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1章沉發

江城江畔,霧氣藹藹,細水汩汩流淌,江水裡邊兒迎着一塊石頭分成股兒分流,數個頑童捧着竹簍子摸魚。

魚兒吃的水草鮮美,水流又是極盡清澈,江城岸邊摸魚的勾當弄起來的確能賺着銀子,可惜江裡邊的魚都是魚苗,從沒有成年的大魚能捕獲,至於說爲何江城這段水流沒值得捕獲的大魚,無從考究。

江城江流來自涼州跨越數百里的沁水,都是沿途江水加着匯入小河流,道江城地段時水流就沒有很兇,江流周遭常有小娃娃摸魚。

卷着褲腿,趟着水貓着腰,眼尖手巧的孩子午後提着一揹簍魚苗回家能給家裡人改善吃食,但大人就沒有因爲這點東西來摸魚的。

摸魚的隊伍裡邊兒朱夢雅是孤單的獨個兒,丫頭片子出來晃悠都給人說成是不檢點,以至於朱夢雅摸魚從不敢脫襪子,都是溼着襪子下河。

河岸邊水草繁茂,導致沿岸的土都給水流沖刷空也沒塌陷的,這地方是魚兒絕好的藏身地。

摸魚講究“偏”,看着的魚決不能照着位置抓過去,需要偏離,水渾濁沒能瞧見的更要講究多,摸索中要分辨鱔魚還是食草魚。

鱔魚尖牙利嘴慣會咬洞口掠過的小魚,因此要分辨鱔魚洞穴才能多抓魚苗,行動蠢笨的輕則給咬傷淌血,重則掉肉斷指的都有。

朱夢雅提着小竹簍蹲在河岸邊摸索着沿岸藏身的幼苗魚,揹簍已經沉甸甸的蓄着許多小魚,手掌摸索着河岸水草叢生的地方就扯到根繩子似的東西,嚇得朱夢雅緊張縮手。

考慮到裡邊的東西沒摸清楚,朱夢雅機靈,找着跟樹棍子探進去攪和,攪動幾下就能覺着樹杈給裡頭的繩子掛住。

“什麼怪東西?”

朱夢雅嘀咕着將棍子拽出來,初看過去是團毛茸茸的線球,皺着眉頭想的時候才覺得這東西分明是纏繞在一起的人頭髮。

慌張甩開棍子,朱夢雅跳上岸背起揹簍盯着那飄浮在水面上掛着頭髮的木棍子,順着水流,還逐漸的往下游的方向漂過去。

雖說沒敢在下去撿回來,朱夢雅卻跟着漂流的棍子慢步邊走邊想,人的頭髮裹着奇怪的絨絨在河岸下的水草中,那地方都是給水流沖刷出來的,所以說頭髮必然是在淤泥裡邊泡許久才露出來。

朱夢雅正愣着走,前邊的棍子漂着就到下邊摸魚小娃娃的人堆裡邊,一光屁股娃娃提着棍子敲打水面濺起水花,棍子上纏着那一團頭髮着實是詭異。

朱夢雅擔心惹着不吉利的東西,過去好心的提醒,道:“你們,快吧棍子扔了,那上面是頭髮,人的頭髮。”

摸魚娃娃看看手裡的木棍,笑嘻嘻的在同伴屁股上敲了棍,指桑罵槐道:“嚇人哩,頭髮唉,是你的嚒?”

同來摸魚的男娃娃都眼神戲謔的看着朱夢雅,都是沒朱夢雅大的黃毛小子,仗着人多都敢往官府衙門扔石頭,木棍上頭的頭髮還真沒給他們放在眼裡。

好心提醒他們反給羞辱,朱夢雅瞪了眼就揹着揹簍離開,那纏着人頭髮的木棍子給摸魚的小孩當做武器,拎着回家,成了燒火棍。

朱夢雅奶奶午間炸魚熬着醬料,吃過魚兒還剩下許多,朱夢雅說起來那天帶回來的作坊點心,就要給謝徒送過去炸魚乾嚐嚐,當然朱夢雅奶奶是明事兒人沒有制止。

朱夢雅蹦蹦躂躂的到紫玉閣門口,在門口按着和謝徒商量好的,找着紫玉閣的姑娘說她來給謝徒送東西,凡是紫玉閣的姑娘都是安排過謝徒買東西帶胭脂,因此朱夢雅姑娘順利的由人帶路進入紫玉閣。

靈敏屋裡,孟珊清涼妖嬈的斜着身子睡午覺,外間靈敏挨着謝徒指着詩文冊子唸叨:“君若揚路塵,妾若濁水泥;浮沈各異勢,會合何時諧?”

“君若揚路塵,妾若濁水泥;浮沈各異勢……會合何時諧?”

靈敏點頭微笑道:“很好,這詩說的是男女感情,君是指男,當然還有其他的;妾身、賤妾、奴家這便都是指的姑娘家自稱……那個浮沈可以理解是沉浮,是寫詩的自問,那你看,從“君若”,“妾若”這倆詞可以看出來寫詩的是女子。”

孟珊橫陳玉蓮深睡,月柳溪那邊給白夜陪着同樣休息,靈敏抽空儘量的多教謝徒字詞詩句,沒有在道觀練武的許多天裡謝徒每日都滿滿當當的有事做。

剛聽過靈敏一席解釋,輕輕的敲門聲響起,門外人低聲道:“靈敏妹子,謝徒小娃在嚒?”

靈敏起身過牀邊拎着毯子給孟珊胳膊腿蓋上,又開門,見是院裡的姑娘,點頭道:“謝徒在啊,姐姐你有事嗎?”

那姑娘擺擺手讓開身子,後邊是白白淨淨的朱夢雅,來送東西,朱夢雅特意洗白淨還真沒差着顏色,脣齒紅白分明,滴溜溜的眼睛望着靈敏。

招呼幾句帶朱夢雅過來的姑娘便離開做自己事去了,朱夢雅拘謹的抓着飯盒看着靈敏,這樣花容玉貌真比街坊最貌美的阿姨還美許多。

靈敏往邊兒上讓了讓,柔聲道:“你找謝徒麼,進來說話吧。”

謝徒聽着笑呵呵的轉過身,見朱夢雅一改髒兮兮的土丫頭模樣,改換潔淨的一面,雖說沒有很方便養護,臉蛋帶着點粗糙。

“哈,你來了……屋裡孟珊姐睡覺呢,我們小聲點說罷,怎麼今天洗白白呢?”謝徒拉着朱夢雅袖子客氣的招呼她落座。

前兩次見朱夢雅都是灰土滿臉沒模樣,謝徒每日的跟着芳姐她們洗浴泡澡當然倍兒香,靈敏那俏麗傾城的容顏可算是初次給謝徒在朋友面前添彩,朱夢雅一直以來都是以爲青樓裡邊住着妖豔禍水的女人,靈敏素雅清淡的樣子顛覆了朱夢雅的印象。

朱夢雅將飯盒輕拿輕放的擺在桌上,安穩的坐着沒敢輕易本性畢露,便道:“上午抓的魚,奶奶做炸魚,我就給你送過來點。”

難得謝徒帶回來小夥伴還是清秀的小姑娘,靈敏瞧着朱夢雅就覺着順眼,衣着簡樸,樣貌秀氣,處處都露着跟謝徒頗有些類似的平凡和氣。

沒等謝徒開飯盒,靈敏按着謝徒手問朱夢雅:“姑娘,你今年多大啊?老遠的來送東西,以後可以讓謝徒去取過來的。”

朱夢雅忙搖搖頭,解釋道:“我九歲,其實送東西沒很遠,午間路上沒人的。”

靈敏慈和的微笑暖陽般的融化人,鬆開謝徒手,說道:“人家送來東西,當面打開都是沒禮貌的,不過你們是朋友,我就管不着了,下次可要注意點啊。”

“嗯,會的。”

謝徒掀開蓋子聞着撲面魚香,朱夢雅奶奶手藝精熟,炸魚火候把握的好,別說平民家家常菜,拿來在紫玉閣售賣都能賺着不少銀兩。

圍着朱夢雅靈夢古怪的問題接連蹦出來,朱夢雅哪兒見過這樣貌美姐姐,給問的懵懵懂懂,都回答後靈敏滿意,其實無非是家庭出身教養這類關切朱夢雅自身的問題。

謝徒吃着朱夢雅帶過來的炸魚,白夜不知何時翻過窗戶進屋來瞪着朱夢雅,身上且不說帶着陰邪的氣息,這姑娘好像還給積鬱良久的魂靈附身了?

白夜通玄故而能瞧見不乾淨的東西,眼見着朱夢雅會因爲這邪性的東西倒黴。

江城能遇着這類東西白夜不用想都猜到是城外,發掘碧血魔珠的地方別說這些沒道行的鬼東西,就是災厄地方的兇靈都能找着,沒有內丹前白夜確實愛莫能助,但這時候內丹在手,畜孽邪靈無非就是費電氣力收拾。

紫袍道長離開前還跟它說過江城外邊藏着些沒法子盡皆除滅的東西,和謝徒出生關聯着的罪

刀業鉤曾長久的埋藏那片區域,只能通過廢止,讓其慢慢的散化在世間。

即使是紫袍都沒辦法徹底的除掉江城外殘留怪物,白夜同樣依靠碧血魔珠沒本事滅了那些東西,靠着碧血魔珠白夜能暫時的將其封存,怨氣散盡當然兇靈就會彌散天地。

沒扯着謝徒本來就不是白夜的事,誰讓朱夢雅現在是謝徒少有的朋友,白夜悄悄的躲在房樑上預備着將邪靈收納到內丹中。

魂靈邪靈都是缺陽源的,說不清道不明,陰陽調和延伸萬物,這裡頭道理早已經註定無緣凡人。

“夢雅姑娘,怎麼你額頭冒冷汗,是發燒嗎?”靈敏見朱夢雅額頭冷汗都出來了,臉色白慘慘的,就伸手在朱夢雅額頭感覺體溫,憑着感覺靈敏沒覺着朱夢雅體溫失衡。

謝徒停下手裡動作抹抹嘴看着朱夢雅奇怪,剛纔好好的還在跟靈敏姐說話談天,眼見着就整個人怪異發愣。

朱夢雅“咕嚕”嚥了口唾沫,看看謝徒、靈敏,試問道:“你們沒聽到淒厲的慘叫嗎?”

謝徒奇怪,午睡時間紫玉閣都是祥和清淨的,別說是叫聲,這時候沒人說話連細細的吐息聲都聽得清楚,朱夢雅嘴裡邊的慘叫聲分明就沒有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