啞巴庶女田賜良緣
夜色沉沉,蟲鳴漸歇,東里間終於恢復寧靜。
楊彩芽鑽進薄被,側身半趴,水潤秋眸仍有些迷濛,半闔着眼呆思片刻,得出個迷糊結論總覺得有哪裡不太對!
分明是她擺好陣仗準備興師問罪,怎麼到頭來,佔下風的反而是她?
簡直敗得一塌糊塗!
明明佔着理的是她,結果卻步步退句句輸,還搜腸刮肚奉送了曹卓一籮筐讚美之詞!
楊彩芽頓覺惡寒。
她被“逼”得簡直什麼肉麻的好話都說出口了。
她簡直是用生命在拍曹卓馬屁,不知道能把馬屁拍出花的韋茂全知道了,會不會甘拜下風?
楊彩芽想到這裡,打着哆嗦抱被子,情\/動方褪的柔媚眉尖微蹙。
是從哪裡開始被曹卓牽着鼻子走的呢?
她這邊又開始犯迷糊,那邊曹卓收拾停當,頎長身軀直立牀邊,見狀心中暗笑,系衣帶的長指動作都飛揚起來。
牀板微沉,曹卓彎身入賬。
楊彩芽擡眼看他。
鬆垮的衣襟口,若隱若現的健碩胸膛映着昏黃燈火,清淺水汽勾勒出讓人挪不開眼的完美線條。
再往下蜂腰勁瘦。
就是這處她將將張手能合抱的地方,使起壞來讓人痛並快樂着,馳騁起來彷彿力量無窮。
旖旎畫面又回到腦中冒起粉紅泡泡,楊彩芽兩頰又燒起來,邊往薄被裡縮邊哀嚎。
此刻她不得不承認,在某些方面,她是無法重振妻綱了!
但還是要垂死掙扎一下,楊彩芽蒙着被子忽閃大眼,悶悶道,“老太醫說,調養的藥方可能會影響小日子。”
她本該月初來大姨媽,按老太醫的說法,可能會延後幾日。
曹卓瞭然,將扭股糖似的楊彩芽連人帶被攬進懷中,愛憐的吻了吻她的鬢髮,“我記下了。要不是你今天調皮,我怎麼捨得那樣折騰你?嗯?車馬勞頓還是要歇幾天,接下來幾天我儘量老實點。只要你別惹我。”
調皮你個大頭鬼!
楊彩芽翻白眼,軟手軟腳懶得再折騰,決定閉眼裝睡。
曹卓笑着親她微顫的睫毛,柔聲道,“不過我接下來會更忙。也確實沒空欺負你。你不是說要出門做生意?除了許昌德,記得要多帶幾個家丁在身邊。別讓我擔心。”
楊彩芽睜開眼,目露詢問。
“蘇州府市舶司已經開始建碼頭,招船工。袁老八,也就是袁提舉的兒子,也已着手組建護送官船的水軍。”曹卓低聲解釋,“哪一項都要用錢用人,袁提舉找常刺史,實際事物全落在我這個長史身上。還有江淮衛所,你回來了我就準備往午陽那邊跑了。一旦袁提舉拿到護船水軍的明文,我可能要有小半個月常駐江淮衛所。”
騰文帝果然是準備充足,袁提舉纔到任多久,這麼快就將諸事落到實處了。
楊彩芽點點頭,又疑惑,“你說起要徵兵時我就奇怪,兩道水軍不是在蕭觀察使手裡嗎?盧午陽的江淮衛所是陸\/軍吧?怎麼他也得出人?”
“蕭大將軍手下的水軍是真槍真刀打仗用的。他訓了八年的水軍,盡海域防務職責,怎麼可能大材小用去護官船。”曹卓神色諱莫,輕笑道,“至於江淮衛所,兵力最足,但兩道賊人都被蕭大將軍剿光了,除了日常防務外倒是清閒。袁提舉是奉上命要人。只等從蕭大將軍那裡拿到明文。”
是不是意味着,曹卓一派,要正式和袁提舉對上了?
楊彩芽默然,抓着曹卓衣襟輕聲道,“你要小心。也別太累着自己。”
上有老母下有嬌妻,他不會拿自己的安危開玩笑,曹卓低嗯一聲,抱着楊彩芽躺好,吹滅牀頭燈,“睡吧。乖。”
溫熱的大掌摩挲到楊彩芽腰後,輕輕替她揉捏起來。
適中的力道透着柔情暖意,楊彩芽在曹卓懷中拱了拱,尋了個舒服的位置,須臾就呼吸綿長。
次日用過早飯,曹卓便讓許二媳婦召集雅源閣所有僕從,陪坐楊彩芽身旁,厲眸掃過花廳外衆人,沉聲將對紅茶的處置,白茶和許二媳婦的懲處說了。
楊彩芽樂得不用開口,只配合着端着張小臉,十分“沉着”“威嚴”的慢慢啜飲茶水。
白茶煞白着臉,跟着許二媳婦跪下領罰,原先獨善其身的小心思已徹底被擊潰。
其餘衆人見男主子替主母出面撐腰,更是大氣都不敢喘,忙齊聲應是。
曹卓揮手讓衆人散去,眯着眼看向起身的許二媳婦。
看在媳婦兒愛吃她送的醃菜小食的份兒上,他這回就點到爲止。
曹卓起身戴官帽,柔聲交待楊彩芽幾句,才大步出了花廳。
許二媳婦暗暗鬆了口氣,全然想不到是自家醃製的小菜挽救了她的臉面。
喝完湯藥去往安享堂的楊彩芽也沒想到,快出二門的曹卓忽然改道,又回了雅源閣。
負責飼養福祿壽的小丫環呆立在小跨院裡,見曹卓去而復返,又看他沉着張臉,嚇得手腳無措。
曹卓掩脣佯咳一聲,讓她不必隨侍,徑直進了安置福祿壽的小房間。
小丫頭如蒙大赦,根本不想探究曹卓要幹嘛,一臉緊張的守在小跨院門口。
屋裡福祿壽聽見響動,喵喵叫喚,曹卓沉着的臉頓時柔化,蹲身細看幾眼,分辨不出平日楊彩芽最疼的那隻,只得挨個捏着脖子抱到懷中,一本正經的細品懷中觸感。
嗯,還真有些軟軟暖暖的,跟他媳婦兒一樣好抱。
曹卓情不自禁勾起嘴角,學着楊彩芽的樣子逗弄貓仔。
全然不知自己一副做賊似的模樣,盡冒傻氣。
曹卓達成“心願”,神采飛揚的去上衙。
小丫環戰戰兢兢的進了小房間,左看右看找不出異樣,歪着頭莫名其妙。
而告知將被送往楊彩芽郊外陪嫁莊子的紅茶卻是如被雷劈,癱坐半晌回過神來,咬着嘴中破布嗚嗚哭鬧。
楊彩芽不勝其煩,更無耐性去“開導”紅茶,等到曹卓夜歸,直接將事情丟給面癱老公。
曹卓官服都不換,果然黑沉着面癱臉,當下招來許二媳婦領路,進了關紅茶的偏院,連屋子也不入,隔着門扇站了片刻,不過幾句話就讓紅茶徹底噤聲。
他說了什麼讓紅茶死心的,曹卓沒提,楊彩芽也懶得問。
所有內院僕婦只知道,男主子夜半發威,次日天光,紅茶就灰敗着臉老老實實的被送出了府。
所有內院僕婦也發現,許二媳婦收起了往日溫和做派,大半個月沒回過後巷,虛心討教王媽媽,嚴厲整肅雅源閣,不僅如期從夫人手中拿回內帳和總管事媽媽的權力,更是將雅源閣管教得如鐵桶一般規規矩矩。
而昔日風光的大丫環白茶,心甘情願的做起三等丫環,不以失勢爲杵,愈加本分盡心,反而顯出縣令家出身的做派來。
衆人卻也明白,權氏撥了兩個大丫環春分、夏至給楊彩芽,茶字輩的大丫環是再不可能出頭了。
有唏噓,有心驚,有感嘆,時日長久後,人人皆收起最後一點觀望心態,打點起精神辦差,力求從“正道”上位掙差事。
外人不知,內宅丫環的歪心思引起的小小風波,非但沒能掀起波瀾,反而讓新立長史府內宅面貌一振,規矩之嚴整不輸當地高門老族。
楊彩芽一身鬆快,開始專心打理名下生意。
春衫換成夏裝,翠芳園山風湖內,當初大郎和翠花種下的荷花凋盡,暑氣才散已落秋雨,一場寒過一場。
待寒山寺楓葉枯黃,秋老虎過後的大風,已夾帶着凜冬欲來的冷冽寒意。
雅源閣東廂書房,窗扇被風捲着啪啪作響,侍立在書桌旁的大丫環春分擡眼看向門邊,另一個大丫環夏至忙放下扇茶爐的蒲扇,起身去關窗。
桌上一端壓着鎮紙的畫紙不再翻飛。
楊彩芽凝神落下最後幾筆,微微籲出一口氣,才放下畫筆鬆開袖口,擡頭鬆乏肩頸,“什麼時辰了?”
春分邊收拾筆墨,邊輕聲答道,“到老爺下衙的時辰了。陳漢方纔來傳過話,老爺今晚會搬回家住,沈大人和盧大人應老爺邀請,晚飯過外院書房用。許媽媽已經交待外院廚房準備席面。”
這小半年,曹卓一半時間在府衙忙得夜夜晚歸,一半時間在府衙、市舶司、江淮衛所當地來回跑。
兩月前乾脆帶着陳漢陳巖,卷着鋪蓋住進江淮衛所。
袁老八統領的護船水軍初具規模,三天前兩道觀察使蕭翼蕭大將軍例行初檢,曹卓纔算完成份內所有事,兩天前暫歇府衙差房。
今天送走蕭觀察使,大忙人總算能回家了。
楊彩芽微微笑起來,讓春分收起畫好的圖紙,接過夏至煮好的新茶,坐到窗邊矮塌沉吟片刻,吩咐夏至,“你去外院找張二,問問雲來酒樓的韋茂全回來沒有。”
夏至領命而去。
春分小心晾着畫紙上的五彩墨跡,笑着和楊彩芽閒話,“夫人如今這一手圖樣,蘇州府誰人不知?這些新圖紙送到鋪子裡,準保許記綢緞行和安六爺那裡又要上門爭搶了。”
名聲倒是次要。
她只是沒想到,她心心念唸的那個夢想,竟實現的這樣順利。
楊彩芽微微出神,正要說話,就聽一陣凌亂腳步聲,夏至去而復返,滿臉都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