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排好一切後格桑感到一絲的輕鬆,親自駕車回家。
父母親都不在家,可能是出去散心了。最近家裡發生的事老人難以承受,出去走走也許是對的。“年齡大了,身體又不是太好,整天待在家裡不好。”格桑老是勸父母多出去走走。父母都是辛苦了多半輩子的人了,忙忙碌碌過慣了,這些年突然閒了下來,反倒感覺渾身的不自在。也是啊,過去在草原上空氣是多麼清新啊,又天天勞動,不是放羊就是下地幹活,身體不用鍛鍊都別提有多棒了,現在呢?連做飯都有專人負責,每天除了散步就是拜佛燒香,又沒有什麼鍛鍊的習慣,父母反倒顯得蒼老和鬱悶了。
父母親有一個心願,就是這輩子一定要在佛前磕夠十萬個長頭。是啊,十萬衆生十萬佛,最少也要在每尊佛前磕一個頭吧。等忙完了這一段,天氣暖和了,仁措吉病好些了,格桑想一家人去聖地朝拜,他想去扎什倫布寺,布達拉宮,還想和父母一起去轉山,當然,途中一定要去青海湖,在那裡轉湖,同時也能適應一下青藏高原的氣候。多少年了,格桑目睹着大批藏民一路用等身長頭丈量着腳下朝聖的路,他佩服過,也花錢資助過,可就是沒有勇氣——或者說這些年來自己內心裝的東西太多了,以至於忘記了。你看,沒有錢的人不論多遠,儘量帶一些乾糧,一路向西朝聖,路上不乏有凍死餓死的朝聖者,善良的藏民只要看到這樣的人,都會幫他們,還會把他們葬在自家的墳地;有錢人朝聖,他們可以僱上司機,帶夠足夠多的食物和生活用品,他們累了可以在隨身攜帶的帳篷裡休息,雖然條件好了許多,但一樣用等身長頭磕到聖地。這是一種內心與靈魂的雙重磨練。
是時候去洗滌我們的心靈了。
格桑親自下廚,做了幾個拿手的好菜,還特意開了瓶青稞酒——父親只喝青稞酒。靜靜的等待父母的回家。
大約六點來鍾,父母親按時回來了。原來,父母去寺院燒香拜佛了——現在,燒香拜佛成了父母每天的必修課,風雨無阻,雷打不動。父母決心很大,只要這把老骨頭還能動彈,就一定要堅持。格桑心疼父母,遂在家裡修了佛堂,請來了佛像,一切都按過去有錢人家的家寺的規格設置。可父母還是更願意到大寺院去。也好,只要老人高興,由他們去吧。到大寺院裡,既可以呼吸一些新鮮空氣,又可以和一些同齡人說說話,再說了,每天走上十幾里路,也算是一種鍛鍊了。寺院的晨鐘暮鼓和善男信女也許能讓父母更加開心呢。最重要的是,在大寺院有高僧大德,可以拉近人和佛之間的距離。
一家人吃着飯,聽爸媽講一些宗教故事,講一講寺院裡去看見了誰誰誰,誰誰誰的孩子考上了大學又沒錢供,聽一聽誰誰誰家的兒子娶了誰誰誰家的姑娘……雖然,格桑覺得這些都很遙遠很遙遠了,可還是聽得津津有味,其樂融融,這就是家的溫暖。
“孩子,你阿爸今年心臟病再沒犯過,這就是佛祖保佑的結果啊,我說你也挑個好曰子去趟寺院,上個香,磕個頭,背背經,轉轉經桶,佛祖會保佑你平平安安,早曰娶個好媳婦的……我們年齡都大了,要不快點,連孫子的面都恐怕見不上了。要是現在就結婚,我們這把老骨頭還能幫你帶帶孩子呢。”
“我會去的。”格桑也有這樣的打算,掙的錢越多,越覺得心累,而只要到了寺院,聽聽喇嘛的誦經聲,他好像立馬能找回失去的自我。這些喇嘛,他們是活在佛的世界裡,爲了一種理想或是精神而活着,無慾無求,不爲金錢所累,不爲名利所累,每天誦經上香,超度世界,淨化自我。
“去就好,去就好啊,等你有了媳婦,我們就安心了……”
“今天就是想和你們商量,我準備結婚了,聽聽你們的意見。”格桑就是這樣,徵求意見也是肯定的語氣。
“早該這樣了,我們早就盼望着這一天了。你也老大不小的人了,不是我們*你,你一天不娶媳婦,我們就一天閉不上眼睛……什麼時候,誰家的姑娘?”阿媽關切的問道。
“就這幾天吧。”格桑把捏好的糌粑遞給母親。
“孩子,結婚可是件大事,不能太草率了,你是不是太急了些?”老人也真是的,孩子不想結婚時天天的催着,可兒子真的決定要結婚了,他們反倒覺得兒子太着急了。
“都現成的,沒什麼緊張的,再說了公司有那麼多人幫忙,來得及的。”格桑的眼睛告訴父母,這件事他已經決定了。
“女方是誰?我們總得和親家見個面纔是,按照我們藏民的講究,舅舅是一定得親自去給你說親的,還得請個媒人,這才叫‘明媒正娶’……”母親說的在理,總得讓老人見個面纔是,結婚是終身大事。
“你們都認識,就是我的秘書孫雁南。”格桑說得輕描淡寫。
“是她?兒子你可要想想清楚,她姐姐當初……”母親表現出強烈的不滿,眼角的皺紋裡流出了淚水。
“阿媽,我已經決定了。”
母親知道,兒子一旦決定的事,任誰也改變不了,這麼多年了,他的脾氣一點也沒改。雖說從來不給父母親氣受,生活上也是無微不至的照顧和體貼,可就是改不了那個倔脾氣。想到這兒,母親也就不再說什麼了,可心裡卻是二十四個不願意,她感覺兒子沒有骨氣,這麼多年都一個人熬過來了,還在乎再等一等嗎,除了他孫家的姑娘,你就得打一輩子光棍不成,憑你現在的條件,娶個什麼樣的好姑娘不行,怎麼偏偏要和她結婚,一定是被孫家小妖精迷惑住了。她那麼年輕,你都快四十了,人家不就是看上你的錢了嗎?結婚講究個家庭出身,生活習慣,你二人的差距太大了,將來能過到一塊兒嗎?過曰子要的是實實在在,踏踏實實,本本分分。你看那個孫雲飛,一肚子花花腸子,腳踩幾隻船,心眼又壞,把你害成什麼樣子了?你爲了她,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啊,怎麼這麼快就忘了呢?一母生就的姐妹,姐姐是什麼樣,妹妹肯定還是什麼樣,把那種女人娶回家,哪有好曰子過啊?兒子真是昏了頭了,你要是娶來個藏民姑娘該多好啊,一家人和和睦睦,高高興興過曰子就行了,我們家又不缺錢花,不愁吃,不愁穿的,有沒有文化有那麼重要嗎?娶媳婦是用來過曰子,生孩子的,又不是擺到桌子上給人看的……
母親搖着經桶,捻着佛珠,低着頭向佛堂走去,或去祈禱,或去燒香,總之,母親的目光中含着晶瑩的淚珠兒。
“兒子,你也老大不小了,阿爸也打不動罵不動了,只要自己不後悔,你娶誰我們都認她這個兒媳婦兒。婚姻是一輩子的大事情,不像買個騾子買個馬的,不中意了可以換,就是賣了去也行,老婆就像是靴子,光好看不行,還得穿上不夾腳,能走路才行……”父親心臟不好,把什麼事都看開了,他不想給自己氣受,什麼事在他那裡都顯得很輕鬆。格桑羨慕父親現在的心態,過去阿爸也打他罵他,可自從醫生查出了他的病後,父親的脾氣一下子好了,就像是換了一個人。
格桑明白,父母親對這個兒媳婦打心眼裡是不同意的。過去的事一件件一幕幕的刻在了老人的心頭,想抹都抹不平。尤其是仁措吉的事情上,他們把孫家人都看透了。孩子不懂事,大人也不懂事。
和孫雁南結婚,格桑有自己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