先捂着,閒着就找許昌德,讓他帶你去我陪嫁莊子那裡逛逛。”
臘月前這一趟,拉完葡萄酒和桂花釀,他何止是清閒一段日子,簡直要遊手好閒的過完年。
啥步行街他聽不懂,去莊子逛啥他也沒底,但他要顯本事就不能事事問主子。
況且說起小吃,夫人後來給的那本菜方子,可沒叫雲來酒樓少撈錢。
韋茂全登時撅起屁墩子,茶不喝了馬屁不拍了,只拍胸脯,“有夫人這話,我就是跑斷了腿也得給您把莊子逛出味兒來!臨近臘月您忙,許管事估摸着也忙,您看這事我年後給您稟報合適不合適?”
合適,楊彩芽笑着點頭。
撈到實在,韋茂全呵呵樂,將這回拉貨順帶捎來的東西說清楚,就樂顛顛告退。
除了孃家和李家送來的鄉下土儀,還有吳十三送來的葡萄酒、桂花釀和各式果酒。
吳十三如今當得外人喊一聲“十三爺”。
他也是個敢想敢幹的,和徐大爺老夫妻打過商量,就和林家村小子們湊了本錢,聯合徐記酒肆自己開了個酒鋪。
徐大爺老夫妻深巷開店清靜慣了,樂得將買賣事宜交出手,吳十三放手幹,也在北坊佔了一席之地。
除了不能外供的酒類,其他徐記自釀果酒也打開了銷路。
兩頭都好。
楊彩芽看了眼吳十三特意留的葡萄酒和桂花釀,心下不無感慨。
林家寨的人雖奇葩,倒是經得起磨練,她出手幫扶的幾個小子不但自己立起來了,帶着林家村賦閒的也得了好。
吳單和吳盛比起做護衛,領了鋪子活計沒多久倒是顯出做生意的能耐。
她乾脆就把兩人撥去做掌櫃,半年下來生意穩當,也實現當初承諾,讓他們自己從林家村挑了幾個人,到鋪子裡做學徒夥計。
吳大壯那裡跑過一次船後,池方正就帶着江英江立回府,和撂下生意的吳崖一起,買了幾個有底子的小子教着管着,等人訓好了,就送給吳家用。
吳家如今在六錢衚衕,已然是個潛力無限的中富鹽商。
吳大壯有餘力帶擎林家村,林家寨這個重擔算是徹底卸下了。
今有林家村,她這個三當家也能毫無壓力的當個掛名的甩手掌櫃了。
楊彩芽神清氣爽,讓春分把土儀分送交好人家。
許二媳婦進來稟報,擼下袖管笑道,“老爺讓人送的是一箱上好的皮毛料子。看着像是新制的,油光發亮。外頭張二還接了一箱野味,說是老爺從江淮衛所帶回來的。您看今晚擺宴,是不是讓外院廚房現做了,加兩道菜?”
謝大娘也讓韋茂全捎了一筐鮮魚。
楊彩芽想了想,點了幾個菜名,交待道,“我讓虎子跟老爺陪客,沈大人和盧大人難得來一次,你撿幾壇新送來的酒過去,再跟陳大管事說一聲,讓他提點提點虎子。”
虎子跟曹卓還算臉熟,就怕他被沈練和盧午陽唬着失了禮。
許二媳婦心領神會,親自拎着酒罈子往外院去。
楊彩芽端起茶杯出神,提到陳大管事就嘆氣。
她早先讓陳大管事幫忙找東西,還特意撰抄了鄰國譯本的扉頁交待下去。
陳大管事沒敢耽擱,特意發急信交待了廣州十三行那邊的掌櫃。
結果找了大半年,連個影子都沒見着。
今天聽了蕭觀察使要派人去河南道的消息,她簡直扼腕!
這麼好的時機,若是找到了她要的那個農物,搭上這趟順風車,能省多少事!
她在這裡哀嘆連連,外頭忽然一陣腳步踏踏,須臾就傳來此起彼伏的問安聲。
楊彩芽心口一跳,捏着茶杯的手不禁微緊,偏身探頭,頗有些近鄉情怯的模樣,連她自己都不自知。
雅源閣院門大開,那道熟悉的高大身影毫無防備的撞入眼簾。
曹卓取下官帽隨手遞給小丫環,背手大步走向上房。
冷風凍人,卷得他緋紅官袍獵獵作響。
也吹得滿院僕從面露喜色。
院子裡有沒有男主人,氛圍果然有差!
楊彩芽撇嘴腹誹,慢慢放下手中杯盞。
這半年來,許二媳婦已然成了王媽媽第二,不止雅源閣,整個後院除了安享堂輪不到許二媳婦插手,都被管得水潑不進,安分得不敢動歪心思。
後院規矩嚴整,僕從各司其位,本分得用。
她肩無負擔,理好鋪子的事,每天就專心琢磨成衣圖樣。
日子真是前所未有的愜意和輕鬆。
此刻看着她男人一步步走近,才發現受影響的不止是院中僕從。
他回來了,興高采烈的何止是下人。
她想死他了!
念頭還在心尖上轉,楊彩芽已經不由自主的起身迎出去。
才踏上廳外平階,就對上一雙近在咫尺的晶亮鳳眸。
楊彩芽微微笑起來,似被曹卓眼中柔和的笑意感染,不自覺的止步,伸手。
捲起的風,彷彿都帶着清淺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