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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曉夢,看你表面蔫蔫的,內裡挺有本事啊。”劉步雲來秦曉夢家玩,笑對他說。
“我有什麼本事,考試還不是靠你們幾個哥們遞紙條,要不門門不及格。一上體育課就得請病假。”
“可你這女朋友可是絕品呀!”
“我說過,我們就是一般朋友。她是我媽的學生,來過我家,就認識了,有時一起去看看節目。”
“你們真的沒配對?”
“沒有。從來沒談過這事。我連她的手都沒碰過。”
“你是老實人,我信你。不過,對姑娘可不能太老實了。男人不壞,女人不愛。你得抓緊進攻,跟她配上對。”
“我可沒想過這事。”曉夢憨笑着說。
“你得想呀。你不小了,都十七了,算成年人了。要是舊社會,你都當爹了。咱們班配上對的也不少。有的女生都打過胎了。”
“你怎麼知道?”
“我?我是誰!我在初中就配上對了。15歲就失去了童男子稱號。”
“我可比不了你。”曉夢跟班上的女生很少打交道,一說話就緊張臉紅。
“不過你這次可把哥哥比下去了。我結交過不少小妞,可沒一個趕上你這位的。咱們班,不,咱們校所有男生的伴兒也沒一個趕上你這位的。關玉是絕品!曉夢,你小子有豔福!”
“我有什麼豔福?我們就是認識,一起看過幾次節目。”
“可這就有引子了,就能引你配上對呀。她能跟你一起看節目,起碼對你有好感,不討厭你。所以我說你要抓緊,要抓住,可能到手的天鵝不能讓她飛了。”
“抓住?我沒你那麼大方,也沒你有招法,怎麼抓啊?”
“你要多主動,多接近她,投其所好。關係近了就要有實體接觸,跟她親嘴,跟她擁抱,再進一步……”
曉夢聽了這話臉又紅了。
“你看你,還沒做呢臉就紅了。追姑娘總臉紅可不行,得臉皮厚點兒。你看動物世界裡的公獸,見到喜歡的母獸就追個不停,直到追上爲止。你就得有這個勁。”
“我,我這方面不行……再說了,像你說的,關玉是絕品,我這條件……”曉夢說着掃了自己身體一眼。
“你怎麼了?你家庭條件優越,有錢有勢;個人條件也行麼,長相不錯,個頭也高,就是胖點兒。你人品也不錯,老實,對朋友仗義。關玉找你也不虧。我看你只要窮追不捨,希望大大的。”
曉夢低下頭不吭聲。但是,他心裡卻有些活動了。
聽了劉步雲的話,秦曉夢就像有些練氣功人所說,開了天眼了。說心裡話,他願意同關玉接近,願意跟她一起活動,可從沒想過與她成爲配對關係,現在他想這了。我真的能與關玉配對麼?如果真能與她配對……想到這他就如來到北京金山上,眼前一片輝煌。過去的生活好像從沒有什麼明確目標,過一天算一天,現在有目標了,令人心動神迷。過去的日子像工廠上空的霧,灰濛濛的,現在好像雲開霧散,陽光燦爛。如果關玉成爲我的女友,成爲我的愛人,那我此生足矣,不妄來這世上一遭。想到關玉成爲嬌妻,曉夢的身體如熊熊燃燒的鍋爐,燥熱。睡夢中,關玉常常翩翩而至,與他看節目,與他遊玩,與他纏綿……他與她親嘴了,擁抱撫摸了……他激動幸福得全身顫抖……。
思念、渴望時曉夢不自覺地拿起手機,想給關玉打電話,聽她的聲音,邀她玩。可他又無可奈何地放下手機。他又有些怕與她見面,怕露出自己的心思,怕與她在一起反差強烈,讓人笑話,自慚形穢。自卑與思念如影隨形。她是絕品,我呢,我是糟糠。外形她是天鵝,我是狗熊;學業她是精英,我,我還是狗熊。做事她頭頭是道,我卻處處要人照顧。還嬌妻呢,她能理你,與你一起看看節目就不錯了,你呀,不要賴蛤蟆想吃天鵝肉了……想到這他的心如西北風吹過,瓦涼瓦涼的,天也是灰的,一片迷茫……
乍暖還寒,忽冷忽熱,秦曉夢如發虐疾般左右搖擺,吃不好、睡不好,神思恍惚。”你怎麼了?有什麼事麼?”爸媽問。”你怎麼了?哪不舒服?”小梅問。“我,沒怎麼。真沒怎麼,別問了,煩!”母親硬領着他去醫院檢查。醫生說他有些神經衰弱,有憂鬱症的前兆。開了不少藥,他說吃,但都偷偷扔了。
關玉,關玉,你知道我的心思麼?你能救助我麼?關玉,關玉,你要折磨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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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晚上,關玉來電話了,如旱天雷震得秦曉夢握着手機呆立。關玉啊,你終於來電話了。
“曉夢,好長時間沒見你了,今天晚上挺悶的,我想到南湖邊走走,你能陪陪我麼?”
“好啊,好啊!我也正想出去散步呢。”曉夢興奮得心跳如鼓,目光似電。他迅速衝了個澡,裡外換上乾淨衣服,又對着鏡子照了一番,把頭髮梳了又梳。
“你要去哪啊?這麼仔細打扮,好像要相對象的樣子。”小梅笑問。
曉夢臉紅了。“什麼相對象?我去跟同學看電影。”
“是跟女生去吧?”小梅笑出了聲。
“哪有女生?你看我什麼時候跟女生來往過。”
“我看你最近五迷三道的,沒準真的戀愛了呢。”
“你再亂說,我生氣了。”曉夢臉紅漲得都紫了。
“好了,好了,不跟你開玩笑了。我們家大少爺面子矮,不經逗。你去吧,路上小心,不要回來得太晚。”
關玉一見到曉夢就問:“你怎麼了?臉色看着不太好,眼圈有些發黑。”
“沒怎麼。”
關玉笑着又問:“沒怎麼是怎麼了?”
曉夢撓着頭皮說,“真沒怎麼,就是有些失眠。”
“你這麼年輕就失眠?因爲什麼啊?”
“我也不知道。咱們走吧。”曉夢轉移話題。
二人向南湖走去。曉夢看着關玉的背影在心裡說,都是爲了你呀,爲了你!你知道麼?知道麼?我們班有個男生給女生寫情書,裡邊有句詩:“衣帶漸寬終不悔,爲伊消得人憔悴。”我就是這樣啊,爲伊消得人憔悴。
到了南湖,天已經完全黑了,路邊的街燈亮了起來。兩個人坐到湖畔的長椅上。
“湖畔就是透風、涼快,讓人心裡痛快啊。”關玉望着幽幽的湖面說。
曉夢望着湖面卻覺得一片迷茫。遠處的街燈昏昏沉沉,似自己失眠時半睜半閉的眼。路上的行人朦朦朧朧,似電腦遊戲裡的卡通人晃動着,不知去向何方。
“關玉,你畢業了去做什麼?”
“當然是搞專業了。我這個暑假去外地演出,南方的一個歌舞團對我印象不錯。前幾天他們的舞蹈指導給我來信了,讓我好好學習,畢業了去他們團跳舞。”
“噢。”聽了這話,曉夢心裡更加迷茫。
“你呢,你畢業後想上什麼大學?學什麼專業?”
“我,我還沒想好呢。”曉夢低下頭說。以自己的學習成績,連大學的邊也摸不上。爹媽花錢、託人,也許能混上個二、三流大學或大專,可學什麼呢?自己一無所長,學什麼都沒大興趣,或者說,根本就不願接近學習這份苦活。自己的前途就跟眼前的環境一樣,一片迷茫啊。
“曉夢,鼓鼓勁,度過高考這一關。世上的事,只要鼓勁用力總會有效果的。”
“不說這了好麼?我們出來是要散心的,別談有壓力的話題了。”
“好吧。咱們不談這個了,談別的。”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曉夢說,“你,真的要去南方,離開這座城市?”
“是呀。我很想畢業了工作,掙錢幫助母親。父親重病住院化了很多錢,接着母親又患病住院,家裡欠了不少債。”
“你需要錢我可以幫你麼。”
“不,我不能再用你的錢了。你幫我交學費就感激不盡了。我想快點工作,也是爲了早還上你替我交的學費。”
“我早就說不要了,你還總提還錢。”
“你說不要,我不能不還。你也只是個學生,我怎麼能用你這麼大筆錢不還呢?”
“你要真拿我當朋友,就不要提這事了。”
“可我……”
“不要說這了,說別的吧。”曉夢打斷關玉。
過了一會兒。曉夢幽幽地說,“你去了南方,我們就很難見面了……”
“我們演出四處走,還會來家鄉的。休假時也能回來。”
曉夢又幽幽地說,“分開時間一長,你會慢慢把我忘了的……”
“不會,絕不會!在這個世界上,有兩個男人對我最好,一個是我爸,一個是你。我永遠不會忘記你的。”
一陣晚風吹過,只穿着背心短裙的關玉抱起了膀,這湖邊的晚風有些涼啊。
曉夢把自己的短袖襯衫脫下給關玉披上。
關玉裹着襯衫笑說,“你這襯衫太肥大了,像睡袍。”她看着曉夢又問:“你只穿件背心,不冷麼?”
曉夢搖搖頭,“我不冷,我脂肪多。”
“裹上你這件睡袍,真的暖和多了。”關玉笑說。
看着關玉緊緊裹着自己襯衫的樣子,曉夢突然羨慕起這件襯衫來,我要是能變成這件襯衫就好了。他想起了劉步雲說的對姑娘要積極主動的話。生活中常常感到孤獨,自從認識了關玉,曉夢對她逐漸產生了依賴感,就像旗幟要依賴在旗杆上。現在這依賴感是如此強烈,他極想把關玉擁抱在懷裡,或是讓關玉把他擁抱在懷裡,緊緊的,緊緊的,就像那件襯衫。這渴望使他內心躁動,波濤洶涌。但他又膽怯,心跳伴着心虛,又要抑制洪水的涌流,這使他的身體顫抖起來……
“你怎麼了?怎麼身體發抖?是不是冷了?”關玉看着他問。
“沒,沒怎麼。我不,不冷。”曉夢聲音顫抖,臉色和眼神也變了。
關玉意識到了什麼,她低下頭,把襯衫又緊裹了裹。片刻後她說:“很晚了,我們回去吧。”說着站起,把襯衫給曉夢披上。
“你披着吧。”曉夢說。
“走在路上披着你這件睡袍,太滑稽了。”關玉還是把襯衫還給了曉夢。
走在昏暗、寂靜的湖邊路上,想到關玉即將遠去南方,曉夢的心裡萬分惆悵,耳邊不由響起劉歡的歌聲:“我的心充滿惆悵,不爲那彎彎的月亮,只爲那今天的村莊還唱着過去的歌謠。故鄉的月亮,你那彎彎的憂傷,穿透了我的胸膛,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