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外頭傳來的說話聲,張大眼睛一亮。
楊彩芽老神在在的低頭喝茶
。
安六爺卻有些坐立難安,衝安九郎和安十郎使了個眼色,忙起身離座。
還不等他們迎到雅間門口,吳氏就帶着馬航走了進來,身後跟着的赫然正是張二。
吳氏瞥了眼張大受傷的手,抿抿嘴沒說話,張二已經三步並作兩步搶先竄進房內,一把拉起張大的傷手,想到一路趕來時聽到的街上傳言,誇張的哎喲兩聲,轉頭對馬航囔道,“馬大哥,您瞧瞧!還真出事了!要不是我大哥護着楊二姑娘,這,這要是楊二姑娘受了傷,還怎麼得了!”
彩芽就是真受傷也輪不到你們兩兄弟瞎咋呼!
說得跟她們關係多好,多熟似的!
吳氏撇撇嘴,又看了眼張大的傷手,想着這兩人無論如何今天是幫了她們,到底忍着沒反駁張二的話。
馬航充耳不聞,撇下衆人走向楊彩芽,躬身行過禮,上下打量楊彩芽見她完好無缺,大大鬆了口氣。
今天他當值,負責南北坊的巡街。
聽見張二來報信着實嚇了一跳,忙帶着手下趕過來,路上聽聞雅間發生的那一幕,更是唬得恨不得插上翅膀飛過來一看究竟。
方纔聽吳氏柳氏細說了一遍經過,這會兒再看雅間內情形才真正放下心來。
經過昨晚,他和王超對彩芽妹子可是又信服又親近,要是她真出了什麼事,別說老大會如何,他們倆頭一個不答應!
馬航想到這裡,黑着臉看向安六爺三人,按着腰間佩刀目光陰沉,“幾位放着好飯好茶不吃,倒閒着在青山鎮地頭鬧起事來?當我們衙役都是吃閒飯的不成!眼裡還有沒有王法!”
安六爺心中叫苦不迭,抱手扯着笑臉解釋,和安九郎安十郎一起,儘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細細辯解一遍。
這事確實說大不大。
只不過安六爺三人不留心踢到塊鐵板而已。
他沒直接帶手下進來,就是因爲吳氏幾人的態度——楊記食肆願意揭過此事,他自然不會違背楊家人的意思。
馬航臉色微緩,只等着楊彩芽表態。
楊彩芽等他們三人說完,才起身幫着開脫幾句,笑道,“馬航大哥,這事我們自己解決了也就算了,都是出來做生意的,一場口角誤會不必鬧到衙門去。今天這麼一折騰,對楊記食肆來說也算是件好事。開張第二天又好好熱鬧了一番不說,您又帶着衙役大哥們親自來了一趟,這往後啊,我看哪個不長眼的還敢上門鬧事。”
她對事不對人,並非含沙射影的罵安六爺三人。
話說得如此直白,也算是過河不拆橋,一來讓安六爺三人安心,不必擔心後續再有什麼牽扯到縣衙的麻煩;二來也是說給張大張二聽的,她不計前嫌,他們以後最好也安分些,別自惹麻煩
。
再者事情肯定傳出去了,她把話挑明瞭,馬航也好向曹卓交待。
這話外意思衆人稍一琢磨,便想得通透——經過今天這事,楊記食肆也不光有縣尉大人這個靠山,東家也是果決敢幹的,哪個都不是尋常人能招惹的。
後臺硬是好事,自己手段硬纔是真本事。
安六爺心中一震,臉上露出實實在在的讚歎,原本不過做場面的相交之辭,已經被誠心結交之心替代。
安九郎和安十郎看着眼前的小姑娘,心中五味雜陳,面上各自若有所思。
吳氏則是面露傲色,站到楊彩芽身邊低聲問道,“張大的傷……”
楊彩芽這才轉頭看向張大二人,似笑非笑道,“說起來,我們和兩位也算是因爲口角誤會結識的。今天兩位仗義相助,我們之間的瓜葛就算兩清了。待會兒我娘會奉上醫藥費。往後大家都是南北坊的商戶,有機會多來往纔是。”
張二聞言面色一喜,張大卻偷偷扯了張二的後衣襬,瞥了眼雅間滿滿當當的人,暗暗衝張二使了個眼色。
張二眼珠子一轉,心知現在不是和楊彩芽搭話的好時機,想着目的達成一半,便按下心中打算,笑着應和幾句,便和張大一起作揖告辭。
兩人出了食肆腳步微頓,交頭接耳低語幾句,便大步往前頭楊記零嘴鋪而去。
雅間鬧劇徹底了結,馬航冷着臉又敲打安六爺三人幾句,出雅間衝等在外頭的手下打了個手勢。
看着手下走出店面,馬航腳步微頓,衝送出來的楊彩芽眨眨眼,“彩芽妹子,你玩的可夠狠的!我是真想不出你拿着匕首跟人比拼的狠厲模樣,嘖嘖,回頭我說給王超聽,他保準能唬得眼珠子都瞪出來!”
楊彩芽腦補了一下王超的滑稽模樣,忍不住噗哧笑出聲。
馬航感嘆幾句,便也不耽擱食肆生意,讓楊彩芽止步,自去匯合手下繼續當值。
楊彩芽轉回雅間,笑道,“事情了結,幾位慢慢用飯,我後頭還有事,便不陪幾位用飯吃茶了。”
剛重新落座的安六爺三人忙又起身,安六爺笑道,“剛纔楊二姑娘幫我們向軍爺說道,我們這立場說句謝謝也有些古怪。多的話我就不羅嗦,我們每個月都會來青山鎮一趟,就住在食肆隔壁的大腳店。楊二姑娘若是有什麼事,能用得上我們的,只管去大腳店找我們,不敢說肯定能幫上忙,但幫着出幾個主意倒是肯定做得到的。”
做生意最重要的就是人脈。
不打不相識能多認識胡商大姓安家人也算是意外收穫。
楊彩芽聞言點點頭,笑着寒暄幾句,便折身返回帳房
。
這頭翠花端不出笑臉,卻也盡足禮數給雅間上了菜,安六爺三人嘴巴緊閉,多的話是一句不敢再亂說,見翠花端着空托盤出去,才埋頭吃飯。
三人用過飯,依照承諾替店內食客一道結了帳,便出了楊記食肆,將手頭剩餘的事情打點好,晚上便按計劃啓程,自回蘇州府家中。
聞風而來的人沒湊上熱鬧,也沒佔到白吃飯的便宜,卻是很聽了一陣八卦。
不等日頭偏西,八卦如狂風捲過,迅速擴散出南北坊,吹向鎮內大小市集——楊記食肆有個厲害小東家,楊彩芽一戰成名。
曹卓沉着臉,大步走向食肆帳房。
吳氏和柳氏暗自交換個眼色,笑嘻嘻的攔下要跟進去的翠花,“彩芽剛添了茶水進帳房,你還送什麼茶水?我們也跟守約說道清楚中午的事了,他這是不親眼看見彩芽無事,不放心呢!我們忙我們的,別管他們。”
她們巴不得楊彩芽和曹卓有機會多相處。
翠花樂得輕鬆,也懶怠再提中午的鬧劇,便收起茶具,跟着吳氏柳氏繼續招呼客人。
楊彩芽卻是輕鬆不起來。
曹卓進房後仔細看過她確實無礙後,既不落座也不說話,只背手而立,面沉如水的半低着頭看向楊彩芽。
滿臉不贊同,眼中情緒複雜:無奈,苦笑,後怕混雜在一起。
還帶着一絲事後才得知全過程的無能爲力感。
楊彩芽暗歎一聲,心頭卻是又暖又軟的,反身帶上房門,小步挪到曹卓跟前,仰着頭嘟噥道,“阿卓,我手好痛。”
說着伸出右手,將發紅的虎口湊到曹卓臉前。
她這話倒有七八分真——爲了達到懾人效果,她是下死力握刀下手的,虎口都被蹭得微微發紅,否則雅間的實木桌面也不能被戳得木屑翻飛。
只不過過了半下午,再疼也有限。
她想先發制人使苦肉計,曹卓多年習武哪裡看不出輕重,心知她這是跟自己耍花樣,想板着臉不理會,眼前那隻小手卻不老實的晃來晃去,到底繃不住,緊抿的薄脣輕嘆出聲,“媳婦兒,你這一頓大動靜鬧騰完還不夠,這是連我的脾氣都算計進去了?知道我心疼你,留着這手在這兒等着我?你就認定自己吃定我了?”
話雖如是說,揹着的手已經自有意識的伸出,握着楊彩芽的手輕輕揉捏。
楊彩芽眨眨眼,用最無辜的眼神看着曹卓,“阿卓,我這不是幫你省事兒嗎?總不能一有點事,就麻煩你們吧?你們是正經當差做事的,要是太過偏袒我們不分公私,那像什麼話?”
曹卓默然,聽過馬航的回報,他也明白楊彩芽行事的用意,道理他也懂,可就是無法壓抑害怕和無力感——要是對方真是不上道的混賴潑皮呢?要是彩芽真的受傷了呢?要是事情不順利,無法順利收場呢?
“你膽子也太大了點
!”曹卓沉默半晌,無能爲力感轉化成對自己的惱怒,悶聲道,“你要是真想替我省事,就不該讓我只能置身之外。就算不擺縣尉的身份,我也有辦法替你解決麻煩。”
她又不是傻的,自然不會做沒把握的事。
曹卓的心情她能理解。
只是這事要掰扯起來就沒完了。
對着曹卓她還是別做只動口的君子了,直接動手比較快!
楊彩芽想到這裡,踮起腳尖單手扶着曹卓肩頭,仰頭輕啄了一下曹卓的嘴角,歪頭忽閃着眼睛輕聲道,“阿卓,以後再不會有這樣的事了,我向你保證不會再讓你擔心。你沒聽外頭說的嗎,我都一戰成名了!你看我們多有默契,當年你打那王六郎一戰成名,如今我緊跟你的步伐,也掙了個威名出來!”
話說半句,便換着地方親曹卓一下。
“媳婦兒,別鬧!”曹卓又好氣又好笑,卻又捨不得真躲開,自覺的彎下高大身形,好讓楊彩芽不用踮腳那麼辛苦,低沉的嗓音有些發緊,“外頭還有好多客人呢,你別鬧我。跟你認真說事情,你別想糊弄過去。”
楊彩芽繼續嘟噥道,“糊弄什麼?我也說認真的。這事都過去了,收效也不錯,以後你也不用掛心我們幾個婦孺看店,一箭數雕,好事一件,對不對?我知道你是擔心我,我這不是保證過了嘛。以後真再有什麼事,一定第一個找你!”
曹卓盯着楊彩芽看了半晌,到底事到如今再糾結無用,親眼見她無事又聽她軟磨硬泡一番,心中涌動的複雜情緒稍稍平復,無奈的微微頷首。
喲,明明被她說通了,還一副勉爲其難的樣子!
楊彩芽見狀停下動作,軟的不行來硬的,伸手拽着曹卓衣襟,挑眉低聲道,“怎麼着?我就吃定你了!你給不給我吃?”
曹卓一愣,隨即哈哈大笑,心中各式情緒撥雲見日般敞亮起來,悶聲笑道,“給,怎麼不給?媳婦兒,我突然就想通了,你只管鬧。你想怎麼鬧騰就怎麼鬧騰,反正有我在。你這樣聰明,我就守着你,看你鬧騰,好不好?”楊彩芽立即狗腿的猛點頭:她的阿卓棒棒噠!有本事有底氣的男人說話就是不一樣!還這麼服管教!極好!見她這副討好的模樣,曹卓被逗得哪裡還有其他負面想法,低頭快速輕啄楊彩芽一下,忍俊不禁的大笑,悅耳動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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