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漸漸小了，人們背靠着背相互取暖，繁茂的枝幹能遮擋些雨水，林中的暴雨並不可怕，關鍵在於大風。雨水會被刮的四散飛揚，夾雜着落葉，林子會完全變樣。
“幾更天了？”薩貊小聲問道。
“可能剛過三更。”扎魯把溼漉漉的外衣搭在頭上的小枝上，撐起了一張網，算是簡易的帳篷。其他人也是照做，很多人漸漸地睡着，他一夜沒睡可能是因爲經歷的這件事很是自責，靠着樹底眼睛直直地望着黑暗。
莫汗也是一樣，雙眼發木地望着雨幕。衆人得知這件事心裡都很難過，那顏並沒有責怪誰反而慶幸兩人死地逃生，趕到巫神頭路上總有人會死，只是沒想到轉瞬間就死了六個人。
“你說那口泉附近很少有蛇，沒想到竟成了蛇窩，不覺得奇怪嗎？”
“是很奇怪。那種蛇生活在密林深處，在這裡輕易不會碰到，而且數量有那麼多……不是什麼好兆頭。”
“你想說什麼？”薩貊問。
“這種蛇叫龍魁，是毒瘴林兇猛、劇毒的大蛇之一，羣居而生。也就是說——它們是成羣地遷移從密林深處跑到外圍，裡面可能出了事。”
“出事？說明白點。”
“原因有以下幾種，其一由於領地被佔了，蛇與蛇之間也有天敵，來這裡是爲了躲避。也可能是被人故意引來，龍魁蛇易怒，會尋着氣味追蹤到很遠的地方。”
“那它們會不會追到這裡？”莫汗一臉擔心地問。
“雨水會洗去氣味，龍魁蛇無法追蹤獵物，所以在雨天狩獵也就變得很難纔會四處活動覓食。”
莫汗舒了口氣，默默點頭。
“你說被人故意引來，指的是河犁那些人嗎？”
“只是猜測。他們走在前面行路快的話應該到了樹王山，那片林就是龍魁蛇的棲息地。”
“樹王山？”
“是我自己的叫法，因爲有一顆很醒目的巨大古樹，到了那兒距離巫神頭就只剩下一半的路。”
薩貊面露喜色，“聽上去路途並不算遠。”
“前半段的路非常好走了，後面的路……”扎魯眼裡帶着戒懼，“很多人都是死在後半段的路上，泥沼、蟲冢、瘴氣還有帶刺的植被都會要人的命。”
“所以要繞一個大彎，直走的話路程有一半，繞遠是兩倍的路程。”
“你是何打算？繞道而行？”
“糧食還夠的話……直走要跨過很多泥沼地，瘴氣會瀰漫在早晨的大霧裡，霧氣很
大隻能看到幾步遠的景物，沒有風瘴氣會更濃，吸入的多了四肢會無力、伴着頭暈和暫時的失明，人最多能硬撐着走上五天。”
“瘴氣的意思就是空氣裡有毒了？有沒有什麼辦法解決？”
“大風天，或是暴雨。晴天反而會有霧，那裡空氣潮冷，地面都是溼的，聽巫神頭的住民說瘴氣只是植被散播的花粉，有輕微的毒。因爲飄散在空氣裡的粉末太濃纔會致命，我只去過一次，因爲食水耗盡，武士們失去了希望起了爭執，這麼下去根本到不了目的地所以才冒一冒險。”
“後來呢？”莫汗似乎猜到了結果，聲音很低。
“除了我一個人活下來之外，十七個人全都死了。”
“這片林子還真夠折磨人，暴雨要人的命，也能救人的命。”薩貊沉默了片刻，“我們不繞路！”
“太冒險了，穩妥起見還是該……”
薩貊打了個手勢，嘴邊有一絲冷傲的笑，“在我看來，進到這裡來遠近都同樣危險，既然如此何必浪費時間。”
“不一樣的。雖然繞遠至少能避開瘴氣還是蟲冢，很多人就可以活下來了。”
“其實是一樣的。你也沒有想到取水的時候闖進了蛇窩，這片林子將會發生什麼事是無法預知的，光憑經驗用處已經不大。”
扎魯無言以對，事實證明那顏所說的話確實有些道理。他也是深思熟悉後才做的決定，並非是草率而行。
“蟲冢是什麼？”彌由背靠在一棵樹上，他擔心晚上會發生什麼事立在高處巡視，可能也是出於習慣，天誅刺客在林中喜歡藏身在樹梢上，感覺比陸地要安全百倍。
“簡單來說是蟲子的巢穴，溼地裡的毒蟲體型較大，同樣食肉，長翅的是母蟲，每一季都在樹洞裡產卵。不管林中任何猛獸入侵了它們的領地都很危險，上一次夜晚休息的時候有兩個人就被蟲子咬傷了，它們喜歡熱的東西特別是火，火能把它們引來，雖然幸運逃走的及時，那兩個人中了毒苦苦撐了幾天，最後還是倒下了。”
“晚上不生火就能避免被毒蟲咬傷嗎？”
“沒有用。”扎魯搖搖頭，“蟲冢一般是在陰寒的地域，我們能做的就是到乾燥高一點的地方休息，那片林長年都飄着大霧，只有下雨的時候才能辨別方向。”
彌由露出一絲苦笑，“雨水可是可遇不可求的，要穿過那裡需要幾天？”
“出了那片迷霧森林，後面的路就好走些，可能還有走上十天。”扎魯說，“我沒有把握，霧氣很大的
時候根本無法行路。”
“上一次你是怎麼走的？難不成一連下了十幾天的暴雨？”
“溼地裡有一條河，我是沿着河一直走纔出去的。把整個身子都泡在水裡，只露出頭來呼吸，河流不算深趕上暴雨天會變得很急，如果有一條船可能會剩下不少力氣。”
“船？”薩貊眼睛一亮，“莫汗，去把鐵蠻叫醒讓他過來。”
鐵蠻入夜不久就睡着了，他背上的揹簍很重單是行路都很耗體力，冒雨行進更是疲憊不堪。莫汗拍了他幾下都沒用，毫不客氣地踢了一腳。
“那顏，你找我？”鐵蠻性子很憨，聽到是薩貊的指示心裡還有點高興。
“你在家鄉打漁，是個老漁民了，會不會造船？”
鐵蠻聽得愣了，一時不知該怎麼回答。
“只要能從水上走就行，越簡單越好。”薩貊又說。
“用木筏。幾根粗實的圓木綁在一起就能下水！”
“林子最不缺的就是木頭，我們這些人要造幾支？”
“可是沒有繩子，我們老家都是用釘子釘牢，水流急的時候木筏不牢固可能會裂開。”鐵蠻皺着眉頭說，“這裡又不靠海，溪流不過腰深，走不了水。”
“前面就有河了，從河上走能避開毒蟲和大蛇，也不必擔心泥沼，無論如何也要想辦法從水上走。”薩貊招呼他坐下來，“有沒有想到什麼辦法？”
鐵蠻不說話，一臉的爲難，他腦袋本來就遲鈍，被那顏緊盯着更顯緊張。
莫汗也拿不出主意來，橫木可以用刀劍打造，長寬都沒問題，可捆綁的繩索就不容易找到了。
“這個問題很好解決。”彌由忽然笑了一聲，“用藤條！”
老樹上的掛藤又長又韌作爲固定的繩索再適合不過，幾個人臉上都露出了笑容。
“想要走水，需要在溼地裡穿行兩天。那顏打算什麼時候造筏？”
“到了樹王山吧。我在想大蛇跑到外圍林中來，會不會跟巫神頭有關？”
“怎麼講？”扎魯忙問。
“如果不是河犁做的手腳，就是這些蛇被趕到了這裡來，似乎也只有村子裡的訓蛇人能做到。他們會不會用這些蛇來阻止外人的進入呢？如果家裡面出了亂子，可就不歡迎客人來拜訪了。”
“巫神頭能發生什麼事？”扎魯說，話音陡然一轉，“除非——”
薩貊直視着他不作聲，莫汗忍不住坐直了身子，立在高處的彌由虛握緊拳，目光鋒利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