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0章帛玉

看着龍月的身高相貌很多人都是第一眼就低估了他,可他智力長到年歲前邊,遇事冷靜,思考專注,大約還因爲初生牛犢不怕虎,有老謀者沒有的勇氣。

趙芸鬱遇着這般小弟弟感覺的謝徒,即使牽強附會的能安慰自己,也沒辦法忽視掉龍月的存在,皇家能改嫁招親接連着辦,但天性使然,趙芸鬱這皇家樣貌脫穎而出的貴公主就是看不慣宮中的事。

說着說着,雖是謝徒給芮蹙拿銀兩忽悠過來的,半道就和趙芸鬱說的投機,誠心實意的誇讚幾句沒有一點弄假。

趙芸鬱說起來她年少病魔纏身,幼時的生活相當的悲哀,龍月便撿着好話誇的趙芸鬱心花綻放:“都說舊病成美人,我前陣子聽家裡邊的姐姐教首好詩詞,這樣‘文杏徒繁,牡丹雖貴,敢誇妍妙;看冰肌玉骨,詩家漫道,銀蟾瑩、白駒皎’,這該是說的你這樣病如嬌花垂淚的姑娘……”

謝徒年幼善變,夸人讚美信手拈來好不輕捷,孟珊她們都知道謝徒善於說些好聽的夸人家依舊是喜歡,遇着趙芸鬱這般沒怎麼聽過人誇獎的公主,聽的感動頗深。

真是兩眸含秋水暈色,玉膚粉黛,秀妍無匹,言語薇薇柔情旃,病弱西子卻是比之西子更多通透玲瓏的英氣。

芮楚附和着,誇道:“是這樣的,公主你本來稱得上這詩詞,可別再自謙了。”

芮楚心想我這十五兩銀子給謝徒買過來真沒花錯地方,也該是這小子造化,沒先前他瞧見公主玉藕斂足,恐怕說起來讚美之詞沒如今的奇效?

言語死物要分人說,芮翠同趙芸鬱每日的相處都已經互相瞭解彼此,雖然說芮楚誠心的讚美亦能引來趙芸鬱的歡心,畢竟跟謝徒這般不甚熟悉的小娃娃相比就沒譜的很。

帝王一怒浮屍千里,帝王家的寶貝公主當然的沒人敢在她面前胡言亂語,趙芸鬱特殊的童年際遇讓她這皇公主的身份都要金貴過些皇子,哪怕是站在幾已經就藩封地的親王都能大大方方的說話。

謝徒雖然知道趙芸鬱給芮楚稱作公主,但沒有想到皇城的公主,說的那幾句都是有感而發,詩句沒錯是靈敏教給他的,能用着誇讚趙芸鬱當然篤定主意她知道這詩句內涵。

“這詩雖說誇姑娘家,但有逾禮的嫌疑,我可不敢輕易的接着。”趙芸鬱攥着衣角說這番矜持的話,其實詩句都是沒那麼多講究的,只希望謝徒不要因爲這自然的謙虛想到旁的。

芮楚眼神暗示謝徒這沒有嫌棄的意思,眼神能簡易的傳遞許多的信息還不給輕易的發覺,謝徒結合着芮楚的口語大致能明白她表達的意思。

又喝過杯清茶,謝徒連連點頭認同趙芸鬱的“矜持”,難怪謝徒隨着孟珊她們每日都是和聲笑語,其實懂其中門道的都該知道詩詞兼有誠意能動人心。

芮翠近午間的時候安排飯食下去,謝徒出來時是跟孟珊姐她們說過這的,趙芸鬱屋裡邊僅有金曼錦花帷幕帳的牀兒,因此謝徒沒介懷的像上次似的就挺屍睡在趙芸鬱牀上頭。

躺着時腰間掉出來塊兒綴着落櫻的玉佩,流蘇散開的落櫻掉在玉佩底,是月柳溪前日收拾舊物什時取來特意給謝徒的,伴龍奪珠,吼嘯的龍首眸眼怒睜相對。

玉潤,內含智、仁、善、道等君子道德,謝徒這塊兒龍聚首奪珠圖的是前程安寧,還有便是留着給鎮邪,可那編制的手法落到趙芸鬱手裡就知道是姑娘家編制串上去的。

趙芸鬱想良久,欲言又止,反覆不定,半天抹了抹額下的細汗,問道:“你戴着的那玉佩瓔珞蠻好看的啊?”

謝徒枕着胳膊,騰出隻手在腰間摸見玉佩,笑道:“是啊,我姐姐給的,說起來她容貌可算是褒姒那般,略差點你。”

“君子無事,玉不離身”,常有的玉佩都是含着寓意,趙芸鬱聽着是謝徒姐姐放心些。

謝徒多次說起來家裡邊姐姐,卻沒聽他這年紀的說起來依賴的母親,次等點的父親都沒有提起來過,趙芸鬱便問道:“你家裡兄弟姐妹多麼?”

謝徒愣愣神,據實回道:“都是年歲像你這樣的姐姐,我沒母親,母親生我時難產,老爹麼,跟沒我這兒子似的,我生活都是跟着幾個姐姐的。”

趙芸鬱印象中父皇和藹可親,母妃春風和煦,兄弟姐妹數不勝數,祭祖的時候她得特許能免去,唯一去過次,烏泱泱的天壇擠着近三十個兄弟姐妹,眼生的幼兒趙芸鬱這做姐姐的甚至都沒見過。

宴會入席都能免去趙芸鬱參與,趙芸鬱身體孱弱,皇帝下令沒人會說叨閒事煩擾趙芸鬱,連兄弟姐妹名字都沒法叫出來給趙芸鬱自己想着都難堪。

謝徒家說白了只是江城的青樓紫玉閣,那姐姐不能猜出來是紫玉閣賣唱討活的娼妓,趙芸鬱沒聽謝徒說起來過月柳溪她們,都以爲謝徒每日的混着些娼妓還能得到如此妥善的照顧。

莞爾笑悅,趙芸鬱沒再追問謝徒,按着宮廷禮儀,多次三番的追問人事情已經落得唐突。

謝徒渾然不覺,翻過身撥弄着牀邊簾幕垂下來的流蘇,喃喃道:“姐姐們都是好姐姐,沒有她們我可能都要餓死……哦,我的貓好像在外邊呢。”

竄房樑越屋瓦,白夜這時候蹲在房頂等着謝徒,謝徒想起來它還在外頭的時候,白夜只打房頂抓着驛站外頭拱角躍進來。

屋內白光忽閃,沒等趙芸鬱反應白夜就已經進屋內往謝徒身邊過去,有些日子沒見,白夜長勢驚人已經能威脅到青壯男子。

張躍虎撲氣勢兇,蹲伏幽隱聲息匿;獠爪懶面九尾貓,呼嚎低嗚驚無故。

那天趙芸鬱給白夜連抓帶咬虐待夠嗆,血淋淋的教訓記憶深刻,見着白貓趙芸鬱驚慌的後退幾步撞到桌子上,“咚”的聲撞響,白夜扭頭看着趙芸鬱詭異的呲牙嚇人。

謝徒上次縱容白夜都是因爲沒認識趙芸鬱,這般情景眼見着趙芸鬱嚇得發抖,他輕撫白夜脊背,說道:“別嚇唬她,現在是能說話談天的好朋友了,我午間的飯都是在這裡吃過的。”

白夜屋外邊兒頂着太陽曬得發燥,謝徒這樣說就沒再裝相嚇唬趙芸鬱,尾巴位置帶着針織的尾巴套,龐大過幾圈家貓野貓的體型看起來更像是林家捕食兔子、鳥雀的翎貓。

趙芸鬱蒼白着臉緩了好久,想盡量讓自己從白夜無比寒厲的表情中鎮定,顫聲道:“這貓能聽懂人話吧?沒見過貓能咬人傷人的,它力氣分明不像是尋常貓的。”

謝徒總歸是沒法說出來白夜“妖”的事實,牽強的解釋道:“它負責保護我,是師父送的,它認生,熟人就沒事的,你過來摸摸啊?”

摸貓絨絨的身子是沒必要拒絕的,可趙芸鬱深知那隻大白貓很明顯怪異的厲害,方纔咧嘴呲牙的時候那樣表情恐怖極了,借給趙芸鬱十個膽子不會去摸貓的。

謝徒還半路想起來白夜跟着要它進屋遮陰,順便能順通趙芸鬱的關係,白夜的確給上次給趙芸鬱傷的毀容昏迷,謝徒只好任由趙芸鬱遠遠的躲着。

謝徒習慣於見到白夜通靈通玄的行爲,白夜能長成遇見粗茁的大貓無疑出門在外給謝徒底氣,趙芸鬱這女子現在謝徒基本可以確定無害善良。

下午時間斷的抱着白夜和趙芸鬱聊過許多,沉浸在瞌睡夢中的白夜是家貓寵物的樣子,趙芸鬱畏懼心理散去能硬着頭皮坐進。

吃過午飯芮楚便離開趙芸鬱臥房,在緊挨着趙芸鬱臥房的偏室午睡,趙芸鬱傷病痊癒,生龍活虎比她都精神強盛,芮楚因此沒有往常去似的叮囑趙芸鬱午休睡覺。

白夜進屋咋咋呼呼給趙芸鬱唬着都自然的沒聽着,趙芸鬱那搓圓捏扁任意揉弄的性格在白夜存在下硬是膽子大許多。

日頭漸沉魚落雁,夕陽西下,等謝徒走後,趙芸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的心理在白毛跟前淡定聊天?

謝徒的白毛邪性,體力優越,那日咬穿她虎口還毀容,分明那時候是殺心頓起,可待在謝徒懷裡睡覺蠢萌的樣子讓人害怕不起來。

來江城她見識過許多的貧民街行謀生計,賣唱雜耍、糕餅點心、雜物玩物……百姓沒有內院皇宮詩書禮教處處不和諧,可如同謝徒身上飽含着生活氣。

福祿權貴管百姓草民的真實爲“俗”,或許是真俗,謝徒身上有着誘人探秘的可愛,黑黑的臭小子能說些無論你哪兒都聽不到話語。

趙芸鬱留戀的東西許就是江城所有的,謝徒身上還有些痞氣耍橫的意思,這該是他沒有的,可是偏偏的謝徒痞氣無賴起來給人氣惱無話,芮楚言語道斷沒有謝徒犀利順溜就藉口這點揍他頓出氣,其實謝徒何嘗沒有接着給芮楚揍巴掌的機會套近乎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