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28日天剛剛亮,
克魯城上空下着婆娑的小雨,讓整那個城市籠罩在迷霧之中。
卡瓦爾堡暮色廣場外,王國第六兵團的士兵們駐紮於各個街口,代替警察局的警員們維持着治安。
通向暮色廣場的三個街口的街面上,一輛輛豪華的馬車排着隊向廣場裡擠。
國王培迪-里根今天將要親自主持王國貴族會議,告令早在七天前便發往了王國境內的各個地區。
今天,整個王國境內幾乎所有的新舊貴族、大商人、大學者、各魔法師組織代表、各聖騎士組織代表、大型傭兵團代表,都因爲國王的告令而集中到克魯城內,來參加這場由國王親自主持的貴族會議。
上午八點,
卡瓦爾堡正廳內,
王國統治者培迪-里根和他的王后艾琳菲兒,在王國各級代表卑謙的目光中,在十名聖騎士的護衛下,從大門處的紅毯一步步走向他的王座。
“您最卑謙的僕人,賽克-馬拉向您致敬,陛下。”巴蘭鎮商業聯盟領導人,哈倫斯高地北部通道的管理者賽克-馬拉,在培迪經過他身邊的時候表達着他的忠誠。
“陛下,您的光輝永遠照耀着我們。”克魯城貴族會議代表梅羅特-泰瑞特斯男爵,緊跟着向培迪行禮以表達着他的敬意。
“陛下。”莫格鎮鎮長,王國西南商路的管理者帕瑪-納哥爵士,恭謙的呼喚着他效忠的國王並施以最崇高的禮儀。
而後,各地商人、貴族都相繼用他們的方式表達着自己的忠誠和敬意。
衆人的熱情,讓培迪和艾琳菲兒從大門口到王座不到百米的距離走了近半個小時。
當培迪坐在王座上之時心中不由得暗道:走側門也許是更好的選擇。
…
國王的威嚴讓今天的貴族會議沒有了往日的喧譁。
戴西里-龐博感受着周圍衆多貴族的厚重的呼吸聲,感受着王座上鋪面而來的巨大壓力感,更感覺自己以前在貴族會議上的表現就像一個傻子一樣。
“你好像在緊張?”財務大臣埃德溫-菲林的聲音突然在戴西里-龐博耳邊響起,讓戴西里-龐博下意識微微側過頭看,當他看着對方那張欠揍的臉,口中下意識的反駁道:“我爲什麼要緊張?”
埃德溫-菲林低聲笑了笑並沒有再說話。
這時,王座上的培迪開口說話了,“內閣發給你們的告令有些晚,但我很高興你們能在這麼短時間裡都趕來了。”他臉上帶着溫和的笑意,說道:
“我看到了許多老朋友…你們大部分人都曾追隨我參與獸人戰爭和特瓦克里領戰役,恩…還有後來的王國內戰,看到你們讓我不禁回想起當時的軍營生活…當然,今天到來的還有許多新朋友,很高興你們今天的到來。”
“感謝你們爲王國的興盛而做出的貢獻!”
培迪話讓大廳內所有人都不自禁放鬆了心情,“在戰爭中我們相互幫助,度過了那個危難的時期…後來,我們又同心協力,讓王國變得越來越強大…”他說話的聲音在艾琳菲兒的幫助下傳達至大廳裡的每個角落:
“但最近,我們的王國遇到一些難題,讓我拿不定主意…”
“我想到了你們…想到也許你們可以給我提供不錯的建議。”他隨意掃視着衆人,“於是,我給你們發去了告令,再次感謝你們能夠準時出現在我的身邊。”
“陛下,您只需要下命令,我和我的家族可以爲您做任何事。”
“我和我的家族願意爲您赴湯蹈火,陛下。”
“陛下,我等待着您的命令。”
急着表態的大多數都是軍功家族,貴族和商人幾乎都保持着沉默。
培迪把眼前的一切都記在心中,低聲笑了笑後說道:“前段時間…大概一個多月前吧,警察局長唐萊特來到我的辦公室,他告訴我,有人在對王國的貴族動用私行,並隨意剝奪他們的頭銜。”
他的語氣平淡,讓人聽不出是否正在因爲這件事情而發怒,“而有一部分人告訴我,他們這麼做完全符合王國法律。”
“我很困惑,王國的法律何時賦予了地方貴族可以隨意剝奪貴族頭銜的權利。”培迪的話因爲艾琳菲兒的魔法傳達至大廳內任何角落,聲音不斷迴響之後,他又繼續說道:“我們的首相,戴西里-龐博侯爵告訴我,根據克魯領‘先祖盟約’,地方貴族團體可以在某個重大事件的處理上,組建執法團以投票的形式處決某個或者某些危害地方統治的貴族家庭。”
培迪望着戴西里-龐博,“這是你的原話吧?”
戴西里-龐博聽到國王提到他的名字心中不由得一緊,他正在思考該如何對這件事情解釋的時候,所有人的目光都因爲國王的問題落在了他的身上。
“是的,一字不差。”他只得硬着頭皮回答。
他的回答讓其他貴族發出些許討論聲
很快,這樣的討論聲便迅速蔓延至整個大廳。
在沒有人干擾和阻止的情況下,討論聲立刻變成了爭吵,整個貴族會議猛然間回到以往喧鬧的樣子。
一時間,大廳內除前方內閣成員之外,所有人都加入了這場突如其來的爭論。
這是傳統貴族和新興貴族之間的爭執,他們爭執的話題圍繞着‘先祖盟約’和王國《新法》。
培迪並沒有第一時間阻止這場爭論,他帶着平靜的面色好似在看待話劇演出一眼看着下方爭得面紅耳赤的貴族,有時還會因爲某些是粗俗的語言而發出笑聲。
爭吵持續了十分鐘後,或許是因爲大家爭累了,喧鬧的大廳很自然的再次變得安靜。
當培迪靠在沙發上作勢要繼續講話的時候,整個大廳猛然間連呼吸聲都變得更小了。
“我很好奇,首相的回答有什麼地方值得爭論的…我更好奇的是,王國什麼時候又開始出現‘地方統治’這個詞的?”培迪盯着戴西里-龐博,“難道班恩-洛克頓、貝爾-凱德等人慘痛的教訓,還沒有讓你們明白?”
培迪的表態來得很突然,突然到就連戴西里-龐博都沒有反應過來。
在以往,培迪雖然更支持王國《新法》,但從來沒有在這種公開的場合上反對‘地方統治’。
他這樣的言語,無疑就是在告訴王國的貴族,他在反對‘先祖盟約’!
他的話,讓平靜下來的大廳再次發出再次發出劇烈的討論聲。
不過,這一次僅僅是討論,而非爭吵。
各個貴族小團體開始交頭接耳,討論他們的國王陛下剛纔說出那句話想要表達的最終含義。
“陛下,您是打算廢除‘先祖盟約’嗎?”
在不斷迴響的討論聲中,梅羅特-泰瑞特斯男爵走到中央走廊上,他人雖然垂垂老矣,但他說話的聲音卻中氣十足,足以壓過大廳內並不是響亮的討論聲。
他的提問結束了貴族之間小聲的討論,無數雙目光瞬間落在這位老貴族的身上,緊接着,這些目光又順着梅羅特的目光看向高臺之上的年輕統治者。
“克魯里亞王國沒有所謂的‘先祖盟約’,只有《新法》!”賽克-馬拉爵士的聲音在安靜的大廳內顯得很突兀,他說話的時候快步走到中央走廊,和梅羅特男爵並排而立,用略帶冷意的目光盯着梅羅特男爵:“沒有人承認‘先祖盟約’的合法性。”
“‘先祖盟約’是我們先祖的誓言,是當着衆神定下的誓言,賽克-馬拉,馬拉家族的先輩正在因爲你現在的言語而蒙受羞辱!”
“質疑‘先祖盟約’的合法性,就是在質疑王國的統治!”
“王國統治的根本,就是‘先祖盟約’,它建立了自上而下的貴族統治階層,是我們的立國之本,我們現在能夠站在這裡就是有它的存在,而你,居然敢質疑它的存在!”
“你是想背叛王國嗎?”
“陛下,我建議立刻逮捕像賽克-馬拉這等王國的叛亂者。”
“對!逮捕他!”
梅羅特男爵還沒有回答賽克-馬拉爵士的話,旁邊無數傳統貴族立刻對其言論發動攻擊,言語之間已經把賽克-馬拉歸結爲王國的叛亂者。
“就憑你們,也妄想要代表整個王國?”賽克-馬拉聲音猶如炸雷一般在大廳內迴響,而後,他又恭謙的對王座上的培迪行禮道:“陛下,我建議王國內閣應該立即下令,禁止任何人再談論‘先祖盟約’。”
“這是我聽過最好笑的笑話,你正在侮辱你的先祖,你正在否定你自己!”
“否定‘先祖盟約’,然後再改組你的行會?接着又騙取整個王國的利益?你的言論讓我覺得噁心!”
“‘先祖盟約’是我們的先祖當着衆神立下的神聖誓言,它的存在直接關係到整個王國的延續,你諷刺它的、否定它、反對它,就是諷刺王國的統治和否定王國的存在。”
“神聖的誓言?”賽克-馬拉側着身子望着聲音發出來的方向說道:“誓言是神聖的,我們的先祖也曾爲之而戰,我敬佩他們就如同敬佩神靈一般…但是,誓言在你們的手裡就變成了一堆狗屎,不…你們就像冬季草原裡的枯草一樣,連一堆狗屎都不如。”
“賽克爵士,你是打算挑起貴族戰爭嗎?”梅羅特-泰瑞特斯男爵語氣變得有些冷。
“貴族戰爭?”帕瑪-納哥爵士突然說道:“不好意思,泰瑞特斯男爵,我剛剛好像聽到‘貴族戰爭’,您難道不知道根據《新法》,任何貴族內戰都是非法行爲嗎?”他望着梅羅特-泰瑞特斯的目光像在看待白癡一樣,口中諷刺道:
“這裡可是卡瓦爾堡大廳,正在召開的王國貴族會議,在國王陛下的注視下,你想公開挑戰王國的《新法》嗎?”
“根據‘先祖盟約’,貴族有權對挑釁自身的任何人發動戰爭,以維護自身神聖的權利不受侵害!”梅羅特男爵冷冷和賽克-馬拉對視。
“所以…”賽克-馬拉突然笑得很燦爛,重複道:“你是想當着王國衆多貴族、王國內閣所有成員,當着國王陛下的面,反對王國的《新法》?”
面對賽克-馬拉質問,梅羅特-泰瑞特斯幾乎下意識要脫口而出“是的”,但話到嘴邊又被他生生咽回肚子。
公然反對王國《新法》?
而且還是當着國王陛下和內閣成員的面!
他又不是小孩子,這種愚蠢透頂的事情當然不會去做。
但是,如果沉默不去回答也不行,因爲這相當於間接承認《新法》的權威性,這是梅羅特男爵如何也不能容忍的事情。
“賽克爵士,是你咄咄逼人…從王國建立之初,《新法》草擬完成併發布之後,我和我的家族從來沒有發出過那怕一絲反對的聲音,爲什麼?”梅羅特男爵看向王座之上的國王有些激動的說道:
“就是因爲有‘先祖盟約’的存在,我們一直遵守着盟約從不敢忘卻,我們遵從盟約維護裡跟家族,維護陛下您的權力,維護王國的統治而不受侵害。”
“但他們…這羣毫無榮譽感,毫無尊卑,毫無廉恥,只知道追求利益的商人,他們在陛下您的允許下堂而皇之的站在了這裡,站在了神聖巨熊戰旗之下,然後開始出言不遜…但是,因爲‘先祖盟約’的存在,我們並沒有反對您的決策,我們放下榮譽和他們站在一起。”
“但現在,這羣人,這羣毫無榮譽感的商人,完全違背了貴族法則的齷蹉小人,他們居然可以堂而皇之攻擊‘先祖盟約’,反對它的存在,反對我們先祖的誓言,侮辱我們先祖世代爲之而戰的誓言,侮辱着克魯城外戰士墓地那些長眠於地下的勇士!”
“我,泰瑞特斯家族第八代族長,面對這羣毫無榮譽感的商人侮辱之後,難道就不能按照我們的先祖的誓言爲自己,也爲我的家族挽回應有的榮譽嗎?”
“如果我的所作所爲違反了王國《新法》,那麼…”梅羅特-泰瑞特斯並沒有表現得害怕,他單膝跪下並誠摯的道歉:“陛下,我只能說非常抱歉…但是,”他音調猛然升高,用凌厲的目光盯着身旁的賽克-馬拉低吼道:
“我依舊會用貴族方式的來捍衛我和我家族的榮譽,捍衛我們先祖神聖的誓言,捍衛‘先祖盟約’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