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偉是技術鑑定室的技術人員。他習慣性地推了推眼鏡,把厚厚一沓檢驗報告依次排列在桌面上,一分鐘後,他拿出印着螺旋形圖案的報告對着大家說道:“這是死者的DNA報告,已經發出了協查通報,希望能通過DNA比對找到屍源。但目前來看,可能需要很長的時間,所以咱們必須從其它的方面下手。可以說這個案件找到屍源,案件就等於破掉一半了。”
“嗯,說得有道理,看來你有目標了?”田春達眉毛一挑說道。
“目標談不上,你們也知道,我檢驗的功夫還算可以,但是邏輯分析能力不強,所以我把我知道的結果全部說出來,大家合計合計,興許就能發現什麼也說不定。”張偉謙虛地回答。
“好,你把所有的檢驗結果都說說看。”田春達調整了一下坐姿,認真地說道。
張偉端起水杯,喝了口水,說道:“檢驗完了死者DNA,我又對裝屍塊的麻包進行了抽樣檢驗,案發現場的麻包的主要成分是‘黃麻’。黃麻系熱帶和亞熱帶作物,適宜20℃以上高溫多溼氣候。發芽最低溫度爲13℃。常年生長於沙質壤土之上。這種黃麻,我們南山市不生產。從麻袋的容積來看,最多隻能盛放20斤的物品,用它去盛裝穀物,顯然有點兒小。”
“那這種小容量的麻包本來是裝什麼用的呢?”安義好奇地打斷了他的推斷。
“這個我暫時也不清楚,這需要你們來解答。”張偉環視一週後回答。
接着張偉拿出第二份報告:“我在十一個麻袋的底部分別找到了四樣東西:芝麻粒、碎裂的花生殼、枯葉以及碎土。”
“咱們先來說說芝麻,它屬胡麻科,是胡麻的種子。在我們國家,芝麻的主要用處就是榨油。芝麻這種植物比較耐旱,常用來與矮稈作物混作,比如說在有些地方的花生地裡會種一些芝麻,這樣一方面可以合理利用土地營養,另外一方面可以預防旱災。”
“說到芝麻,那花生殼就好解釋了,但爲什麼我在底部發現的是碎裂的花生殼呢?這一點有可能說明這個麻袋裡之前裝的不是帶殼的花生,而是花生仁。”
“接着咱們來說說枯葉。通過檢驗,我發現這片枯葉是棉花的葉子,如果說芝麻、花生之類的作物在我們市或許還能看到,但是棉花,據我瞭解,在我們這裡根本不會有人種植。”
“最後便是碎土,通過分析土壤的成分,我發現了細沙之中的一些微量元素,這些元素和芝麻、花生殼以及棉花葉中的微量元素有相似之處。換句話說,芝麻、花生以及棉花是生長在同一種土壤之上的農作物。”說完張偉放下了手中的報告。
“也就是說,嫌疑人居住的地方同時種植了這三種作物?”郝東立刻反問道。
“理論上是這個樣子的。”張偉點了點頭。
田春達聽完拿出手機,飛快地點擊手機的液晶顯示屏。一分鐘後,他開口說道:“有了,跟我想的一樣。張偉說的這三種植物都是屬於旱生植物,以我們市爲界,南方這些市全部種植水稻,也只有西北方的幾個市纔會種植這種旱生植物,最北邊的以玉米爲主,同時種植這三種作物的只有我們市西邊的西平市。也就是說,嫌疑人很有可能是西平市人。”
說着他又打開手機地圖,在屏幕上來回戳了幾下接着說道:“西平市,呈現南北寬東西窄的分佈,種植作物的農村基本上分佈在城市的南北兩端。如果嫌疑人居住在最北邊,那裡沿河,他完全可以拋屍泗水河,這樣來得還安全一些,沒有必要搞那麼麻煩,所以我們姑且可以把北面的村落排除。”
“接下來便是西平市最南端的村落,一共有四個,呈現階梯式分佈。嫌疑人敢那麼大膽地在高速公路上拋屍,說明他對高速公路的情況十分了解,尤其是咱們南山市的高速路。嫌疑人肯定是不止一次從此經過,要不然他不會那麼熟悉道路兩邊的情況。西平市一共有兩個高速路口,一個在市區的西北角,距離咱們這兒有一百多公里,另外一個就是在我們市的西邊一點兒,直線距離不超過20公里,而在這個高速路口附近只有一個村子,那就是石鋪村,可以說這個村子的人走高速,比走市區的公路都要方便,所以這個村子應該是咱們下一步重點調查的對象。”
“我們剛纔已經分析,嫌疑人有可能跟死者熟識,也就是說,死者可能也是石鋪村的村民。而且警方到現在都沒有接到人口失蹤的報案,說明死者極有可能是單獨居住的女子。一會兒把這個情況通報給當地派出所的兄弟們,讓他們去村子裡摸底調查,我相信應該會有結果。”田春達分析道。
安義聽得都有些愣神了。郝東張大嘴巴看着田春達,豎了一下大拇指。
田春達又續上一支菸卷,看了看張偉手中的最後一份報告問道:“這一份檢材是什麼?”
張偉拿起這份報告翻開:“這是屍體頭顱上的食用油的報告。”
“報告怎麼說?”田春達拿起筆,做好了記錄的準備。
老賢清了清嗓子:“通過檢驗,發現屍體面部的油是花生油。通過成分分析,發現這種花生油含不飽和脂肪酸80%以上,另外還含有軟脂酸、硬脂酸和花生酸等飽和脂肪酸,它們的比例佔到19.9%,通過這個數據,我可以判斷出屍體面部的花生油屬於壓榨花生油。這種花生油跟超市裡賣的油不一樣,它是將花生經過原料破碎、精選,使花生米與殼分離,翻炒至六至八成熟後再進行物理壓榨所產生的油,也就是人們常說的土法榨油。這種辦法榨出的油雖然十分有益於人的身體健康,但是出油率十分低,一般這種工藝只會存在於一些私人的小油坊裡。”
“嫌疑人能一下子拿出11個麻包,麻包裡曾經裝過芝麻和花生仁,這又出現一個油坊。”郝東捏着下巴自言自語起來。
這時田春達開了口:“看來裝屍塊的麻包起初是裝載榨油的作物用的,這樣也能解釋爲什麼麻包的容量只有十公斤,按照我的分析,十公斤應該是一個計量。”
聽到了這個名詞,安義趕忙開口問道:“一個計量?這是什麼意思?”
田春達抽着菸捲在一旁耐心地解釋道:“在很多落後的農村,村民吃油不會像我們一樣去市區裡花錢購買,他們大多都是拿着自家種植的穀物去油坊裡兌換,只要兌換就會有一個計量,十公斤應該是一個統一的兌換單位,比如十公斤花生兌換多少花生油,十公斤芝麻兌換多少芝麻油。這也可以解釋爲什麼在袋子底部會發現芝麻粒和花生殼。舉個例子來說,某人帶着花生去換油,他自己肯定不會隨身帶着這種包含計量的麻袋,兌換人到了油坊,把穀物裝滿一麻袋就是十公斤,然後兌換食用油便離開。所以這種麻袋只有油坊纔會提供。”
安義一拍手掌,興奮地說道:“現在是越來越明朗了,嫌疑人很有可能居住在石鋪村,有車,開油坊,村子就那麼大點兒地方,這簡直就可以直接找到嫌疑人了啊!”
“你有定案的證據嗎?”田春達唰地一盆涼水潑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