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麗絲塔的身影已經遠去。
格里菲斯舉起含光,雙手握住,嘴角不自然的抽搐起來:
“哪怕是墜落的星辰,在逼近地面的時間能夠改變的軌道也是有極限的。
“我最後說一次,閃開,艾露莎。”
艾露莎輕輕搖頭:“星辰墜落會產生半徑三公里粉碎一切的衝擊波,強光和極度高溫的範圍還要再大一倍。即便在生死的邊緣得到一次奇蹟,難道還能永遠在這片天空下逃避諸神的注視麼?”
那麼,便沒什麼好說了。
格里菲斯閉上眼睛,注視着遠去的身影嘆息哀傷。:
“理智是留給需要守護的人的,不是神明的玩物和祭品。若是說我的選擇便是瘋狂,那麼,艾露莎,
“我從一開始,就已經瘋了!”
他邁出一步,劍鋒的寒光撕裂空氣,迸發跳躍的電光。
艾露莎的聖槍在昂揚的嗡鳴,無聲的意志彷彿在催促。彎折的光弧甚至隱隱勾勒出持有者刺敵斷劍的圖案。
她發出深深的嘆息,倒轉槍頭,一把插進泥土裡,僅僅握持左手的金色圓盾正面迎接格里菲斯的攻擊。
艾露莎和安柏相似,敏捷與殺傷力驚人,擁有最能剋制我的非凡特性,身爲超凡者的她更是強大的超乎想象。但是這份力量部分來自神秘的加持,她們的本體並不堅韌。只要能夠擊中,我就有一定機率破除艾露莎的某些特性!
格里菲斯以含光斬下,預料自己的劍鋒應該會被盾牌擋住。
在劍與盾撞擊的瞬間,盾牌突然向下一沉,毫無支撐的被擊落地面。不等格里菲斯銜接連擊,艾露莎已經從盾牌下穿過。
格里菲斯的膝蓋內側被一腳踢中,整個人都向前跪去。
太快了!騎士在跌倒的前夕旋身向後,近戰型超凡者的強大體質支撐着他做出極限的旋風般的斬擊。
這一劍尚未完全揮出,他的手腕便被一握一扭,聖劍脫手而去。艾露莎身形一沉,向着他的懷中一靠。格里菲斯彷彿被攻城錘撞擊,五臟六肺一起顫抖悲鳴起來,被制住的身體緊接着向前凌空摔飛出去。
“呯!”
格里菲斯重重的砸在地上。他硬頂着眩暈和震盪的劇痛翻滾而起,掙脫女獵手銜尾而至的試圖彎折他胳膊的擒拿,如風雷驟起,半跪抽槍,打開擊錘。
不等他舉起斷罪,艾露莎已經從他的身下鏟過,同時雙手向上一扭,燧發槍脫手而去。
格里菲斯拔出釘錘“流星”向身下砸去。女獵手抓住他的肩膀,單手撐地,電光般倒立而起,掠過騎士的背後,抓過堅毅盾幾個凌空翻滾。
騎士幾乎是同時轉身,將流星擲出,在盾牌上撞開一片火光。他毫不停歇,取出剔骨匕首。
“Duang!”
堅毅盾以快的驚人的速度飛砸在臉上。格里菲斯在劇烈的眩暈中連退幾步,握持匕首的手隨即被翻轉扭過,匕首也被奪走扔在地上。
他掏出一瓶減速藥劑就要砸下,蓄勢向後大跳。藥瓶尚未出手,艾露莎已經伸手一拍,把小小的水晶瓶從他手掌中拍飛出去,向前滑步一腳踩住正要後撤的格里菲斯右腳腳背。
格里菲斯揮手一拳轟去,拳風如雷,在飛揚的火紅長髮間擦過。艾露莎將他踩住,閃電般的刺拳猶如長鞭飛舞,正中鼻樑,格里菲斯的腦袋向後彈去發出一聲悶響。他勉強擡手格擋,自己手肘的間隙又鑽進一記勾拳。
兩人在極近距離互相對毆。格里菲斯的每一拳都爆發出足以打倒一頭熊的兇悍氣勢。女獵手回以連續而快速的普通攻擊,附着這讓人戰慄的氣頸和震盪,不斷施加減速和眩暈的負面狀態。
打不中也躲不開的格里菲斯只能一頭衝上去,試圖抱住艾露莎用體型壓倒她近戰,避開暴風般的連擊。
女獵手立刻向後撤步,迅捷而靈巧,輕盈躲閃撲擊的同時維持距離連續快速出拳。格里菲斯只覺得自己在被夏夜驟雨拍打,笨拙的連對方的衣角就無法觸及。
“閃開,艾露莎!”狂怒的騎士咆哮起來,激盪的血氣在他的身後聚集成兇殘猙獰的幻象。他將超凡的力量擲下,索取無法反抗的恐懼戰慄。
“不,你要留在這裡,注視她捨棄生命的覺悟!”艾露莎抓住他的衣領一拳打下,“然後……”
她的話語戛然而止。無形的力量和恐懼直攝咽喉和心魄,一瞬間剝奪了她的思緒,明亮如星的雙眸陷入茫然和遲疑。幾乎是在同時,她的身上已經在閃爍光華,堅定和純淨的光輝重回眼眸。
格里菲斯抓住僅有的空隙將艾露莎撲倒,騎上去對着美麗的臉頰一拳轟下。
“呯——!”
艾露莎被打的眼冒金星,全身都顫抖起來,幾乎失了神智,溫熱的液體涌出鼻腔。她急忙舉起雙手護住頭,迎接一陣猛過一陣的雷霆般的捶擊。
格里菲斯彷彿狂暴的山洪一般攻擊,迫不及待的想要打垮女獵手,快些去克麗絲塔的身邊。艾露莎抱着頭被他壓在身下毆打,防禦卻絲毫不亂。
突然,他察覺被騎在身下的女獵手柔韌驚人,竟然有一條腿掙脫出來,閃電般踢在他的下顎上。
大腦在顫抖,眼前一片雪白,整個世界都碎裂開來。
兩條長腿先後掙脫,夾住格里菲斯的腦袋翻轉。艾露莎彷彿舞者一般從束縛中起身,蠻腰發力,雙腿旋轉,修長的身形如風車般翻滾,雙腿和雙手輪換控制,捲起格里菲斯凌空飛起,在呼嘯中砸向地面。
這一次,騎士終於被擊倒了。
蓬勃的鬥志,不甘的怒吼在天旋地轉的翻滾和撞擊中碎裂。他還想掙扎,但是身體已經不受控制,甚至連動一動手指都求而不得。
“求你了,格里菲斯,認清現實吧!這個世界,就是如此殘酷,”艾露莎氣喘吁吁的按着他不讓起身,“爲了她,也爲了你,滿足她最後的心願吧!”
……
火焰幾乎遮蔽了克麗絲塔頭頂的天空。當她仰頭望去,隕落的星辰和洶涌天火已經佔據全部視野。
揮之不去的風暴與烈風,吹起她的金髮。終於迎來的結果,竟然仍是兩手無法捧起的悲傷。身上的痛楚比燃燒的天空還要慘淡,就連追憶也滿是絕望的色彩。
這把用星光和靈能鍛造的劍,想必能夠在毀滅的烈焰中倖存,將我的思念留下……我要許下三個願望,在這個時候,他無論如何都會做到的吧!克麗絲塔輕輕抹去淚水,拔出那把銀色的長劍,用少女特有的堅持與倔強說道:
“我的格里菲斯,聆聽我的心願,救救敖德薩的居民吧!”
她將長劍翻轉,手按劍刃,抵住自己的心臟:“這不是終結,不是,你要尋找我所未看到的道路。不要迷失自己,不要被仇恨與瘋狂吞沒!
“哪怕我的身體和靈魂再次毀滅,我的記憶仍然陪伴着你。”
“我的格里菲斯,聆聽我的心願,在未來的人生擁抱我們不曾擁有的快樂和幸福!”
克麗絲塔就是撞擊的中心,銀色長劍的光芒與她輝映,所能看到的一切皆是漫天刺目的火海。周遭的一切,無論草木、房屋還是岩石都在焚燒溶解。
隨時光流逝,我們曾擦肩而過,再次相逢卻又分離。但是,只要在你的身邊,我那一點小小的夢想,竟然在這殘酷的世界得以實現。
克麗絲塔眼看着她的整個世界被火海和激波吞沒。
她將長劍刺向自己:
“我的格里菲斯,聆聽我的心願,
“勿忘我。”
在恍若漫長的終末瞬間,她彷彿看到朝陽升起,春回大地,清風和煦,在陌生而遙遠的地方,與他混跡在人羣中,度過平凡的日子。
“唉,你會起怎樣的名字呢……好想知道”
撞擊降臨,塵埃如山峰般直入雲霄。
……
在這被血染的蒼天之間,格里菲斯來到凹陷的大坑,佇立於目眩之中。思念的淚滴如同寶石一般。他從未像現在這樣渴望奇蹟,但求那溫柔美好的呼喚能再次迴響。
他聽到未曾消散的祈願與呼喚,看見與她一起走過的那些溫柔過往,彷彿被人從背後悄悄抱緊。他勉勵擡手想要抓住,卻只劃過一絲殘像,唯有悲傷的痕跡無法抹去。
我究竟在尋找什麼呢?
他向着無人的天空伸出雙手,華美綺麗的光輝在手中凝聚,化作閃耀着寶石光輝的長劍。
“這是她留下的麼?”艾露莎注視着這把聖劍,“命名她吧,這是留給你的記憶。”
迷茫無依的內心,在持劍的瞬間,同屬兩人的那份遙遠的歡喜彷彿再次涌現。即使身軀焚燒殆盡,生命的意義亦被扭曲,那份記憶也無法抹去。
從今天直到遙遠的未來,我將會持此劍創造她所期盼的世界。我要將那罪惡和黑暗埋葬,將這扭曲的一切全部撕裂譭棄。
“倚天,”格里菲斯輕撫劍鋒,淚珠如斷線般滴落在劍刃上,“你的心願,我聽見了。我將去往約定的地方。”
艾露莎遲疑了一下:
“包圍敖德薩與邪神的戰鬥即將開始,我要返回後方,和軍團及其他超凡者匯合。敖德薩派出了最強的力量來阻擊我們,城裡也留下了許多超凡者來帶領幾十萬理智崩潰的平民舉行呼喚邪神的儀式。如果邪神的降臨無法阻擋,更大的月神之淚將會墜下。我帶你離開這裡,去和軍團匯合吧。”
“噢?還有儀式?”
格里菲斯取出迴音水晶,發現雜音已經消散。他輕輕叩響:“裡恩,貝爾納,帶上騎兵和炮隊進城,去港口的倉庫看看,有沒有後方送來的重炮。”
“爲什麼?敖德薩現在可能有幾十萬邪教徒,還有即將降臨的邪神,甚至會落下另一顆星辰,你該不會?”艾露莎說着。突然,她停住了。她看到面前的騎士已經收淚,晶瑩的淚光化成黎明般的堅定光輝。
“也許吧,”格里菲斯輕輕笑道,“了不起了不起的神明們正在那裡彼此較量,施展神力,佈置棋局,做些凡人不敢想象的偉大事情,
“我要去那裡,
“和祂們談談真理,
“教祂們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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