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回 擒放孟獲

一、二擒孟獲

諸葛亮放了孟獲,衆將上帳問:孟獲乃南蠻渠魁,今幸被擒,南方便定,亮何故放之?

諸葛亮笑言:亮擒獲,如囊中取物耳,直須降伏獲心,自然平矣。諸將聞言,皆未肯信(諸葛亮這麼沒有威信嗎?)。

當日孟獲行至瀘水,正遇手下敗殘的蠻兵,皆來尋探。

衆兵見了孟獲,拜問:獲如何能夠回來?獲言:蜀人監獲在帳中,被獲殺死十餘人,乘夜黑而走;正行間,逢着一哨馬軍,亦被獲殺之,奪了此馬:因此得脫。(江湖大佬的普遍做法——打腫臉充胖子,沒有威信做不了老大,沒有能力也無法服衆,爲難“老大”了!)

衆皆大喜,擁孟獲渡了瀘水,下住寨柵,會集各洞酋長,陸續招聚原放回的蠻兵,約有十餘萬騎。

此時董荼那、阿會喃已在洞中,孟獲使人去請,二人懼怕,只得也引洞兵來。

獲傳令:獲已知諸葛亮之計矣,不可與戰,戰則中亮詭計。亮川兵遠來勞苦,況即日天炎,獲等有此瀘水之險,將船筏盡拘在南岸,一帶皆築土城,深溝高壘,看諸葛亮如何施謀!(以逸待勞,不失爲良計!)

衆酋長從獲計,盡拘船筏於南岸,一帶築起土城:有依山傍崖之地,高豎敵樓;樓上多設弓弩炮石,準備久處之計。

糧草皆是各洞供運,孟獲以爲萬全之策,坦然不憂。

諸葛亮提兵大進,前軍已至瀘水,哨馬飛報:瀘水之內,並無船筏;又兼水勢甚急,隔岸一帶築起土城,皆有蠻兵守把。

時值五月,天氣炎熱,南方之地,分外炎酷,軍馬衣甲,皆穿不得。

諸葛亮自至瀘水邊觀畢,傳令:諸將各各引兵,依山傍樹,揀林木茂盛之處,與亮將息人馬。

乃遣呂凱離瀘水百里,揀陰涼之地,分作四個寨子:使王平、張嶷、張翼、關索各守一寨,內外皆搭草棚,遮蓋馬匹,將士乘涼,以避暑氣。

參軍蔣琬看了,入問諸葛亮:倘蠻兵偷渡瀘水,前來劫寨,若用火攻,如何解救?

諸葛亮笑言:琬勿多疑,亮自有妙算。蔣琬等皆不曉亮意。

蜀中差馬岱解暑藥並糧米到,諸葛亮令入。

岱參拜畢,一面將米藥分派四寨。

諸葛亮問:岱將帶多少軍來?馬岱言:有三千軍。

諸葛亮言:亮軍累戰疲睏(此真話耶?),欲用岱軍,未知肯向前否?岱言:皆是朝廷軍馬,何分彼我?亮要用,雖死不辭。

諸葛亮言:今孟獲拒住瀘水,無路可渡,亮欲先斷獲糧道,令獲軍自亂。

岱問:如何斷得?諸葛亮言:離此一百五十里,瀘水下流沙口,水慢,可以扎筏而渡。岱提本部三千軍渡水,直入蠻洞,先斷獲糧(計毒莫過於絕糧),然後會合董荼那、阿會喃兩個洞主,便爲內應(搖擺不定之人,“威逼利誘”最見效!)。

馬岱欣然去了,領兵前到沙口,驅兵渡水:因見水淺,大半不下筏,只裸衣而過,半渡

皆倒,急救傍岸,口鼻出血而死。

馬岱大驚,連夜回告諸葛亮,諸葛亮隨喚嚮導土人問之(派兵之前爲何不問?)。

土人言:目今炎天,毒聚瀘水,日間甚熱,毒氣正發,有人渡水,必中其毒;或飲此水,其人必死。若要渡時,須待夜靜水冷,毒氣不起,飽食渡之,方可無事。

諸葛亮遂令土人引路,又選精壯軍五六百,隨着馬岱,來到瀘水沙口,紮起木筏,半夜渡水,岱領着二千壯軍,令土人引路,徑取蠻洞運糧總路口夾山峪而來。

那夾山峪,兩下是山,中間一條路,止容一人一馬而過,馬岱佔了夾山峪,分撥軍士,立起寨柵。

洞蠻不知,正解糧到,被岱前後截住,奪糧百餘車,蠻人報入孟獲大寨中。

孟獲在寨中,終日飲酒取樂,不理軍務(不務正業,愚昧人抱着手吃自己的肉),謂衆酋長言:獲若與諸葛亮對敵,必中奸計。今靠瀘水之險,深溝高壘以待之,蜀人受不過酷熱,必然退走。那時獲與衆酋長隨後擊之,便可擒諸葛亮也。言訖,呵呵大笑。

班內一酋長言:沙口水淺,倘蜀兵透漏過來,深爲利害,當分軍守把。獲笑言:獲正要蜀兵來渡此水,渡則必死於水中矣。

酋長又言:倘有土人說與夜渡之法,當復何如?獲言:獲境內之人,安肯助敵人耶?(自大——自取滅亡之先兆也!)

正言之間,報蜀兵不知多少,暗渡瀘水,絕斷了夾山糧道,打着“平北將軍馬岱”旗號。

獲笑言:量此小輩,何足道哉!即遣副將忙牙長,引三千兵投夾山峪來。

馬岱望見蠻兵已到,遂將二千軍擺在山前。

兩陣對圓,忙牙長出馬,與馬岱交鋒,只一合,被岱一刀,斬於馬下,蠻兵大敗走回,來見孟獲,細言其事。

獲喚諸將問:誰敢去敵馬岱?言未畢,董荼那出言:其願往。

孟獲大喜,遂與三千兵而去。

獲又恐有人再渡瀘水,即遣阿會喃引三千兵,去守把沙口。

董荼那引蠻兵到了夾山峪下寨,馬岱引兵來迎,部內軍有認得是董荼那,說與馬岱如此如此。

岱縱馬向前大罵言:亮饒汝性命,今又背反,豈不自羞!

董荼那滿面慚愧,無言可答,不戰而退,馬岱掩殺一陣而回。

董荼那回見孟獲言:馬岱英雄,抵敵不住。

獲大怒言:獲知董原受諸葛亮之恩,今故不戰而退,正是賣陣之計!(此言不差,明白人!)喝教推出斬了。

衆酋長再三哀告,方纔免死,叱武士將董荼那打了一百大棍(死罪可免,活罪難逃!),放歸本寨。

諸多酋長皆來告董荼那言:衆酋長雖居蠻方,今因孟獲勢力相逼,不得已而造反。想諸葛亮神機莫測,況衆酋長皆受亮活命之恩,無可爲報。今欲舍一死命,殺孟獲去投諸葛亮,以免洞中百姓塗炭之苦。

董荼那問:未知衆酋長心下若何?內有原蒙諸葛亮放回的人,一齊同聲應言:願往!(人心齊,泰山移)

董荼那手執鋼刀,引百餘人,直奔大寨而來,時孟獲大醉於帳中(戰況不佳,竟大醉不醒,當死也!)。

董荼那引衆人持刀而入,帳下有兩將侍立,董荼那以刀指言:兩將亦受諸葛丞相活命之恩,宜當報效。

二將言:不須董下手,二將當生擒孟獲,去獻亮。一齊入帳,將孟獲執縛已定,押到瀘水邊,駕船直過北岸,先使人報知諸葛亮。

諸葛亮已有細作探知此事,密傳號令,教各寨將士,整頓軍器,方教爲首酋長解孟獲入來,其餘皆回本寨聽候。

董荼那先入中軍見諸葛亮,細說其事,諸葛亮重加賞勞,用好言撫慰,遣董荼那引衆酋長去了,然後令刀斧手推孟獲入。

諸葛亮笑問:獲前者有言:但再擒得,便肯降服。今日如何?獲言:此非亮之能也;乃獲手下之人自相殘害,以致如此。如何肯服!

諸葛亮問:亮今再放獲去,若何?孟獲言:若亮端的肯放獲回洞中,亮當率兵再決勝負。若亮這番再擒得獲,那時傾心吐膽歸降,並不敢改移也。(軟中帶硬,不失“老大”風範!)

諸葛亮言:這番生擒,如又不服,必無輕恕。令左右去獲繩索,仍前賜以酒食,列坐於帳上。

諸葛亮言:亮戰無不勝,攻無不取,獲蠻邦之人,何爲不服?獲默然不答。

二、三擒孟獲

諸葛亮酒後,喚孟獲同上馬出寨,觀看諸營寨柵所屯糧草,所積軍器。

諸葛亮指謂孟獲言:亮有如此之精兵猛將,糧草兵器,獲安能勝亮哉?獲若早降,亮當奏聞禪,令獲不失王位,子子孫孫,永鎮蠻邦。意下若何?

獲言:獲雖肯降,怎奈洞中之人未肯心服。若亮肯放回去,就當招安本部人馬,同心合膽,方可歸順。

諸葛亮忻然,又與孟獲回到大寨,飲酒至晚,獲辭去,諸葛亮親自送至瀘水邊,以船送獲歸寨。

孟獲來到本寨,先伏刀斧手於帳下,差心腹人到董荼那、阿會喃寨中,只推諸葛亮有使命至,將二人賺到大寨帳下,盡皆殺之,棄屍於澗(吃一塹長一智,殺一儆百!)。

孟獲隨即遣親信之人,守把隘口,自引軍出了夾山峪,要與馬岱交戰,卻並不見一人,及問土人,皆言昨夜盡搬糧草,復渡瀘水,歸大寨去了。

獲再回洞中,與親弟孟優商議:如今諸葛亮之虛實,獲已盡知,優可去如此如此。(班門弄斧!)

孟優領了兄計,引百餘蠻兵,搬載金珠、寶貝、象牙、犀角之類,渡了瀘水,徑投諸葛亮大寨而來,方纔過了河時,前面鼓角齊鳴,一彪軍擺開:爲首大將乃馬岱也。

孟優大驚,岱問了來情,令在外廂,差人來報諸葛亮。

諸葛亮正在帳中與馬謖、呂凱、蔣琬、費禕等共議平蠻之事,報稱孟獲差弟孟優來進寶貝。

諸葛亮回顧馬謖問:謖知優來意否?謖言:不敢明言,容謖暗寫於紙上,呈與亮,看合鈞意否?(文人遊戲——互猜心意,有趣!)諸葛亮從之。

馬謖寫訖,呈與諸葛亮,諸葛亮看畢,撫掌大笑言:擒孟獲之計,亮已差派下也,謖之所見,正與亮同。

遂喚趙雲入,向耳畔分付如此如此;又喚魏延入,亦低言分付;又喚王平、馬忠、關

索入,亦密密地分付。

各人受了計策,皆依令而去,方召孟優入帳,優再拜於帳下言:家兄孟獲,感亮活命之恩,輒具金珠寶貝若干,權爲賞軍之資,續後別有進貢禪禮物。

諸葛亮問:優兄今在何處?優言:爲感亮天恩,徑往銀坑山中收拾寶物去了,少時便回來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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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葛亮問:優帶多少人來?優言:不敢多帶,只是隨行百餘人,皆運貨物者。

諸葛亮儘教入帳看時,皆是青眼黑麪,黃髮紫須,耳帶金環,鬅頭跣足,身長力大之士。諸葛亮就令隨席而坐,教諸將勸酒,殷勤相待。

孟獲在帳中專望迴音,報有二人回了,喚入問之,具言:諸葛亮受了禮物大喜,將隨行之人,皆喚入帳中,殺牛宰羊,設宴相待。二大王令其密報大王:今夜二更,裡應外合,以成大事。

孟獲聽知甚喜,即點起三萬蠻兵,分爲三隊。

獲喚各洞酋長分付言:各軍盡帶火具,今晚到了蜀寨時,放火爲號。獲當自取中軍,以擒諸葛亮。

諸多蠻將,受了計策,黃昏時分,各渡瀘水而來。

孟獲帶領心腹蠻將百餘人,徑投諸葛亮大寨,於路並無一軍阻當,前至寨門,獲率衆將驟馬而入,乃是空寨,並不見一人。

獲撞入中軍,只見帳中燈燭熒煌,孟優並番兵盡皆醉倒。

孟優被諸葛亮教馬謖、呂凱二人管待,令樂人搬做雜劇,殷勤勸酒,酒內下藥,盡皆昏倒,渾如醉死之人。

孟獲入帳問之,內有醒者,但指口而已。

獲知中計,急救了孟優等一干人,待奔回中隊,前面火光驟起,蠻兵各自逃竄。

蜀將王平一彪軍殺到,獲大驚,急奔左隊時,蜀將魏延一彪軍殺到,獲慌忙望右隊而來,蜀將趙雲一彪軍殺到。

三路軍夾攻將來,四下無路,孟獲棄了軍士,匹馬望瀘水面逃。

見瀘水上數十個蠻兵,駕一小舟,獲慌令近岸,人馬方纔下船,將孟獲縛住。

馬岱受了計策,引本部兵扮作蠻兵,撐船在此,誘擒孟獲。

諸葛亮招安蠻兵,降者無數,諸葛亮一一撫慰,並不加害,就教救滅了餘火。

馬岱擒孟獲至,趙雲擒孟優至,魏延、馬忠、王平、關索擒諸洞酋長至。

諸葛亮指孟獲而笑言:獲先令獲弟以禮詐降,如何瞞得過亮!今番又被亮擒,獲可服否?獲言:此乃獲弟貪口腹之故,誤中亮毒,因此失了大事。獲若自來,弟以兵應之,必然

成功。此乃天敗,非獲之不能也,如何肯服!(此等口才,外交能力盡顯!)

諸葛亮問:今已三次,如何不服?孟獲低頭無語。

諸葛亮笑言:亮再放獲回去。孟獲言:亮若肯放獲兄弟回去,收拾家下親丁,和亮大戰一場,那時擒得,方纔死心塌地而降。

諸葛亮言:獲可小心在意,再整親信之士,早用良策,勿生後悔。遂令武士去獲繩索,放起孟獲,並孟優及各洞酋長,一齊都放。

孟獲等拜謝去了。

三、準備再戰

此時蜀兵已渡瀘水,獲到營前,馬岱高坐,以劍指之言:這番拿住,必無輕放!

孟獲到了自己寨時,趙雲早已襲了此寨,佈列兵馬,雲坐於大旗下,按劍而言:亮如此相待,休忘大恩!獲喏喏連聲而去。

將出界口山坡,魏延引一千精兵,擺在坡上,勒馬厲聲而言:這回拿住,碎屍萬段,決不輕饒!

孟獲等抱頭鼠竄,望本洞而去(多重打擊下,再堅強的人也會崩潰)。

諸葛亮渡了瀘水,大賞三軍,聚衆將於帳下言:孟獲第二番擒來,亮知孟獲頗曉兵法,亮以兵馬糧草炫耀,實令孟獲看亮破綻,必用火攻。獲令獲弟詐降,欲爲內應耳。亮三番擒之而不殺,誠欲服獲心,不欲滅獲類也。亮今明告諸將,勿得辭勞,可用心報國。

衆將拜伏言:亮智、仁、勇三者足備,雖子牙、張良不能及也。

諸葛亮言:皆賴諸將之力,共成功業耳。帳下諸將聽得諸葛亮之言,盡皆喜悅。

孟獲受了三擒之氣,忿忿歸到銀坑洞中,即差心腹人齎金珠寶貝,往八番九十三甸等處,並蠻方部落,借使牌刀獠丁軍健數十萬,剋日齊備,各隊人馬,雲推霧擁,俱聽孟獲調用。

伏路軍探知其事,來報諸葛亮,諸葛亮笑言:亮正欲令蠻兵皆至,見亮之能也(只有擁有強大的實力,才擁有話語權,才能贏得別人的尊敬)。遂上小車而行。

未知勝負如何,且看下文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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