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下。”田春達揮手製止了沈博,“許多男人對景尚怒目而視,護士湯惠被勾一引到景尚公寓,這些都是事實吧?”
“千真萬確。”
沈博很激動,聲音有些顫抖了。
“讓我冷靜一下,聽我把事情逐一原原本本地告訴你們。”
“是啊,沈博,”郝東很是溫和地說,“喝點水,慢慢地說。”
“從最初說起,”沈博一口氣喝了半杯水,“你們知道,現在哪家醫院都是患者擁擠不堪,爲了排號診斷和治療,很多人早上七點以前就去醫院等候。而且,等候那麼長時間,醫生和患者交談的時間只不過兩三分鐘,諸如此類的事情……”
沈博像是稍微恢復了平靜。
“有一天,景尚和我那個已分手的老婆說,‘等着排號很累,下午來吧,’意思是說,門診病人兩小時左右便可完事,下午來可以直接來醫務室。只要是病人,誰都是一樣,醫生告知給以特別治療恐怕沒人不欣喜萬分。老婆得意洋洋地這樣說,雖說我隱隱約約感到有點不妙,老婆卻說‘景尚醫生是個紳士’,沒聽我的話。誰都希望能夠接受特別治療,對老婆來說,不用一切手續,徑自去醫務室接受醫療是件非常得意的事情,就這樣持續了幾次,結果,有一個晚上,景尚讓老婆去接受治療,那一定是他託辭花言巧語的結果,老婆被強一奸了。她承認那是自己的疏忽,不過,景尚是經過周密計劃乘隙而入……”
沈博又低下了頭。
“她沒反抗嗎?”
“反抗又有什麼用?被脫一光了衣服,按倒在值班用的牀上……”
“你逼迫妻子招供,她和你分手了。所以你就叫出景尚,把他揍了一頓……”
“是的。那時我甚至想,如果可能的話,把那小子宰了!”
“你沒殺他嗎?”
“要是有那種勇氣的話……”那語氣是在嘲弄自己,“那天晚上叫出景尚,是爲了讓他還我老婆。”
“你的意思是說,景尚和夫人……”
“我也這樣想。不過,景尚否認了。那傢伙還若無其事地說,‘我承認抱過你的妻子,因爲我是男人,至於那些說三道四的,毫無根據。我是獨身主義者。’我一下就火了,就動手打了他。”
“這麼說,你非常愛你的妻子啦?”
“我……是一個無用的男人……”
“後來呢?”
“我不知妻子是否成了景尚的,就去觀察景尚的公寓。從五月末到六月六日,我請了一個禮拜的假,堅持觀察,但沒有看到老婆的影子。不管怎麼說,老婆是沒了。”
沈博停了一下。
“就在這段時間裡,你看到了護士和男人的影子?”
“是的。有一天晚上,護士湯惠來到景尚家,三小時後又回去了。我才知道,老婆並不在他那兒。我也曾在那家醫院住過,認識湯惠。”
“男人呢?”
“那個男人,我看到過兩次。都是在傍晚時分,像是在從隱蔽處窺視出入公寓的人,因爲我也是懷有同樣的目的的,所以,一眼便可看得出來。兩次都是看到景尚回到住宅,那個男人便走了。這時我才知道,他也在盯着景尚。”
“是一個什麼樣的男人?”
確實感到了什麼,田春達的拳頭不由自主地捏了起來。
“那人衣裳襤褸,像個流浪漢。給人的印象是一個失業多時的工人,我不是在他身邊看的,說不太清楚。中等個子,看上去,三十左右。”
“有什麼明顯特徵?”
“特徵……”沈博把視線投向遠方,思考着,“看他的服裝是個工人模樣,所以,我認爲他不可能像我一樣被偷了老婆……”
“確切些說,那是什麼時候的事?”
“我開始觀察時是五月三十日,停止觀察時是六月六日,是的,那是六日,也就是最後那個晚上,湯惠來的,沒錯。”
“就這些嗎?”
也許沈博停止觀察以後,那個工人模樣的男人仍然持續監視景尚。
——工人模樣……
田春達感到,案件調查開始蒙上一層複雜的陰影,假設那個男人便是真正的犯人的話,常明夫會不會知道他呢?
“在你觀察的那段時間內,沒看到常明夫的影子嗎?”
“沒有。”
“景尚被害的那天晚上,你不在現場的證明,有嗎?”
“我就在家裡,但我沒法證明,不過……”
“好吧,我也沒有認爲是你乾的。”
走出屋子,郝東說:“那小子,不是同性戀,是畜生!他搞的女人,有湯惠,沈博的老婆文洋……也許還有許多……”
一邊大步流星地走着,田春達一邊說,“美國有一份資料,說是有名的外科醫生血統內出現兇殺犯罪者比率很高,你知道嗎?”
“不知道!”
“拉丁語裡是路里斯,法語裡是魯鳩。雖說都是紅色的意思,但據說它們都出自梵語的路迪拉,聽說路迪拉中含有血液意思。”
“你在說什麼?”
“很久以前,血液色是受人尊敬的。因爲這是一種神秘的色彩,所以古代人特別偏愛紅色,不過,外科醫生對血卻是不懷一絲恐懼,就像景尚隨意切掉常明夫妻子的子-宮一樣,只知道用刀切用刀割,因爲他們對血液沒有畏懼的感覺。”
“所以,就說外科醫生宗譜中兇殺犯罪者的出現率高嗎?但是,我不明白,景尚放掉別人的血液,自己不也是被人放血了嗎!”
“也許需要對由景尚執刀治療的患者進行逐一調查。”
田春達把目光投向遠處。
10
看到田春達警官來到護士執勤辦公室,湯惠馬上意識到有什麼要緊的事。
“有點事想問一下,能抽點時間出來嗎?”
話語雖然很禮貌,但含有不容分說的口氣。
“好的。”
湯惠的臉色稍微有些蒼白,點了點頭,她早就意識到這個警官遲早要來的。她給護士長打了電話,得到了許可。
“你和景尚醫生是什麼關係。”在醫院接待室裡田春達問湯惠。
“有肉一體關係。前後大約半年。”湯惠低着頭說。
“爲什麼前面調查時你沒說!”
“這總不能算是可以引以爲自豪的事兒。而且,這種事情,自己也沒有非說出不可的義務,不是嗎?”
“景尚在醫務室奸一污有夫之婦,這個你知道嗎?”田春達又問。
“知道。”
湯惠點了點頭。那細長的臉上,顯出了痛苦陰影。
“既然知道,你爲什麼還繼續跟他來往?”
湯惠長得很美。當個護士真令人感到有點惋惜。雖說她的嘴脣不加粉飾,卻蘊含着特有的一股魅力,能夠喚起男人的慾望。就是這個漂亮的湯惠,卻是閉上雙眼,任憑景尚去施行他的邪惡。田春達覺得有點不可思議。
“田警官……”
湯惠剛端起水杯放在脣邊,沒喝,又放在了桌子上,發出輕輕的一聲,說:“如果你懷疑我,我也拿不出不在現場的證據。那天我休班,在公寓裡,但沒人能爲我作證。不過,我從未想過要殺景尚醫生。我只想,從我這方面疏遠他……”
“能說明一下嗎?”
“好吧。”湯惠點了點頭,“因爲我終於認識了他的性格……”
湯惠談了她對景尚的認識:同事們都知道,景尚獨身。三十歲前後獨身的男醫生,自然是護士們議論的對象。但關於那方面的新聞,景尚一點沒有。他是少言寡語,冷漠的性格。大多數醫生都可以很高興地加入到護士們的競爭對象中來,唯獨景尚例外。即使在病例研討會上,他也很少發言。因爲他的專業是腦外科,在這種集中了外科、放射科等醫生的研討會上,雖然可以說沒有發言的必要,但他確實特別古怪,孤獨癖明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