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節 新局勢

2月16日,

克魯里亞王國境內一切都如同往常一樣祥和而平靜。

國都克魯城正門外十字路口處的老桑樹旁邊,城外的農夫和一羣正要進城的商人把附近的路口堵得水泄不通。

在老桑樹上,十五具新掛上去的屍體被吊在最顯眼的位置。

這些屍體身上並不是穿着囚服,也不是是想以往一樣全身赤裸,而是華麗的貴族長袍,長袍的衣領和袖口處繡着清晰可見的家族徽章。

老桑樹樹幹下方,一排穿戴着鎖甲的警員握着長矛守在,禁止所有人靠前。

警員前方的公示牌上用黑色炭筆寫着:

“根據王國《新法》,託萬-阿奇羅男爵…等以上十五名貴族,以濫殺罪名處於以上絞刑!”

公告的右下方,警察局的鋼印以及警察局長唐萊特的簽名用非常顯眼的紅色標註着。

眼前的這一切足以讓周圍圍觀的人羣發出激烈的討論聲:

“這些都是什麼人啊?”

“沒聽到剛纔的警員念嗎?是貴族,大貴族!”

“全部都是貴族?”

“那還有假,你看公告欄的右下方,是警察局的標註。”

“他孃的,警察局這麼厲害,前段時間他們不是在對外招收警員嗎?早知道我就應該去應聘!”

“就你,你一看就超過六十了吧。”

“我今年五十二,還沒有六十。”

“那也沒人要你…”

不到半個小時,消息傳遍了整個克魯城。

一個小時後,內城許多貴族家奴代替他們的主人急匆匆的趕來查看。

很快,克魯城的貴族震動了。

這幾天,戴西里-龐博的耳邊總是伴隨着壞消息。

剛開始的時候他還會偶爾發怒,但現在,不知道怎麼的他的心底深處居然生不起任何怒氣。

或許,他漸漸的習慣了被壞消息所包圍,也或許他把怒氣深埋在心底。

剛剛結束御前會議的他,又被助手領到了城堡的正廳。

今天,貴族們比往常來到更早。

在內閣成立之後,貴族會議上的事情,赫曼總管按照培迪的命令移交給了作爲首相的戴西里-龐博。

貴族會議的日常並不神秘,也沒有顯得很高大上。

反而,給人一種混亂又低俗的感覺。

每天,城中的貴族都會或是因爲自己家族矛盾而爭論不休,或是爲自己的私利和對手不停的扯皮。

之前,戴西里-龐博很喜歡看這些貴族爭吵,因爲當他們爭吵到無法解決矛盾的時候,總是會找到他幫忙裁決。

裁決貴族糾紛,在王國成立之前是公爵纔有的權利。

戴西里-龐博對這份權利很着迷,

他享受那種被人尊敬的感覺,

那感覺,彷彿他就是洞察世界的神靈一般,所有人都必須聽從他的意見。

但的今天,他突然對這些貴族生出了厭煩,他厭煩他們沒完沒有的爭吵,也厭煩他們無窮無盡的貪婪和索取。

自從那一次不受控制的御前會議結束後,戴西里-龐博不但和財務大臣埃德溫-菲林撕破臉皮,軍務大臣茜拉-馬恩也開始與他漸行漸遠。

但戴西里-龐博依舊沒有察覺到自身的危局,他還在用舊帝國的思維來考慮問題,他自認爲有貴族支持的他可以立於不敗之地。

直到今天早上,

當他的助手告訴他城外老桑樹上吊着的那些屍體後,他突然發現時局突然變得不受他控制。

按照以前的傳統,處死貴族之前會先剝脫他的貴族身份。但在這一次,那些被處於絞刑的人,直到被絞死的最後一刻都保持着貴族的身份。

這是從人類文明有文字記錄以來,第一次有人帶着貴族的身份被處死!

幾個小時前,剛得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戴西里-龐博顯得非常震驚,他實在不明白那位年輕的統治者爲什麼會做出在他看來荒唐至極的決定。

他不能理解。

更不能接受。

但是,當他的馬車開進暮色廣場,看到了廣場上以及周邊街道上,來回巡邏的正規士兵後。

他終於明白了過來…自己可能要完蛋了。

在某一刻,他想過要反抗,但轉念就把這個想法掐滅。

在進入國王辦公室進行每天的例行會議之前,他不斷回想起自己的一生,和過去幾個月裡他生命中最輝煌的日子。

他感覺,自己真像是一個傻子,

一個徹頭徹尾的傻子。

在御前會議裡,他少見的沒有發表任何意見,

他忐忑的等待即將降臨的命運,但直到會議結束,那位年輕的統治者都沒有表露一絲要對付他的意思。

戴西里-龐博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進貴族會議,他甚至不必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出國王辦公室的。在推斷出國王陛下即將對他下手的時候,他整個人就處在渾渾噩噩的狀態。

“大人,大人…”

耳邊的呼喚讓戴西里-龐博下意識轉過頭,是他的助手亞德里恩。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大廳內貴族的爭吵聲突然停止了。在以前,這樣的情況根本不可能發生,因爲他們總是有沒完沒了的架可以吵。

“首相大人,您得在這件事情上表態啊!”

“警察局不是內閣直轄部門嗎?他們是得到了誰的命令?敢公然處決擁有貴族身份的人!”

“這是在反叛,根絕貴族法則,唐萊特應該被分屍!”

“對,根據‘先祖盟約’,沒有任何人可以處決貴族以及擁有頭銜的貴族後代。”

“就算是國王陛下也不行,你應該儘快把陛下叫過來,我們需要把這件事情問清楚。”

戴西里-龐博面無表情的望着神情激憤的人羣,看着他們高傲得不可一世的樣子,以及高喊榮譽所表現出來的自豪,心中暗自嘆息了一聲。

“內閣會把這件事情調查清楚,但前提是你們不能在這裡喧鬧,更不能威逼國王陛下。”戴西里-龐博平靜的說道:“給我三天時間…現在,你們先回去!”

他不想在這個時候做任何解釋,而且也沒有必要做任何解釋,

因爲他發現此刻在這個大廳裡的貴族全部都是年輕的面孔,而真正有能量的人幾乎一個都看不到。

所以,他說話的時候也沒有任何客氣。

說完這些話後戴西里-龐博立刻轉身,以最快的速度向着大廳外走去,周邊的貴族看着首相臉上陰沉的臉色,沒有一個人敢上前阻攔。

當他回到首相辦公室,看着辦公室內熟悉的擺設後,只感覺過去的一個半小時裡自己彷彿身在睡夢中一般恍惚。

他斥退了辦公室內的所有人,獨自一個人開始思考最近發生的一系列事情,

很快,他就明白了那位年輕的國王爲什麼留下他。

還有一線生機!

戴西里-龐博雙眼突然亮得出奇,他站起身準備把助手喊進來,但房間卻在他開口之前“梆梆”的響了起來。

“進來!”

房門被推開一個小縫,亞德里恩從縫隙中鑽進屋子小心翼翼的看着房間主人,當他看到戴西里-龐博明顯好轉的臉色,心中鬆了一口氣的同時低聲說道:“班格爵士在外面求見。”

“恩?”戴西里-龐博一怔,長子自從調任警察局擔任專案副局長之後,兩人已經好幾個月沒有見過面。不是不能見面,而是他在故意不見對方,而對方也好像在故意避嫌。

現在這個關鍵時候,他根本沒想過長子會來找他,而且他也不希望對方在這個時候來找他。

“跟他說,不見。”戴西里-龐博沒有過多的猶豫直接拒絕。

年輕的助手自然知道自家大人現在的想法,他連忙說道:“大人,班格爵士說是公事,警察局的公事。”

“那也不見!”

2月20日,克蘭城。

洛丹山脈的寒冷空氣依舊環繞在整個克蘭領,讓這片處於雪山環繞之中的領地在冬季極其漫長。

克蘭城北方,

巴魯王國原本駐紮在此的大軍,因爲克蘭城聯軍的組建已退回班森鎮固守。

而這片天然的營區在巴魯王國大軍撤離之後,立刻變成了克蘭城聯軍的前線防禦區。聯軍部隊以此處營區作爲克蘭城東北防線的起點,沿着城市北部地區到比維斯特鎮百里的地界上構建起了一條狹長的前段防禦線。

又是一天黎明的到來,柔和的曙光從天邊升起,驅散着大地的陰暗。

樹梢頭上的積雪正在以不可察覺的速度慢慢融化,沒有冬眠習慣的野生動物開始返回各自的巢穴,馱着厚實羽毛的北方藤席鳥正在林間尋找着食物。

這是克蘭領最平凡早晨,從三年前獸人戰爭開始起,這片領地上戰亂頻繁,導致了原本廣袤的農田和牧場相繼關閉,無數的村鎮在戰火中慘遭毀滅,繁華的大地變得毫無人氣,原本天然田間小路和密林小道消失不見了,甚至就連寬闊的官道上也變得破敗不堪。

戰爭讓這片地區的文明消失得無隱無蹤!

比維斯特鎮北部一片小型草原上,一箇中隊的特瓦克輕騎兵在雪地裡慢慢前行。

一名擁有鎖甲外套的軍官用手比劃着天邊的太陽,計算着現在的時辰,然後使勁伸了一個懶腰,把遠眺的目光收了回來,“唔…該死的巡邏終於快要結束,馬上就可以鑽進溫暖的帳篷裡好好休息。”

他喃喃自語後,打馬向前快走兩步轉過頭望着對着身後的士兵喊道:“兄弟們,我們可以回營了,又是平安無事的一天…下一班兄弟馬上就會來接應我們,咱們往回走,去享用營地裡滾熱的米酒和肉湯!”

緊跟在軍官身後的是一個標準的百人巡邏隊,因爲地理位置的原因,這支巡邏隊全部有特瓦克輕騎構成,主要的職責是巡邏這片在克蘭領相對廣闊的草原,以防止獸人從這裡突襲後方的防線。

得到中隊長的命令,處於巡邏警戒狀態的戰士們都鬆了一口氣,軍官打馬快速從前方向後方移動,在一面戰旗飛舞的“獵獵”聲中前隊迅速改爲後隊。

打馬走在軍列側翼的軍官,下意識的瞥了一眼北方白茫茫一片的密林,根據情報傳回來的消息,在那邊獸人已經有小股部隊進駐。

但最高指揮部下達了死命令,嚴禁巡邏隊進入雙方默認的邊境十里之內。

軍官對上面的命令很不以爲然,他認爲如果獸人真的想要挑起戰爭,怎麼避讓都是無濟於事,還不如搶先組織一支秘密大軍突襲對方還沒有成型的營區。

“呼”軍官嘆了一口氣顯得很無奈,畢竟這樣的事情可不是他一個小小巡邏隊長能夠左右的。甩了甩頭,軍官把頭腦中亂七八糟的想法甩出,緊接着腦海中開始浮現出妻子、女兒、父母等等親人模糊的樣子。

此時此刻,同僚們都在談論誰的軍功比較多,誰可以在安迪公爵頒佈的‘新法’中獲得晉升成爲新的大隊長或者兵團長。但他卻只想早點結束戰爭,回到親人的身邊去,盡到丈夫和父親的責任以,及好好的孝順父母。

“噗嚕嚕”突然間,軍官胯下的戰馬開始不安的打着噴嚏,把正在幻想中的他拉回現實,他下意識打了一個手勢。

很快,整個巡邏對視立刻停頓並安靜下來。

在部下的注視中,軍官取下頭盔側着頭認真傾聽着遠處的動靜。不多時,輕微得幾乎不可聞的轟鳴聲傳入了他的耳洞,同時,雪地上偶爾冒出的樹木枝頭好像得了瘧疾一般輕微的顫抖着。

久經戰場的軍官神情一下子變得極其嚴肅,而後又變得有些絕望。

“是獸人!”有老兵已經察覺到了什麼。

軍官在短暫的絕望後恢復的鎮定,他沒有做出任何解釋,直接怒吼着發佈命令,“前方第一小隊以最快的速度趕回營區告訴大隊長,獸人大軍來襲,數量不詳!”他吼完後看向自己的掌旗官,“給我吹響魔法哨!”

話音落地,士兵們還沒有來得及執行他的命令,遠處叢林外的地平線上以及左右兩翼的雪地裡,立刻顯現出數量龐大的獸人狼騎兵,一眼望去竟有不下上萬的規模!

“該死的!該死的!”軍官咒罵着,對着發愣的士兵吼道:“列陣吶!發生什麼呆!”怒吼間他以最快的速度衝向附近的高地。

當視野變得開闊後軍官發現,整個草地周圍都是獸人的軍隊!

當他看到遠處象徵着獸人督軍的戰旗時,完全放棄了最後的希望。

“他孃的,殺一個夠本,多殺一個賺一個!”

“都給打起精神,別丟了特卡瓦人的臉,我們的高地草原上的霸主,無畏的戰士…短弓手給準備!”

儘管這支巡邏中隊氣勢如虹,

但龐大的獸人大軍並未有因爲他們而稍作停頓,龐大狼騎兵的衝鋒就好比洪水一般把這支巡邏隊瞬間淹沒,而後再也沒有發出任何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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