培迪和他的聖騎士導師傑弗裡德,自三年前培迪離開蘇克城之後就再也沒有見過面。
闊別三年之久的師徒兩人,聊着他們分開這段時間裡各自身上發生的一些趣事,不是還會發出一陣陣爽朗的消息。
很快,他們的話題就自然而然的談到帝國的覆滅,然後就是神聖光輝教堂的分裂,緊接着又談到‘神聖力量的存續方式’這種學術性問題。
在這方面,培迪也有自己的研究。
早在神聖光輝教堂學習聖力的時候,培迪就經常和他的導師進行着類似的對話,兩人的意見存在着不少的分歧,但也擁有不少共同點。
傑弗裡德是一位真正的學者,他不會用導師的身份去壓制培迪的思想。他驚奇於培迪的智慧,有的時候甚至還會很認真的記錄培迪表達出來的見解。
不過,今天這場談話明顯不適合討論學術性問題,
但事實卻是,傑弗裡德不僅提了,而且提出的還是他和培迪以前一直在避免討論的話題。
聖力是以何種方式存在?
問題看似簡單,但卻對聖騎士本身而言又非常嚴肅,因爲這關係到每個聖騎士的力量強弱,或者說受聖力眷顧程度。
在教堂內部有明文規定,聖騎士之間是不允許談論這樣的話題,因爲無數次事實證明,當某一位聖騎士在這個問題上說服另外一名聖騎士的時候,被說服者很快就會失去聖力的眷顧!
畢竟,被說服者正在懷疑他的力量,而聖騎士是絕對不能懷疑他所信仰的力量。
在培迪驚奇的時候,傑弗裡德再次說話了,“你有沒有覺得很費解?”
他的雙眼閃爍着莫名的神采,“有人認爲我們的力量來自於神靈,或者說就是女神麗莎賜予我們的力量;也有些人認爲我們的力量來自於獨立存在空間裂痕中的神聖原子;而有的人認爲我們的力量來自於契約,你可以理解爲一種類似於聖力和聖騎士身體之間的契約。”
“而我,更傾向於契約力量。”傑弗裡德繼續說道:“還記得聖騎士訓練的第一節課程嗎?這是所有聖騎士都必須經歷的課程,由一位聖騎士導師用聖力疏導學徒的身體從而和聖力產生共鳴,如果沒有這一步,任何人都無法感受到聖力的存在,而這…就是契約力量最有效的證明。”
培迪一怔,下意識的問道:“那最早一批聖騎士是如何形成的呢?”
傑弗裡德並不意外培迪的問題,他甚至沒有思考便解釋道:“由帕特維德大公親自爲他們洗禮…不過帕特維德大公聖力由來就不是我們能夠理解的,根據教堂文獻記載…”
“帕特維德大公就相當於聖力本身!”培迪替代他的導師說出這句話…隨即,他攤攤手,“但這可能嗎?”
“研究本身就是依靠現有的現象加上符合邏輯的猜想。”傑弗裡德微笑道:“這句話可是你告訴我的。”
培迪沒有接這句話,他也不想去反駁導師的意見,他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後說道:“每個聖騎士對力量的理解都不相同,這個問題…”
傑弗裡德看着培迪想要逃避問題,立刻打斷了他的話,“這個問題必須要研究清楚…在過去,正因爲我們一直在懷疑,所以我們的力量纔會慢慢削弱,但當我們能夠用有力的證據證明聖力存在的方式,並真正接觸到它的本質,我們的戰士纔會有更堅定的信仰!”
“好吧,導師,也許你正在做一件偉大的事情,但我只會信仰的聖力的存在的本身,不會去追究他存在加的價值和存在方式。”培迪很認真的說道:“帕特維德大公曾經說過,‘忠於自己的選擇,永恆的忠誠就可以得到永恆的眷顧’。”
“聖力的削弱,並不是因爲我們沒有找到力量的存在,而是我們的戰士心中存在在疑慮。”培迪表情嚴肅:“我們的聖騎士在某一段時間裡特別強大,那是因爲他在那段時間裡有着堅定的信仰,但隨着他們年齡和閱歷的增加,就會開始懷疑自己的信仰,懷疑他們之前所堅守的一切!”
“所以,聖騎士之所以會隨着年齡增加而變得越來越弱,其根本原因在於他們本身,而不再與聖力的存在方式!”培迪攤攤手,“如果想要培養更強大的聖騎士,首先就必須得培養他們堅定的信仰。”
傑弗裡德立刻說道:“找出聖力的存在方式,就是在幫助我們的戰士堅定信仰。”
“這個問題根本沒辦法證明,至少目前沒辦法證明!”培迪搖頭,“不過,我們可以在培養聖騎士的時候,同時培養他們的信仰。”
“教堂內部有着嚴格的規定,不能左右聖騎士的思想。”
“您想要證明聖力存在方式,不也是想左右聖騎士的思想,以保證他們的強大?”
傑弗裡德一怔,然後露出非常嚴肅的表情說道:“這是兩回事,年輕的國王。”
“在我看來,差不多。”培迪聳聳肩,“我見過‘光輝力量’的聖騎士,他們大多數都非常強大,至少比教堂大多數聖騎士都要強大。”
“但他們的強大隻是相對的,他們根本沒辦法培養出像你這樣的聖騎士。”傑弗裡德望着培迪,“束縛的思想沒辦法培養真正的強者。”
“您剛纔的學術研究,不也是用來束縛聖騎士的思想嗎?”
“但我的思想是正確的,正確的信仰才能培養更強大的聖騎士,纔有可能保證人類文明的延續。”
“呼”培迪有些苦惱的輕輕拍打着自己的額頭。
討論半天的問題,又回到的原點。但培迪並沒有因此而苦惱,因爲他很清楚這是一場註定沒有結果的爭論。
畢竟,在現階段無論兩人如何論證,都沒有辦法證實各自的論點,在沒有事實依據的情況下,雙方的問題始終都會回到原點。
傑弗裡德皺着眉,沒有要繼續說話的打算,而培迪也低着頭看着已經涼掉了的咖啡。
良久後,培迪擡起頭望着他的導師說道:“克魯城的光輝教堂,我已經更名爲聖光教堂,塔米克主教正在着手訓練王國聖騎士…如果您有興趣的話,我想邀請您擔任聖光教堂的大主教。”
傑弗裡德一怔,培迪繼續說道:“塔米克主教會按照我的要求訓練我需要的聖騎士,我也允許您按照你自己的要求訓練您的弟子,您覺得如何?”
“好!”傑弗裡德答應得很乾錯,話音落地之間人已經站起來,“我會證明我的觀點,證明給所有人看。”言罷,他退出兩步對培迪行了一個臣子禮儀,然後擡頭說道:“我想現在就去看看我的工作地點。”
培迪站起身把導師送到門口,並對他的護衛長吩咐道:“帶傑弗裡德大主教去聖光教堂,他是那裡的新主人。”
威利-喬恩爵士很恭敬的點頭,並帶着傑弗裡德消失在辦公室外的走廊裡。
“咔嚓”辦公室的房門重新關上,
望着熟悉得不能在熟悉的辦公室,培迪無聲的搖着頭。
和導師的討論讓他回憶起在神聖光輝教堂裡的學徒生活,那個時候他什麼都不用想,只需要專心完成聖騎士訓練以及研究自己喜歡的課題。
導師還是如同以往一樣,把他的研究和對聖力的追求放在第一位。但培迪卻不再是以前的培迪,他不再在關心這些問題,偶爾的研究也只是對他自身力量的透析,其他的方面的根本沒有時間去做了。
“真是有些懷念以前的日子…”
培迪輕聲說着,目光不由自主移向書架上很久沒有動過的幾本關於精靈遠古歷史方面的書籍。
“篤篤”
當培迪正打算取出一本來瞧一瞧的時候,辦公室的房門敲響了。
秘書長奧特伍德騎士把門推開的同時說道:“巴戟閣下需要求見您,陛下。”
“巴戟?”培迪腦海中立刻想到了許多事情,“讓他進來…還有,讓班傑-阿爾瓦爵士進來記錄。”越來越繁重的政務讓培迪明白書記官的重要性,現在他每次會見重臣,都會讓他的書記官陪同。
當培迪吩咐完後,便下意識的走向窗前的會客沙發坐好。
單獨和重臣會面的時候,培迪心情好一般會選擇在坐在會客沙發上像朋友一樣聊天。
這是他下意識的舉動,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舉動。
但作爲王國重臣中一員的巴戟,卻非常瞭解這一點,他走進辦公室看到坐在窗前會客沙發上的培迪時,心情也不由放鬆了許多。
當茶几上兩杯涼掉的咖啡端走,滾燙的熱咖啡重新由端上來的時候,巴戟已經在培迪的示意中坐下。
“是石坎-銀斧那邊傳來了新消息嗎?”培迪耐心等待老獸人坐下後問道。
“是的。”巴戟並不意外培迪能夠猜到他覲見的目的,“克蘭城戰爭剛一開始就進入對峙階段,石坎-銀斧着急了…在地精的幫助下,飛朵強行在海面上使用傳送魔法。”
“你覺得他們會怎麼談?”培迪問。
“統一後的獸人部族其本身的實力完全足夠單獨攻下克蘭領,但因爲連續征戰,獸人內部現在非常虛弱,他們進攻克蘭領的攻勢看似兇猛,實則沒有多少殺傷力,更不具備和精靈正面對決的實力。”
巴戟冷靜的分析,“我估計,他是想讓我們說服矮人,讓他們派遣軍隊策應克蘭領的戰爭,或者說直接索要一大筆物資…根據前面克賽開出的條件推斷,石坎-銀斧的幕僚團爲這場戰爭的估計的物資大約價值五十萬克朗。”
“恩…”培迪靠在沙發上擡着頭盯着天花板,沒有第一時間對巴戟的分析發表看法。
好幾分鐘後,
培迪好像歇夠了一般自言自語的說道:“最近戴西里侯爵一直勸我同特瓦克公國結盟…”
培迪突如其來的話,讓巴戟臉色微變,他正要說點什麼的時候,培迪又繼續說道:“五十萬克朗的物資,對於我們來說雖然不至於傷筋動骨,卻也不能做到無視的地步,更重要的是,我們不能確定這場戰爭是否真的可以勝利!”
“但陛下…”
“這是我們以貿易共同圈組織的第一場戰爭,這場戰爭對於我們來說,不允許有一絲失敗的可能!”培迪雙眼平時盯着巴戟,“但克蘭城聯盟並不弱小,他們身後的精靈甚至還沒有派出主力,石坎-銀斧的軍隊就已經受阻。”
“您想放棄這場戰爭?”巴戟臉色凝重。
“放棄?不,我只是想換個方式來解決這場戰爭,以更穩妥的方式。”培迪搖頭後說道:“戴西里-龐博不是不是想和特瓦克公國結盟嗎?但他並沒有明確發對我們和獸人的盟約。”他攤攤手,“他也需要真的可以說服安迪-巴萊特…”
“您是想秘密聯合特瓦克公國,從內部瓦解克蘭城聯盟?”巴戟雙眼一亮,“但這可能成功嗎?”
“成功與否,取決於石坎-銀斧的誠意!”
“您是想舉辦三方會談?”巴戟皺着眉,“但這不利於保密。”
“我爲什麼要保密?”培迪站起身走到窗戶邊上,“我不光要和安迪-巴萊特光明正大的談,還要派出我的使者出使蘇魯克公國、米沙王國以及蘇克平原的城邦聯盟,我要和他們所有人都談,但就是不同精靈王國談。”
“好是好!”巴戟點頭,“但我擔心會激怒精靈,讓他們派出主力部隊支援克蘭領戰場。”
“你不覺得這樣纔是最好的嗎?”培迪轉過頭,帶着一絲莫名的笑意望着巴戟,“現在的精靈王國給人一種很危險的感覺,他們把力量收縮在暗處讓我很不安,我需要看到他們的行動…而且,當精靈的主力大軍陷入克蘭領戰爭,我們的機會不就來了嗎?”
巴戟顯示眉毛一皺,然後猛然站起身,“您是想借此機會覆滅蘇魯克公國?”
“這是一個機會,不是嗎?”
“是的,但機會很小…”短暫的激動後巴戟恢復了平靜,“這裡面不確定性太多,稍微不注意就會導致失敗。”
“但我們並沒有任何損失,我們只需要觀察,然後才才確定是否真正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