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夢?
井上英華迷茫的看着周圍熟悉的一切。
不,不對。
驚覺只在一瞬間。
“他”意識到,現在的自己,似乎發生了某些變化。
以最近的記憶來進行對比,‘他’能夠感覺,經歷那些死亡的自己,和現在的自己並不一樣。
遙遠而模糊的記憶中,‘他’記得自己曾經叫做井上英華。
在那之前,比經歷數以萬計的死亡之前的記憶更爲遙遠,那個時候的自己,叫做李木。
木然的轉頭,他看到了牀頭櫃上放着的白色華爲手機,以及,一份整齊疊放的簡歷。
手機?是叫做這個名字吧?
‘他’疑惑的拿起那快邊緣白色,中間是黑色的方形物體。
手指下意識的按在開鎖鍵上,他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要這麼做,大腦被某種不堪的經歷弄得混亂不已,他的意識現在對任何東西都沒有一個清晰的認知。
中間的黑色區域亮了,九宮格的數字虛擬鍵盤出現在上面,但‘他’不知道後續應該怎麼操作。
是要輸什麼數字?還是做其他的?如果是輸入數字,又應該輸入什麼?
沒有頭緒。
索性不再思考,‘他’放下手機,拿起旁邊的一疊紙。
這是一份簡歷。
上面寫了不少字,像是刻畫在記憶最深處一樣,‘他’無需思考,就認出了那些字。
最頂端,姓名一欄後面,寫着‘李木’兩個字。
哦,對了。我的確是叫做李木來着。
‘他’在心中對自己暗暗說着,並承認了自己的身份——S市醫科大學的應屆畢業生,李木!
瞬間,記憶如潮涌般衝向大腦。
李木,想了起來。
自己今天要去面試。
好不容易通過本市的一所二甲級醫院的筆試,他現在正要去面試。
用了大約10分鐘,梳理清楚混亂的記憶後,李木拿起牀頭櫃上的手機,看了下時間,早上6點41分。
解鎖之後,李木看到了手機屏幕上方顯示的鬧鐘提醒,打開一看,距離下次提醒還剩4分鐘。
鬧鐘設定的是6點30分。
也就是說……剛剛是被鬧鐘吵醒的?
那麼,那些模糊的畫面,果然都是在夢裡看到的?
李木稍微回想了一下隱藏在意識深處的某些畫面,那裡存在着一個活潑開朗的長髮女孩,還有一個……
“痛!”
瞬間,李木感覺頭疼欲裂。
“果然是夢嗎?”自然自語着,李木決定不再深究那些看不真切的畫面。
大多數夢在清醒之後都會變得模糊無比,所以此刻意識尚有些混亂的李木,並沒有對那些畫面過於在意。
起身找出一套還算合適的正裝,李木洗漱了一番後,帶上手機和簡歷,走出了房間。
在路邊順手買了一份早餐,李木去醫院的路上解決完,然後進到醫院,開始了本次的面試。
意外的,面試順利的很。
李木輕鬆的回答了醫師提出的問題,之後簡單的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項,決定明天就正式上班後,李木離開了醫院。
沒有去別的地方,李木直接回了自己的出租屋。
關於昨晚的夢,他還是有些在意。
總感覺,夢裡看到的那麼已經記不起長相的人有種莫名的熟悉感,而且李木本身又是一個深度宅。
記憶中,那似乎是某本輕小說中的人物。
一上午,李木都待在自己的小屋裡,到處搜索關於那個夢的蛛絲馬跡。
首先到自己的書架上看了看,裡面擺着很多書,當然佔據大頭的還是某國的輕小說,像是《春物》、《刀劍》、《約戰》等人氣爆棚的輕小說更是全套收集。
但是沒有一絲和夢中見過的場景有所關聯的信息。
李木沒有放棄。
接着有翻出自己珍藏的手辦和圖集,一個個仔細的翻看,試圖尋找到和夢裡所見之人相似的圖像。
然而依舊沒有。
最後,李木又開始在網絡上尋找,中午飯他都沒有吃,沉迷在網絡的海洋中,尋找着自己想要找的東西。
明明只是一個夢,他不明白自己爲何如此在意。
可是大腦在潛意識的驅使着他這麼做,整個過程中,他甚至沒有時間停下來思考這麼做的意義。
但非常遺憾的,直到日落西山,屋內需要開燈才能看清的時候,李木依然沒有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或許真的,單純只是一個有些奇怪的夢吧?”
李木自言自語着,總算放棄了這一花費了自己一整天的,無意義行爲。
在網上叫了份外賣,李木草草吃過晚餐,洗漱一番後,躺在牀上疲憊的睡了過去。
清晨,新的一天開始了。
對於李木而言,或許只是普通的一天。
但就他的一生來說,這是新生的一天。
從這一天開始,他生活中的一切,忽然猶如鯉魚躍龍門一般,朝着萬事如意的方向前進。
工作十分順利,23歲的李木在工作一年後,成功考取醫師資格證書,接着工作滿5年後,被提拔成爲了主治醫師。
一路順風順水,不僅工作順利,周圍的人際關係也處理的很好。
這期間,因爲母親去世,父親再娶這件事而一直和家裡關係不和睦的李木,被上門道歉的父親說動,加之繼母對李木非常的好,於是李木搬回了家裡。
29歲這年,李木事業上取得了一點小成就,另一邊也實在受不了父親的再三催促,終於,李木決定和相處了快兩年的女朋友結婚。
大婚的前一天。
深夜。
如今已經奔三的成功人士李木,身上卻穿着一套異常年輕化的白色休閒裝,獨自一人坐在酒吧裡。
耳邊是節奏感十足的震撼音樂,刺眼的光彩使得酒吧內的氣氛與夏日的夜晚愈發相襯。
燈紅酒綠,歌舞飄然,卻入不了李木的眼。
他寂然的晃動着杯中的蘇格蘭威士忌,任憑焦灼的煙燻味在口中蔓延。
透過橙紅色的液體,李木雙目空洞的望向舞池中央妖嬈舞動的歌姬,而他的意識,已經再次回到了6年前的那個夢裡。
29歲,說實話已經過了最佳的結婚年齡。
但如果可以,李木現在都不想結婚。
就連現在的女朋友,也是李木受不了來自長輩的壓力,勉強找了一個還算過得去的同學試着相處的。
事實上,他並不愛現在的女朋友,充其量只是用時間堆積起來的習慣。
他的腦海裡,依舊殘留着兩個揮之不去的影子。
雖然模糊不清,但李木就是,無法忘卻。
6年的得意生涯,不僅沒有給李木帶來生活上的滿足,反而讓他的內心愈發空虛。
他總有一種直覺,自己還有什麼事沒有做完。
在某個地方,正有人等待着自己回去。
那股與心脈相連的呼喚,一直牽動着李木。
但是,他不知道那是哪裡。
李木曾經找過,可就算李木走到世界的天涯海角,足跡踏遍世界各處的犄角旮旯,也完全找不到呼喚的來源。
明天,他就要結婚了。
李木決心以一場酩酊大醉來送別這個困擾了自己6年的夢,並在今後,好好地對待自己的妻子,以認真負責的態度面對自己的生活。
當晚。
李木醉生夢死。
他不記得自己是怎麼離開的酒吧。
只是第二天清醒時,自己已經喝過了醒酒藥,穿着白色禮服站在了婚禮現場。
略過那些繁雜的交際和禮儀,李木牽着身穿漂亮的白色婚紗的新娘,來到神父面前。
“主啊,我們來到你的面前,目睹祝福這對進入神聖婚姻殿堂的男女。照主旨意,二人合爲一體,恭行婚禮終身偕老,地久天長從;此共喜走天路,互愛,互助,互教,互信;天父賜福盈門;使夫婦均沾洪恩;聖靈感化;敬愛救主;一生一世主前頌揚。”
神父嚴肅的宣讀着手中的誓詞。
“我命令你們在主的面前,坦白任何阻礙你們結合的理由。”
之後,神父面向新娘,道:
“秦染,你是否願意這個男子成爲你的丈夫與他締結婚約?無論疾病還是健康,或任何其他理由,都愛他,照顧他,尊重他,接納他,永遠對他忠貞不渝直至生命盡頭?”
秦染是李木女朋友的名字。
在神父說完之後,着白色婚紗的新娘,立刻答道:“我願意。”
接着,神父面向李木,道:
“李木,你是否願意這個女人成爲你的妻子與她締結婚約?無論疾病還是健康,或任何其他理由,都愛她,照顧她,尊重她,接納她,永遠對她忠貞不渝直至生命盡頭?”
李木,稍微猶豫了下。
直至察覺到身旁的新娘目光灼灼的望着自己,雙手都在不由自主的顫抖時,李木纔回道:
“我,願意。”
然後,神父又問到場的嘉賓們:“你們是否都願意爲他們的結婚誓言做證?”
“願意。”下面是異口同聲的回答,他們望着前方的一對新人,由衷的祝福他們結爲連理。
緊接着,在李木和自己的新娘面對面對並拉起她的手之後,神父繼續宣讀手中的誓詞:
“我以上帝的名義,鄭重發誓。”
李木遵照禮儀,重複神父的話:“我以上帝……的名義,鄭重發誓。”
不知爲何,說到上帝兩個字的時候,面對着莊嚴肅穆的教堂的李木,感覺腦內的某根神經被觸動了。
神父沒有在意李木話中不正常的斷句,接着道:
“接受你成爲我的妻子。”
“接受你……”
上帝、能量塊,上帝和能量塊,上帝是能量塊。
重複着神父話語的李木,大腦突如其來的被諸如此類的信息霸佔。
“成爲我的……”
但他的嘴上沒有聽,雖然緩慢,卻依舊在繼續說着和神父一樣的話語。
腦海裡,更多的信息鋪天蓋地一般的席向李木。
上帝不是神,只是能量塊。
真正的神明只有魔神。
魔神,魔神、魔神……魔神魔神魔神魔神魔神!!!!!!歐提努斯!!!!!
當腦海裡出現這四個大字的時候,李木突然鬆開了新娘的手,他轉過身,急迫的環顧了一遍婚禮現場。
沒有,那個人不在這裡。
金髮碧瞳的那個隻眼少女,並不在這裡。
但是,李木擡起了頭,望着天空大聲的吼道:
“歐提努斯!放我離開這裡!放我離開……你聽到了沒有!!我要離開這個世界!”
旁邊,身穿白色婚紗的新娘,慌亂的跑到李木旁邊,抓着他的衣袖,似是懇求般的低聲道:
“李木,你怎麼了?今天是我們大婚的日子,你可不可以……不要鬧了??”
嘉賓們也瞬間譁然,議論紛紛的指點着前方突然發瘋的李木。
李木的父親,頭髮已經蒼白的男人走到李木身邊,按住李木胡亂揮舞的雙手,輕聲道:
“兒子,你別嚇爸爸。你到底怎麼了?不想結婚咱就不結了,只要你好好的,爸爸絕對不再逼你了。”
對此,李木不爲所動。
他掙開新娘和男人的手,依舊望着天空,撕扯着嗓音,以最大的音量歇斯底里喊道:
“我不是李木!我是井上英華!歐提努斯,現在的我已經醒過來了!在自己的婚禮上,做出這種瘋狂被人詬病的行爲,就是我已經醒了的證明!這個世界是虛假的,我根本無需在意這些假人的看法!”
井上英華的意識,時隔6年,終於完整的恢復到未經歷死亡循環前的初始狀態。
他的雙眼中是如磐石般的堅定,望着教堂的上空,似乎透過鋼筋水泥看到了那個隻手遮天的少女。
“即便你什麼都不做,即便你沉默的對我不管不問,我也不會再動搖半分!”
“這個世界不屬於我,淚子和美琴還在那邊等我,混蛋!你……快點放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