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恩城南邊三條河流匯聚之地,有一座比較繁華的集鎮,名叫三叉鎮。
鎮子依靠便利的交通,在最近幾十年商路貿易中發展迅猛,讓原本破舊的小鎮子變成現今如城市一般的規模。
城市靠近南城門早市岔路口有一棟嶄新的建築,藍磚白牆圍城了好似軍營般的巨型堡壘,高聳的圓頂閣樓頂端盾劍相交的旗幟在城門口就能看見。
這是警察局在三叉鎮的駐地,去年年底剛剛完工!
警察局雖然不受貴族待見,但王國地位低下的普通平民和城市市民,卻異常的擁護。因爲,它的存在至少可以幫助層民衆維護僅存的那一絲尊嚴。
爲了讓這棟明顯區別於周邊房屋的警察局駐地快速建成,當地的市民們慷慨解囊,讓駐地得以在最快的速度裡建成,並且建得還比鎮政府更爲雄偉。
2月初,依靠大陸北方海岸線的三叉鎮依舊覆蓋着一層冰冷的寒霜。
最近幾天,鎮子所有的話題都在圍繞着警察局。
因爲,從在三天前,也就是2月3日早上,當一大堆警員進駐警察局駐地後,三叉鎮附近大大小小的貴族被從國都趕來的警員抓了大半。
一時間,漫天的謠言在這個小小的三叉鎮內傳開了,
有人說,是當地貴族正在準備叛亂,被警察局的探員們當場抓獲。
也有人說,國王陛下在卡瓦爾堡被人刺殺未遂,策劃者就躲在三叉鎮附近某個貴族的莊園裡。
更有人說,是因爲前段時間貴族大撕逮捕無辜者的時候,不小心惹到了國都某個大人物,現在人家把這些貴族告到國王陛下那裡。
三天過去,流言還在繼續傳,而警員們的抓捕工作也在繼續。
在第四天,就連三叉鎮的鎮長在準備逃跑的時候被趕到的警員們逮了個正着,被關進了地牢。
不過,鎮長的逮捕行動屬於秘密,普通鎮民根本不可能知曉。
在三叉鎮鎮長逮捕後的第二天,提前進入養老的傑克夫-博格伯爵來到警察局,找到主持逮捕工作的警察局長唐萊特。
但傑克夫-博格伯爵只待了半個小時,便急匆匆離開。
2月8日,一大早,
唐萊特三叉鎮駐地一間獨立辦公室裡,按照慣例翻閱昨天的審訊報告。也許是審訊報告的內容讓他有些不滿意,從他翻開第一份報告開始眉毛就沒有鬆開過。
上午九點,
跟隨唐萊特一起來到三叉鎮的副局長泰夫-查特爵士,帶着一副不怎麼好看的面色進入辦公室。
“事情有些難辦啊,局長。”泰夫-查特把一封加急信件放到唐萊特正在翻閱的文件上面,“漢妮娜長官傳來的消息,現在每天早上的御前會議都會因爲地牢裡那些貴族吵得不可開交。”
“國王陛下是什麼態度?”唐萊特翻開信件。
“還是沒有表態。”泰夫-查特臉上帶着急躁的表情,“早知道就該在事情還沒有被捅上去之前就搶先絞死那羣貴族,反正當時我們手裡握有陛下的命令,現在…哎!”
唐萊特在泰夫-查特走進房間的時候,下意識的就把皺起來的眉毛鬆開。在副手說話期間,他已大致看完信件裡的內容。
國王陛下改變主意臨時放過戴西里-龐博,而且還特意把這邊的事情拿到御前會議上商討。
原本秘密的事情,現在搬到了臺前能不復雜嗎?
怎麼說也是三十多名有名有姓的貴族!
“首相的特使還在外面呢?怎麼辦?”泰夫-查特詢問道:“把他轟出去?”
“知道爲什麼國王陛下要把原本秘密查辦的事情挑開嗎?”唐萊特沒有理會副手的問題,反而提出了另外一個問題,“原本簡簡單單的手起刀落,現在卻要搞得這麼複雜,你說…這是爲什麼?”
“我可不知道。”泰夫-查特搖着頭,打着哈哈:“我只會辦案,案子以外的事情我可不會多想。”
“但這個案子,需要我們去考慮這些問題。”唐萊特嚴肅的盯着他的副手,“想想我們現在的處境吧,如果我們處理不好,也許明天蹲在監獄裡的就是你和我。”
“這可真是天降橫禍。”泰夫-查特無奈的聳聳肩,“在我們地牢裡的貴族可都是這片地區有名的大領主,根據卷宗的記錄他們之所以違反陛下親自制定的《新法》,私自追捕大量的鄉下小貴族,是因爲有人向陛下寫了一封信。”
“這封信很有意思…一位小小的鄉下小貴族,居然向我們的國王陛下建議廢除內閣首相制,採用…採用我都從來沒有聽過的政府總理制,最關鍵的問題是,他居然可以把他的信送到陛下的手中而不被任何人察覺。”泰夫-查特和唐萊特對視,“你說,這個人會是誰?”
唐萊特猶如自言自語般喃喃道:“我們需要找到這個人。”
“我就是擔心,我們找不到這個人。”
“就這麼小的一片地方,有數的貴族不到兩百人…也許我們可以試試某些人之前用過的方法。”唐萊特認真的複查着每一份口供。
“您認真的?”泰夫-查特一怔。他又不是笨蛋,這件事情的內幕他早就猜了個大概,按照他的想法直接找個人假扮編個故事,弄一份完美的口供遞上去就行了。
“泰夫爵士,我們是什麼人?”唐萊特問道。
泰夫-查特一怔,緊接着臉色抑制不住的開始鉅變,片刻之間額頭已經滲出肉眼可見的冷汗。
我們是什麼人?
說得難聽一點,就是國王的走狗。
誰會在乎他們?
自作聰明編一個故事送到御前會議的案桌上?
這和找死幾乎沒什麼區別!
“你放心去找吧,有人會比我們更上心。”唐萊特在一份口供上做着筆記,“你一定會找到你想要人的。”
這一次,泰夫-查特聽明白了。
警察局不能編故事,但有人可以!
當泰夫-查特准備告辭的時候,唐萊特又說道:“我們首相大人的特使既然想要見見那些被關在地牢的貴族,你就帶着他去看看吧。”
…
克魯城,在克魯里亞王國立國之後,這座城市幾乎就要代替蘇克城,成爲東大陸的中心城市。原本就很繁華的城市,現在變得更加繁榮了。
野鹿山士官學院,
人類歷史上第一座真正意義上的平民學院。
自掛牌成立那天起,到現在的半月時間裡,報考人數每天都排滿了附近的街道。
不過,真正錄取的卻不到兩百人,而且其中大部分是新興貴族的後代。
2月9日,學院正式招滿兩百名學生。
考利爾選擇了在10號正式開課授業,
沒有隆重的儀式,更沒有激動人心的演講,在一個非常普通的早晨,兩百名學生被安排進四間如同營房一樣的教室,開始他們爲期三年的課程。
作爲學校的校長,考利爾在正式開課後依次到四個教室說了幾句勉勵的話後,便回到了他那間簡陋的辦公室。
作爲教育司司長,他的工作可不是隻有這所士官學校。
王國各地的基礎學校開辦得並不順利,大多數地方政府不願意出資,而他手裡的經費也被內閣截斷。而爲數不多的幾所學校開辦後,也只招收當地的貴族後代。
考利爾知道這是有人故意在跟他過不去,翻着一份又一份記錄着壞消息的工作報告,他臉上沒有一絲怒氣,更沒有說出一句怨言。
臨近中午的時候,考利爾公式化處理完他手中的政務,正準備讓食堂給他送來一份烤肉的時候,財務大臣埃德溫-菲林又來了。
這位內閣出名的大忙人自從在御前會議上和首相戴西里-龐博徹底翻臉後,便再也沒有任何顧及,這幾天他每天中午都會到野鹿山士官學校和考利爾在一起用餐,討論着一些小秘密。
在一間只容得下兩個人用餐的小餐廳,考利爾和埃德溫-菲林面對面坐在一張圓形的小木桌旁,周圍沒有任何侍者。
“你有多喜歡學院的炭烤蘑菇?居然每天都吃。”考利爾望着對面盤子裡的烤得並不好的蘑菇,臉上帶着奇怪的表情。
“我有個習慣…”埃德溫-菲林手中的鐵叉上竄着幾片蘑菇,“在我吃飯的地方只要有烤蘑菇我都會點一些。”他目光中帶着回憶的神色,“在我最落魄的時候,我們一家人就是靠吃這個活了下來。”
“我最落寞的時候,天天啃着草根。”考利爾聳聳肩,“但我永遠都不會再去碰它。”
“這就是我們的區別。”
“什麼區別?”考利爾笑呵呵的說道。
“如果沒有陛下,你將會一直落魄下去,但卻能靠我的雙手重新站起來。”埃德溫-菲林的語氣帶着驕傲,“這就是我和你的不同之處。”
“雖然你的說法讓我想狠狠揍你一頓,但你說得卻是事實。”考利爾聳聳肩,端起盛滿麥酒木杯說道:“讓我們敬過去落魄的生活一杯。”
“敬過去!”埃德溫-菲林端起酒,仰頭便把整杯麥酒灌進肚子。
“很久沒有這麼喝過酒了。”埃德溫-菲林帶着懷念的語氣,盯着空空的酒杯看了看後把目光落到考利爾身上,“你不是最喜歡紅酒嗎?”
“你覺得在這樣的環境中可以用紅酒嗎?”考利爾掃視着狹小的餐廳。
“如果是經費不夠,我可以…”
“千萬別!”考利爾搖頭,“這所學校可是陛下的心頭肉,你敢插手?”
“不敢。”埃德溫-菲林很老實,隨即他用羨慕的眼神望着考利爾,“陛下還真是信任你,如果是我的話,會用我家族內部的人來承辦這所學校。”
“所以,你是臣子。”
“是的,我只能是臣。”
兩人說話之間,埃德溫-菲林拿着酒杯走到旁邊的酒桶爲自己重新接滿麥酒。
當他重新回到座位上的時候,臉上的玩笑之色已然消失,他望着考利爾低聲說道:“三叉鎮那邊正在全力搜尋‘那位男爵’。”
“陛下肯定不會再出手,畢竟…”考利爾只說到一半,“這件事情需要我們自己去辦,而且還要辦得漂亮。”
埃德溫-菲林皺着眉,“時間上來說太緊…外務部傳來消息,石坎-銀斧派了他的幕僚長親自前來會談,克蘭城的戰爭也隨時都有可能爆發。”
“戴西里-龐博還在步步緊逼?”
“他有消停的時候嗎?”
“這難道不是好事嗎?”考利爾陰冷的一笑。
埃德溫-菲林一怔後跟着笑了起來,“這確實是好事!”
“爲了這件好事,我們應該再乾一杯。”考利爾再次舉起他的酒杯。
“乾杯。”
這一次,埃德溫只喝了一小口,“我已經讓我次子去三叉鎮辦這件事情,五天之內就會有消息傳來。”
“那我就等着你的好消息。”考利爾放下酒杯,切下一片肉放到嘴裡面嚼。
“就算有消息傳來,也不會是好消息。”埃德溫-菲林搖着頭,“陛下很明顯是想讓我們和戴西里-龐博相鬥。”
“不要有這樣的想法,你現在的想法非常危險。”考利爾面露嚴肅,“上次陛下對領地實行商業改革的時候,我也曾有過類似的想法,但最終證明,我的想法是錯誤的。”
“我不是很明白。”
考利爾盯着他的酒杯沉思了幾秒後說道:“陛下也許是想讓我們和戴西里-龐博所代表的傳統貴族鬥一鬥,甚至在一開始還打算直接讓我們取代老一輩的貴族…但是,從現在的局勢看,陛下更多的是想借助我們這次的爭鬥看看我們雙方的實力到底如何。”
“陛下想要連我們也…”
“戴西里-龐博肯定得完蛋,他在陛下的心中早已宣被判了死刑,只是他自己還自以爲感覺良好。”考利爾直接打斷了盟友的話,“但你是否會成爲陛下另外一個目標,取決於你的態度。”
“我的態度?”埃德溫-菲林眉毛一皺。
考利爾盯着埃德溫-菲林疑惑的雙眼,用一種像是警告的語氣說道:“你必須要讓陛下知道,你永遠不會背叛他。”
埃德溫-菲林聞言頓時豁然開朗,但隨即又陷入疑惑,問道:“你有什麼好的建議?”
“不要管不該管的事情,不要碰不該碰的東西。”考利爾聲音很低,“在你剛剛宣誓效忠陛下的時候,這些方面你做得比誰都好,但現在…”老法師搖了搖頭,“我曾經在這方面也做得很好,但後來因爲地位的變化發生了些許改變。”
“你是說,我現在已經越過了線?”
“是的,而且已經走了很長一段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