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獸般的吼叫、肆無忌憚的儀式即將達到高潮,化作魔鬼附身般的鬼哭狼嚎,撕破天幕、在建築中激盪,好似一陣從地獄深淵捲起的滔天癘風。雜亂無章的嘯叫聲時不時會停歇下來,變成訓練有素的齊誦,那些嘶啞的聲音所詠唱的便是那段可怕的禱文。
狂亂的信徒們把來不及逃跑的索尼婭和一些在敖德薩休假的拜耶蘭貴族包圍在夏宮。蘭薩達、艾斯等人也被邪教徒擊退,一起困在了那裡。得到消息以後,臨時駐紮在敖德薩的幾個拜耶蘭中隊嘗試發起解救,但是很快就被擊退,拒守在夏宮廣場河岸邊的幾座橋和建築上等待支援。
拜耶蘭的軍隊正在向這裡集結,但是敖德薩的力量不弱小,他們派出了許多的軍隊和非凡者前往各個方向抵擋,爲神明的降臨爭取時間。
目睹一晃而過的恐怖幻象,在臆想中瀕臨瘋狂的敖德薩聖光信徒和居民們集中起來。他們無論富有還是貧窮、高貴還是平凡、健康還是殘病,都在齊聲呼喚自己的神靈,將信仰獻給新的主人——來自虛境的生命織縷。
“真的很像點一堆柴火吶,”塞納蒙說道,“要點燃木柴才能取暖,但是小小的火星做不到這件事,只能先點燃一把枯草,再用枯草點燃火把,用火把燃起火堆。”
“嗚,真嚇人,”裡恩從狂亂的都市中心收回視線,對身邊的騎兵們說道,“快把這三門12磅蛇炮運走。隊長真是料事如神,到底是怎麼拿到的情報知道這裡會有重武器的呢?”
其實沒有證據,但是,拜耶蘭方面不可能對敖德薩的陰謀毫無準備,各方面的資源肯定會事先部署到各個重要的位置儲備起來。這裡是最靠近敖德薩核心的港口,找到武器是情理之中的事。
格里菲斯在心裡想着,但是沒有回答裡恩的問題。他轉過身,對一個守在倉庫的拜耶蘭的軍需官說道:“那麼,我們就借用一下。賬單請寄給603技術試驗中隊所屬的預備軍司令部簽收。”
一個軍需官帶着一小部分士兵被困在這裡。混亂爆發以後,他們謹守倉庫寸步不離。聽到格里菲斯的話,小軍官遲疑着,不知道是否應該拒絕。
“可是,長官,我們,根據程序這樣不行,您要用這些武器做什麼呢?我該如何報備?”
中隊的軍官和士兵們聽到這話,紛紛轉過身來,用同樣疑惑的目光看着他們的隊長。
暴風中隊和603中隊遵循格里菲斯的命令進入敖德薩城。這裡的城防已經因爲混亂千瘡百孔,幾乎沒有人來阻止他們。但是,市中心的廣場上據說聚集了兩萬城防軍和民兵,還有幾十萬的信徒在各個角落舉行可怕的儀式。
雖然大家遵照格里菲斯的要求集中起來,也找到了一些武器。但是以兩個中隊的兵力去挑戰兩萬敵人,幾十萬邪教徒,還有超凡者和非凡者,這簡直自尋短見。
“是呢,就這麼說吧……”格里菲斯微笑着。
大家看不到他的表情和眼睛,僅僅看到上窄下寬的暗金頭盔下剛毅的下巴勾勒的微笑。
“我是格里菲斯·德·拉文奈爾,二級突擊中隊長,這些武器是用來解救我的封君,索尼婭·德·拉莫爾伯爵小姐以及其他被困在夏宮的拜耶蘭子民所必須的。僅此而已。”
“僅此而已嗎?!”
“當然,我總不可能去挑戰幾十萬正在舉行儀式的敖德薩人,或者和他們信仰的神一決高下吧,那和我沒有關係,”格里菲斯說道,“那麼,火炮我就帶走了。裡恩,我先去組織廣場邊我們的敗軍建立防線,你帶人殿後,掩護火炮過來。”
大家立刻忙碌起來,就連軍需官和他的士兵也幫忙將火炮裝船,從水路遇到廣場附近。大家一邊忙一邊說:“現在正是十月,收穫葡萄的日子快要結束了吧?”
“今天是最後一天,敖德薩人的歷法,現在是葡月,收穫葡萄的月份!”貝爾納說道。
塞納蒙一下被提醒了:“說到這個,測試品裡有一種新炮彈,讓我們603中隊試驗一下。”
裡恩突然擡起手,打斷了他們的聊天:“先生們,閒聊要改天了。我們有客人上門,你們帶上這些重炮快去和隊長匯合。”
“好嘞,那我們走了,夏宮廣場見,裡恩。”
“恩,回頭見。”
……
敖德薩的超凡獵魔人,光影之鋒迪拉茲帶領麾下的五名非凡者從城西前往市中心。這個非凡者小隊有三名巫師和一名遊俠和一個獵魔人,都是序列7。
拜耶蘭的部隊和超凡者,還有諸神教會的強者正在從各個方向包圍過來。所有的敖德薩本地正規軍都被派出去迎擊。
不需要抵抗多少時間,只要能拖延到儀式完成,新神降臨,敖德薩就能迎來光輝的未來。
在此期間,塞德利茨閣下帶着數位超凡者主持夏宮廣場上的大型降臨儀式,還集中了兩萬城防軍和民兵守衛。加強偵測。
“那些拜耶蘭耗子果然在這裡藏了東西,”超凡獵魔人遠遠的看到一支隊伍在港口搬運貨物,錯綜複雜的水路和街道讓他看不清楚,“那是什麼東西?”
“我們的使魔發現是拜耶蘭的火炮,大人,”一位巫師回答道,“大而無用的鐵塊,凡人的庸俗製品。”
超凡獵魔人聳聳肩膀,決定不冒險,便對身邊一個序列7的獵魔人說道:“已經到了最後的階段,我要去大教堂前守護儀式。斯達拉,你和魯涅騎士擔任護衛,掩護培里昂、拉姆和托裡克三位巫師幹掉那些炮兵,然後來和我匯合。
“記住,把這些炮兵都幹掉,我可不希望看到他們出現在河上。”
五名非凡者紛紛答應,保證完成超凡者佈置的作戰任務。他們在建築和道路間散開,每個巫師一組,在視野良好的位置勾勒法陣。
魯涅騎士掩護着拉姆巫師來到一棟臨河的三層建築下。這裡的位置最好,可以首先攻擊。
“騎士,看好附近,我的校準需要時間,可別讓老鼠來咬我!”拉姆巫師取出塵光,在地面滴落石英和水銀,進入冥想開始構型。
“好好好,脆皮的巫師。”魯涅騎士小聲嘀咕。他握持大盾,手持戰錘,在幾十步之外警惕着。
四周非常安靜,居民不是逃離,就是聚集到聖所附近參加儀式。只要再過一會,無上的榮光和幸福就會降臨。拜耶蘭的軍隊和強者還在很遠的地方,他們什麼都組織不了!
魯涅騎士深深的嘆了口氣,無比放鬆的仰了仰頭。突然,他看到一個魁梧而猙獰的影子,就出現在拉姆巫師頭頂的屋檐上。
“!!!”
那是人形的物體,黑色的胸甲和脛甲,頭盔上有高高的劍刺,左肩上有一面菱形大盾,右手赫然握持着一把黑色長刀。
它像是一尊勇士的雕塑,冰冷而猙獰的屹立於屋頂,沉默而威嚴,彷彿故事裡直面巨龍的勇士,擺放在屋頂作爲雕塑,好像,好像也挺合適的……
裡恩冷漠的目光掃光錯綜複雜的建築與陰暗的街道。經年累月的實戰經驗和破法者的非凡特性讓他排除干擾,在短時間內掌握了地形,抓住了敵人的蹤跡:“超凡者一名,正在離開。一個獵魔人和一個聖騎士,巫師3,其中一個已經在樓下啓動攻擊魔咒。
“巫師的偵察和攻擊都很強,對移動緩慢的貝爾納炮隊和運輸船很有威脅。”
他向着一旁的煙囪扔出帶着釘鎬的繩索,纏住拉緊,縱身躍下。
“敵襲!”魯涅騎士終於反應了過來。非凡力量聚集在他的戰錘上,算準下落的的敵人軌跡,如雷霆般砸去,“粉碎吧!”
裡恩左手抓住繩索用力一拽,身體在下落中一窒,戰錘幾乎是擦着腳底砸穿牆壁,巨響轟鳴,碎石四濺。
“第一個!”裡恩將蘊含了破魔特性的靈能灌注在破甲投槍上,朝着樓下的巫師擲去。
正在冥想的拉姆巫師聽到頭頂的巨響,剛剛擡起頭來,重型投槍已經穿透了他的護盾,扎進他的嘴裡。
“嘭!”
巫師在魯涅騎士的前方爆裂開來,化成漫天碎肉血雨。
“魯涅!怎麼回事?”
附近的小組成員紛紛詢問。
“敵人,敵人!”魯涅撲上去追擊裡恩,但是一轉眼就在建築和小路間丟失了目標,他急的大喊:
“斯達拉,是個破法者,衝你們來了,守住巫師!”
敖德薩的獵魔人取下投槍,揮手在驚疑中的巫師隊友後退:“攻擊暫停,先讓我解決了破法者。不要慌,我們打破法比吃小蛋糕還簡單。”
急促的腳步逼近。一個身披重甲的敵人正穿過空曠的街巷,向這邊撲來。
斯達拉敏銳的六感聆聽着,感知着,不落下一絲可疑的動靜。他輕掂投槍,蓄勢待發。只要拜耶蘭的破法者出現在視野中,他便能閃電般一擊制敵。
腳步越來越近,就在抵達前方巷口的同時停了下來。幾個金屬的圓球翻滾着,咕嚕嚕的從黑暗中滾出,上面還連着呲呲燃燒的火繩。
“呯!”
鐵球突然炸裂開來。全神貫注的斯達拉兩眼一白,耳中一片嗡鳴。
見鬼,他要衝過來了!斯達拉什麼也看不見,什麼也聽不見,揮手將投槍向着敵人的方向擲出。非凡者強大的身體讓他儘快拜託了不適,聽到投槍擊穿牆壁的龜裂聲。
他知道失手,急忙抽出腰間的彎刀,一邊後退一邊舉刀防禦。
“啊!救命,救命啊!”不遠處的培里昂巫師發出撕心裂肺的叫喊聲。斯達拉的心都被勒緊了。他在一片炫目的白光中勉強望去,只見被保護的巫師已經跪倒在地,一個魁梧的黑甲武士按住他的腦袋,豎起手中黑色的長刀,斜着插進肩胛,然後一攪。
……
最後的巫師托裡克亡命狂奔。他一邊跑,一邊丟下隨身的魔法材料口袋,脫了寬大的法袍,在小巷裡狂奔,向着遠處撕心裂肺的大喊:
“迪拉茲大人,救我!”
兩個巫師一個照面就被殺死,保護他們的騎士和獵魔人平時口氣那麼大,真打起來就是兩個廢物啊!
朝我來了,朝我來了!這讓人窒息的氣息,涌動的魔法亂流,那個破法者朝我來了!
“轟!”
身邊的牆壁突然碎裂,一個黑甲的魁梧身影鑿穿牆壁,出現在巫師的身邊。沉重的鐵靴踏的碎石飛濺,頭盔上猙獰豎起的尖刺直刺心魄,黑色的面甲縫隙中,刀鋒般的目光如同被囚禁的野獸,比鮮血浸透的紅月還要恐怖而邪惡。
托裡克發出靈魂深處的慘叫:“你不要過來啊——!”
話音未落,破法者側身以肩上的大盾撞來。盾牌上赫然還有三根三棱的撞角,與巫師的護盾撞擊。巫師當場吐出一口血倒飛了出去。
裡恩收步,側身,拔出盾牌下槍管的塞子,擦燃火繩,對着滿地亂滾的巫師擡手一指。
“嘭!”
在一連串密集的爆鳴中,安裝在盾牌下的三聯槍管噴出三發沉重的鉛彈,打碎了地板,擊穿巫師的大腿。最後一發眼看着就要砸爛巫師的腦袋,卻撞上了一道炙熱的火光彈飛出去。
火焰蒸騰而起。一個犀利如利刃的身影攔在裡恩前方。他微微側身,一腳把哀嚎的巫師踢飛出去,然後才施施然轉身來面對自己的敵人。
“嚯嚯,一瞬間幹掉兩個序列7,夥計,你可真不簡單吶!”
光影之鋒迪拉茲趕到了。他年輕俊朗容貌非凡,全身都被煊赫的氣勢包裹,強大的靈能讓人望而卻步。隨着他翻轉手腕,火焰的長槍已經蓄勢待發。
裡恩掃出手中的熱能鞭。長鞭如同活着的長蛇一般突然捲住了超凡者的武器,難以抵達的高溫和長槍的火焰糾纏,發出爆鳴。
迪拉茲隨手一拋,扔下投槍,手中赫然已經多了一把深藍色的短刃直撲過來。在電光火石的瞬間,破法者的左臂和大盾就一起飛了出去。
“怎麼樣?差距很大吧,”迪拉茲看了看短刃上的血跡,“你們這些慢吞吞的破法者和我們沒得打,靈能的差距是決定性的。”
裡恩沉默着,他看看落在地上的斷肢,又看看噴血的左臂,慢慢的咧嘴笑了笑。
“看來是沒法匯合了呢。
“年輕的獵魔人,我可還沒有輸呢。來吧,讓我來給你上一課,靈能的差距,不是戰場上決定勝負的關鍵。”
裡恩俯下身體,放棄了一起防禦,手持一把匕首如野獸般向超凡者撲去。
迪拉茲雙眼微眯,看準敵人的動向,深藍色的短刃鋒利的無法阻擋,如閃電般撕裂胸甲,掃過下腹,破開肚腸,然後斬向左腿。破法者的左腿在閃光中被截斷,露出傾斜的斷骨。
“我贏了。”迪拉茲與敵人交錯而過,優雅的轉身迴旋,淡淡說道。
“贏啦!”裡恩掏出肚腸,將一大把血肉和腸子撕裂扔到超凡者的臉上,狂叫着一躍而過,用僅剩的右腿着地全力躍出,擡起左腿的斷骨向正在牆角捂着傷口喘氣的巫師脖頸踢去。
蒼白的斷骨刺穿柔嫩的肩頸,扎進滿臉驚恐的巫師托裡克咽喉,用力一攪。
“你的眼線沒了,超凡者。學到沒,
“腿,可不是裝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