黨政兩套班子,省委書記和省長各管一攤,書記通常高舉黨的旗幟,死死壓着省長,省長要不擇手段搞走書記,好再進一步,成爲真正的一把手,電視劇裡的官場鬥爭都脫不了這套路,很俗,也很現實,但是江遠山和石書記並非貌合神離的對手,談不上多親密,兩人在大方向的把握上有諸多共通之處,起碼河省委省府大小幹部覺得兩人配合挺默契。
看多了官場沉浮起落,江遠山明白兩虎相爭除了必有一傷的情況,兩敗俱傷的可能性更大,在仕途上攀爬二十七八年,他習慣步步爲營,沒有十足把握,不會爲百分之五十甚至更少的贏面去冒險,所以也不會爲老朋友而與壓自己半頭的石書記撕破臉。
江遠山話說的明白,局外人肖冰可以解開河西官場利益圈子傾軋造成的一盤死棋,河西冰哥到底有多大的能量......包楠懷着忐忑不安的複雜心情鑽進帕薩特轎車,年紀輕輕的黑社會大哥會影響石書記的決策,這也太誇張了,偏偏江遠山這麼說,包楠不敢產生絲毫質疑,點了支菸,啓動車子,駛出門禁森嚴的大院。
“老公,這個肖冰神神秘秘,到底幹什麼的....這麼牛,我怎麼從沒聽說過。”薑蓉皺眉問,有了家,有了孩子,女人會忽略其它事,黑白道上的流言蜚語對於多數家庭婦女沒吸引力,與她們的生活無關。
包楠看了老婆一眼,撇撇嘴,道:“你們女人....就一天到晚想着衣服和化妝品,今天真要得罪了肖冰,咱們一家子可沒好日子過,人家動動嘴皮子,咱們死都不知怎麼死的,年紀輕輕....比當年的坤爺還厲害,據說比坤爺心狠手辣,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啊。”
“坤爺....趙坤....這人我知道,走歪路子的人還能厲害過當官的?(手 機閱 讀 1 6
. cò m)”薑蓉質疑道。
“差點打殘萬家那小子,把前任省委副書記擠出河西,弄到山西當有名無實的副省長,老婆....你說人家厲害不厲害?”包楠搖頭苦笑,撈偏門的大混子能將省委副書記逼走,需要通天的手段。
包楠一手握方向盤,另一手輕彈菸灰,沉吟片刻道:“今春的黨代會...老爺子是退居二線進人大...還是繼續穩坐組織部,或許真要靠人家,聽說這位冰哥講義氣,咱們兩口子動之以情去求他,希望能成事。老爺子一旦進人大坐冷板凳,咱倆在單位不會有現在這麼風光,老爺子多幹一屆,咱倆能多往上邁幾個臺階,跨幾個檻兒。”
高幹家庭的子女自然明白省人大是幹部們養老的地方,進了人大,意味着政治生命徹底結束,薑蓉深以爲然地點點頭,想到今天差點闖禍,心虛不已,怪不得家裡老頭子千叮嚀萬囑咐,人外有人,山外有山,低調爲人是消災避禍的正途。
包楠薑蓉夫婦走後,肖冰在江遠山家呆了兩個多鐘頭,下午四點石書記和省委幾個常委來串門,江遠山正好送肖冰出門,河西省政界重量級人物齊聚,互相拜年,彼此間熱情的很,肖冰喜歡直來直去,混跡名利場一年多,最厭惡玩虛與委蛇這一套,戴着厚重面具虛情假意套近乎,太變扭,他拉起秀兒的手,壓根不多看河西政界大佬們一眼,向小院外走去,有那麼點飛揚跋扈的氣勢。
“老江,有客人?”石書記笑意盎然,臉上皺紋交錯,年近六十稍顯蒼老,個子不高,衣着樸素,這麼一個貌似平凡的老人混跡異地他鄉的人羣中,恐怕沒人看得出他是掌控黨政權力的一方大員,確實缺乏那種令無數人甘願拜倒的王霸之氣,然而在河西省,老人如日中天,誰敢小覷。
“我幹閨女來拜年了....”江遠山輕聲笑道。
“哦......”
石書記點頭,側臉凝望走出小院的雄健背影,久久無語。
正月初一,想方設法往領導家湊的人比比皆是,同樣想給肖冰拜年的人也多不勝數,以肖冰爲核心,一個龐大的利益圈子囊括黑白兩道,隨之又衍生無數小利益圈子,圈子與圈子糾結,肖冰的沉浮關係到無數人的榮辱。
一人得道雞犬升天,那一人隕落,衆人又如何?
陳浩生那位鐵後臺回國,肖冰不止一次想自己會不會像坤爺、像王朝陽,是非成敗最終是一場空,看一眼副駕駛位的秀兒,再想遠在南方爲自己打拼的歐陽思青,肖冰心裡默默叨唸:“爲了她們,自己不能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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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現今保存最完整的皇家園林頤和園遊客熙熙攘攘,過了春節,北京的天氣不怎麼冷,嚴冬的刺骨寒意漸漸消退,似乎有了春天的氣息,七九河開,八九雁來,已到九九,封住昆明湖的冰面開始融化。
頤和園的西堤六橋完全模仿杭州西湖的蘇堤六橋,昆明湖上最出名的橋非西堤六橋,而是飛跨於東堤和南湖之間的十七孔橋,一百五十米長的漢白玉石橋格外引人注目,橋上,一夥衣着光鮮的年輕人緩慢前行。
人羣的核心是個穿白色休閒西裝的青年,修身西裝勾勒他的身形,背影修長卻不健壯,近似那些細胳膊細腿的偶像派男星,及肩長髮隨風拂動,單看背影有股子走中性路線的妖魅氣息。
青年走到橋中心停步,雙手壓着漢白玉石欄,眺望昆明湖,撲面而來的冷風吹起遮住半邊臉的長髮,一張男人臉堪稱驚豔,尤其一雙狹長桃花眸子幾乎抹殺掉這青年所有陽剛魅力,如果是女兒身,絕對算九十分的美女,有特殊癖好喜愛爆菊花的老爺們十之八九會爲他神魂顛倒。
可惜這人是男人。
通吃京城黑白兩道的空心大佬杵在人羣之外,顯露前所未有的卑微,小心翼翼凝望青年的背影,他沒特殊癖好,即使有也沒膽子惦記石欄邊的青年,這青年的祖輩曾立於共和國政界巔峰,指點江山。
“浩生.....”青年一聲輕喚,陳浩生受寵若驚,擠進人圈。
“十九年前,我八歲.....咱倆就在這座橋上認識,十九年了....日子過的真快,我已非當年那個被人羣毆需要你抱打不平的小屁孩,你也非懷揣菜刀專砍大院子弟的二愣子,咱們都變了。”青年直視前方,帥的過分的臉蛋流露幾分滄桑韻味,陳浩生點頭,不知該如何接話,那個叫自己浩生哥的小孩子早已塵封在記憶中。
十七孔橋另一端,身穿迷彩服的健壯男人捏緊拳頭,緩慢前行,每一步都顯得異常沉重,今天他要替拜把子兄弟謀取一條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