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明湖,十七孔橋。
氣勢雄壯的軍中鐵漢每邁一步的距離近乎一個恆定的數值,十幾年磨礪,軍人的作風已深深刻進他骨子裡,不會因心浮氣躁而有絲毫改變,踏着漢白玉橋面向前走,遊人避讓,似乎感受到無形的壓迫力。
憑欄眺望的長髮青年側臉望向逼近的漢子,明媚陽光下,一張可以稱之爲“妖豔”臉蛋泛起玩味笑意,透着三分公子哥兒玩世不恭的輕狂,七分老於世故的深沉,回味少年時代,虎背熊腰的漢子被他掀翻無數次。
相隔幾十米,兩人對視,互不相讓,隨着距離拉近,兩人之間的遊客很默契的退到石橋兩端,遠離是非之地,空心大佬陳浩生心有餘悸地低頭,即使撐腰的人就在身邊,仍沒膽量直面敢要他小命的血性漢子。
“小俊子,這麼殺氣騰騰,來意不善。”青年轉身倚靠石欄,漫不經心地笑了,放眼北京城唯有他敢稱呼俊子爲“小俊子”,讓人聯想到清宮小太監的綽號逗樂十幾個衣着光鮮的青年,但都笑的含蓄委婉,畢竟北京城有資格小覷俊子的人只有一個,江旭堯。
兩個形象氣質反差極大的男人湊一塊,遠處的旁觀者覺得很不舒服、很詭異,俊子捏了捏拳頭,開門見山道:“求你一件事。”
“什麼事?”江旭堯微眯起狹長眸子,略有一絲不解,執拗且要強的俊子何時這麼低聲下氣說話,被他無數次踩在腳下未曾心甘情願低頭認輸,事出無常必有妖,這兇名滿京城的愣頭青想幹什麼。
俊子瞪大虎目,一瞬不瞬盯着江旭堯,緩緩道:“求你....別動我兄弟肖冰。”
“哦....”江旭堯故作恍然大悟模樣,笑意盎然地連連點頭,就在俊子以爲有一線希望之時,江旭堯突然變臉,冷笑道:“小俊子.....我動他又如何?”
“先幹掉我......”俊子斬釘截鐵道,一瞬間渾身洋溢磅礴戰意,然而想到江旭堯近乎變態的身手,生出一絲心有餘而力不足好的無奈感,咬咬牙道:“江旭堯....爲了兄弟....我傅俊可以給你跪下。”
江旭堯一愣,隨即放聲大笑,四九城紈絝圈子裡聲名赫赫的俊子是出了名的倔強貨色,寧挨槍子不低頭認錯的愣頭青,何時給人跪過,爲兄弟下跪,真講義氣啊,名不見經傳的肖冰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居然有這等魅力。
“你現在就跪.....”
江旭堯咄咄逼人,後邊十幾個部委和軍隊大院成長起來的公子哥默然無語,俊子要下跪,出乎他們意料,幾乎全瞪大眼睛瞧着,生怕錯過精彩瞬間,俊子捏緊的雙拳嘎巴作響,青筋暴起,可他終究選擇下跪,只要有一線希望,就不能放棄,他不想自己的鐵哥們陪着一個智商值武力值都變態的傢伙玩命。
俊子單膝跪地,展露血性爺們的悲壯豪邁,看慣俊子飛揚跋扈的公子哥們竟隱隱心酸,有些不忍,這個做錯事面對自家老爺子誓不低頭的剛強男人真跪了,江旭堯一陣唏噓,刻薄而優雅的笑容使一張漂亮臉蛋更動人。
“小俊子,哥逗你玩呢,跪了也沒用 W.l6 .c。”
俊子聞言擡頭,本已處於爆發邊緣的他徹底被激怒,腳尖蹬地,猶如暴怒的雄獅撲向看似弱不禁風的江旭堯,蘭州軍區“夜老虎”大隊大隊長,共和國軍隊的精英,叢林作戰赤手空拳輕鬆蠶食全副武裝的加強排,蓄勢已久的先下手爲強再加居高臨下的快速撲襲,正常情況,勝負毫無懸念。
然而,江旭堯的速度更快,演繹了後發制人的驚天大逆轉,搶在俊子拳腳發力之前,修長纖細的十根手指巧妙扣死俊子粗壯手腕,然後近似內家拳法四兩撥千斤的借力旋身,大甩手將虎背熊腰的俊子砸進昆明湖。
輕描淡寫一招,俊子落敗,魁梧身軀砸裂冰面,覆蓋冰面的雪沫紛飛,遠處不少人驚叫出聲,很多人扶着石欄探身看向橋下,短暫快捷的交手令人驚詫,氣勢洶洶的彪形大漢怎麼會被貌似手無縛雞之力的小白臉扔下石橋。
“小俊子,我要動的人.....沒人保得了。”江旭堯指了指陷身冰窟窿的俊子,玩味十足的努努嘴,向橋頭走去。
“江旭堯....你動我兄弟,我鐵定陪你同歸於盡。”
俊子高吼,無處發泄怒火,雙拳狠狠砸向表面融化的堅冰,響聲沉悶,冰面抖動,染血無數的鐵拳砸塌一大片白冰,這時候橋上的人才判斷出落敗的俊子並非繡花枕頭,人們不敢想象也無法想象將俊子扔下石橋的變態厲害到什麼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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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前幾天飯局不斷應酬不斷,肖冰忙的焦頭爛額,正月初五秀兒決定回老家,給皇甫老爺子拜年,順便看看幾個親情淡薄的親戚,寧家姐弟窮困潦倒時這些多多少少有點血緣關係的親戚不但不幫忙,還冷言冷語。
親情這玩意一旦被銅臭薰染,廉價的不值一文,巴結有錢親戚,鄙夷窮親戚,這樣的人多了去了,秀兒沒走出大山那會兒,七姑姑八姨姨一大羣扯淡的親戚拐彎抹角勸說她嫁給村長家的傻兒子,不就圖村長家開油坊,每年榨出的大豆油能賣近萬元,是村裡的首富,誰真爲秀兒考慮過,有親戚還說秀兒嫁給愣大寶是天大福氣。
肖冰每次聽秀兒說老家的親戚,氣不打一處來,爲一丁點小利便不遺餘力的推秀兒跳火坑,這算哪門子親戚,嫁給傻子算天大的福氣,那這世上的女人都是有福之人了,親情淡薄,秀兒卻盡到晚輩的孝心,拿出賣擺地攤賺的錢,買了不少東西,準備帶回老家。
肖冰決定陪秀兒和木狼回老家,這次不用坐二十多個小時的火車,腰包鼓鼓的肖冰包機飛往大草原腹地的邊境重鎮,被譽爲共和國北大門的滿市東倚興安嶺,下了飛機,又坐上早已備好的悍馬H2越野車橫穿草原,顛簸六個多小時進入大興安嶺深處的城市——阿爾山縣,也就是秀兒的老家。
線條粗獷的悍馬H2行駛在小縣城冷清的街道,帶給路人突兀又賞心悅目的感覺,街道上破舊的桑塔納和夏利出租車襯托了悍馬的不同尋常,秀兒凝神眺望城市背後巍峨的大興安嶺,家鄉的山、家鄉的水哪怕是窮山惡水,慰藉心靈的親切感永遠不會變。
秀兒默默欣賞熟悉的景色,與弟弟相依爲命十幾年始終堅強的她,忽然生出想哭的衝動,二十歲的花季年華城裡女孩正享受生活,享受戀愛的樂趣,享受父母的呵護,可秀兒的二十歲,剛走出大山立下人生第一個目標,用自己雙手賺夠三萬塊錢,回老家蓋幾間紅磚紅瓦的新房給弟弟取個好媳婦。
回憶曾經的酸甜苦辣,秀兒美目含淚,悄悄擦抹眼角,恰巧被後座的木狼看到,木狼欠身,對姐姐說:“姐....這輩子我欠你太多,小時候常想自己長大有出息了,一點一點還回去,可姐又找了個好姐夫.....”
“說什麼呢....誰用還了?”秀兒猛回頭瞪着弟弟,顯然木狼的話令她生氣,含辛茹苦這麼多年她只求弟弟有出息,光耀寧家門楣。木狼一愣,訕訕無語,姐姐什麼性子,他清楚,只懂付出,不求回報。
肖冰認真道:“木狼,記住了,咱們是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