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家裡已經有好些年頭了,鎮上的一切似乎變了許多,許多東西我已經記得不太清了,但是鎮東頭的那家豆腐店,我還是能夠清楚地記着的。只是如今豆腐店已經換人了,它已經變成了一家饅頭鋪。
這豆腐坊,我之所以記得真切,還是源於之前我奶奶常和我說的那個人吳三。記得剛上五年級的那陣子,我還小,奶奶就常常帶着我來鎮上賣雞蛋,由於來這豆腐店買豆腐的人多,奶奶就蹲在這豆腐店旁邊賣雞蛋,通常來說,在別人店門口做生意,店老闆都會不高興的,可是這家豆腐店的老闆人挺和氣,見我們又是祖孫倆也就沒有爲難我們。奶奶賣雞蛋掙了錢的時候,也會去豆腐店裡也會買上一碗豆腐腦給我喝,這樣一來二去便和這店老闆熟絡了起來。
豆腐店的面積不大,店照片還是用塊破木板子上面用粗毛筆歪歪扭扭地刷上幾個字“華生豆腐店”,店裡擺着幾把缺胳膊缺腿的桌椅,可這些並不影響豆腐店的生意,照樣還是有許多人回來這喝豆腐,這吳三便是這些人中的一個。聽奶奶說,吳三是這個豆腐店裡的常客,和豆腐店的老闆是朋友。不過那時候我就納悶了,這豆腐店老闆長得白白淨淨的,他怎麼就搭上了吳三這樣的朋友?
吳三是個什麼樣的人?奶奶沒有和我說得太清楚,我只知道他是個算命的。吳三這個人,長得鬍子邋遢的,不管冬天還是夏天都愛穿着那身聞起來有些發酸發臭的長袍子,坐在豆腐店正上方的桌子旁,哧溜溜地喝着白花花的豆腐腦,那豆腐腦常常是沾在了他的鬍子和頭髮上,他嘴巴抹都不抹,便甩着袖子出了店門。這樣的情景我看到了好幾回了,因此我對他自然沒有好的印象。
“ 吳三?不就是那個吃了東西不抹嘴的那個髒傢伙麼?哈哈……”我大聲地說道。
“ 死妮子,別亂說話!這要是被吳先生聽到了,會生氣的!”奶奶拍了一下我的腦袋,忙讓我住嘴。
“奶,這吳三我真的看到好幾回,他喝豆腐腦的時候,鬍子頭髮都沾着豆腐腦,他就出門了。”我堅持道。
“死妮子,不許你胡說!”奶奶竟然真生氣起來了,對我瞪起了眼睛。
我沒有敢再吭聲了。
自從那以後,奶奶就沒有再帶我去豆腐店旁賣雞蛋了,只是她自己還是每天都去。我知道奶奶可能是怕我再說那吳三,怕惹得他不高興。可是我就是弄不明白,這吳三隻是一個窮算命的,平日裡也是邋里邋遢的,奶奶怎麼就這麼擡舉他?連說都不讓我說他!不過有一次,奶奶倒是主動和我說起了吳三這個人,說是他是爲我算了一卦,至於卦裡面的內容具體是什麼,奶奶說什麼不肯讓我知道,只是不知道從哪裡弄了個紅色荷包裡面塞上了些頭髮便掛在了我的脖子上。那荷包看起來實在是彆扭,我就偷偷地把它給摘下來了,事後奶奶知道後,痛心疾首地罵起我來,幸虧當時母親在場,奶奶纔沒有再說什麼。只是那以後奶奶便沒有再和我提起吳三的事情。
後來我才知道,吳三自從那天后,就再也沒有出現在豆腐店過,連豆腐店的老闆也不知道他去哪裡了。於是荷包的事情,奶奶也就沒有向我再說起過。奶奶繼續在豆腐店門口賣她的雞蛋,只是她變得比以前似乎要沉默了許多,這些變化還是母親發現的。母親一直以爲是那天幫我說話,奶奶生氣了的緣故。可是奶奶卻連連搖頭說:“傻兒媳婦,都是自家人,還犯得着爲這事情動怒麼?”母親自然也就沒有再爲這事情彆扭了,只因認爲這事情已經過去,只不過是我淘氣,惹奶奶生氣了。但是奶奶的變化,我也是看在眼裡了,我覺得事情遠遠沒有這麼簡單,那個吳三肯定和奶奶說了些什麼,才讓她這樣較真的?至於他究竟說了什麼,奶奶自始至終都沒有告訴我。
後來,我便隨同鄉一起出外打工了,便把漸漸把這事情給忘了。
我路過那饅頭鋪的時候便放慢了腳步。門口一精瘦的女人正手腳麻利地翻動着在蒸籠裡淌着熱氣的白花花的饅頭,那女人見有人經過,便吆喝着說:“要饅頭嗎?”
我沒有應聲,便準備離開。
“啊,你,你不是?”突然那女人驚訝地叫了起來,驚訝的眼神定格在了我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