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守在樹下偶爾交談,天空陰沉使得林子濃暗。人們身上已經溼漉漉的,大雨瓢潑找不到一個適宜的地方烤火,除非是找到山洞,他們已經翻過了兩座山,全然也感覺不到只是不斷地在林中行進,偶爾會遇到溪流,算是條死河遇到暴雨天積水纔會活過來。
“踩着我的腳印,這附近有大片的沼地,陷進去就出不來!”扎魯一路上很少說話,一行人也不知走了多遠,他的步調明顯減慢,手裡握着一柄刀鞘,下坡的時候會用它來探一探路。長刀在身後緊隨的武士手上,莫汗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雙眼警惕地掃視着四周。
“還有多遠?”
“快到了。泉水在一個低窪的凹坑裡,取水的時候都當心着點。”
塔蘭察看了他一眼,“莫非有什麼危險?”
“難說。派兩個人過去,猛獸也常會來這裡飲水,運氣不好可能會碰到。”
“不必擔心,我可是狩獵的好手,天晴了生火還能吃一頓肉。”莫汗扣着弓弦,毫不在乎地說。
“雨天蛇正在四處尋找獵物,把它們引來可就危險了。”
“我也殺過蛇,一箭從蛇頭穿過去,比殺死一頭野豬還省力。”
“那是普通的蛇兒,這裡可是毒瘴林——是蛇王棲息的地方。”
“那又怎麼樣?”莫汗對這個外族人並不完全信任,覺得巫商也在否定自己箭術上的能力在同伴面前駁他的面子。
扎魯腳下一滑差點順着斜坡跌下去,幸好身後的塔蘭察反應迅速,一把拉住他的手臂。
“你走神了。”
“想起了一些事。”扎魯低頭看着陷進泥地裡的腳印,神色很快恢復鎮定,“聽說蛇王身上的鱗硬得像鐵,用刀大力砍上去最多會傷到皮,但有一個薄弱部位據說是在嘴裡,蛇口裡有個毒囊,說是世上最毒的毒液,毒囊如果破了流進身體裡,蛇王會被自己的毒液毒死。”
“有這回事?”莫汗將信將疑。
“所以能殺死蛇王的有三種人,最大的剋星就是巫醫,其次是巫母,還有出列拔萃的射手。”
“用弓箭射死它,難度太大了。”旁邊有人說。
前面又是下坡,視野狹小勉強可以看清幾米遠的事物,好在頭頂的閃電時常爲這些人照亮。扎魯一半是靠記憶一半靠直覺,他忽然停了下來。
“就在下面,在我後面跟緊了。”
塔蘭察見他沒有用刀鞘探路,問了一句,“這附近沒有泥沼?”
“這裡沒有。其他地方我就不清楚了。”
話音剛落,塔蘭察就快跑起來,他早就渴了酒囊裡的米酒幾天前就已經喝光,食水本就
稀缺他也沒好意思向同伴張嘴,喉嚨乾乾的路上仰頭喝了幾口雨水算是好受一些。
扎魯沒有阻攔,旁邊幾個同伴急追上去。
塔蘭察瞧見了前面有個井口大的坑,泉水混着雨水涌出流了一地,他歡快地叫喊着一頭扎進去。
莫汗被他的舉止逗樂了,扎魯也跟着笑,這不禁讓他想起前幾次的經歷。那些喉嚨乾渴的武士們見到了泉像是羣飲水的小雞,圍了一圈伏低着頭只想喝了夠。
莫漢的臉色突然一變。
跑上前去的幾名武士也聽到了,嘶嘶的叫聲從泉水邊的草叢裡發出,扎魯知道藏身在裡面的是什麼,剛要叫喊——
塔蘭察急忙從泉水裡伸出頭,高草像是被一柄刀大力劈開,他看到了一個飛撲的影子,閃電驟然亮起,蛇鱗被雨水淋得溼滑油光,透着一股詭異的褐色。
他幾乎是下意識地揮刀,大力掃劈,蛇頭撞過去猛地避開,粗壯的尾巴揚起重重地掃在他的後背上,塔蘭察覺得脊骨都碎裂了,長刀掉在地上,無力地仰倒,大蛇撲上去用身體死死地纏住他。
距離只有四五米遠的武士們全都呆了,他們手裡抓着刀心頭突突直跳,血盆大口張開吞下一個活人輕而易舉。
“快去救人!”莫汗大吼,急奔幾步對準蛇頭髮箭。
他迅速從箭筒裡再取一支,武士們猛然驚醒大着膽子涌上去,箭矢準確無誤地命中,距離蛇眼不到一寸,沒有想到的是羽箭沒有貫入而是彈開,大蛇還是感覺到了疼痛,嘶吼着立起身子,尾巴在地上摔打着,地上的雨水飛濺。
“就是現在!”扎魯看到大蛇張大了口,露出了鉤弧的毒牙。
莫汗扣着弓弦,貫入了全身的力氣,他看準了時機正要送出手裡的箭,目光猛地轉向一側。
草叢裡撲出另一條大蛇,像是對孿生子不管是體型還是顏色都一模一樣,武士們提着刀拼命地朝着蛇身上劈砍,大蛇盤着身子向後不斷地縮動,巨口瘋狂地撕咬。
蛇鱗被鐵器翻卷開,從裡面不斷地流血被雨水很快沖掉,另一條大蛇的突然襲擊一下子咬住了一個距離最近的武士,他的頭已經完全陷進了蛇口,雙腿還在拼命地掙扎、擺動,武士們開始慌了,不知道先去救誰,又擔心草叢裡還有更多的蛇。
“你們在幹什麼!救人啊!”莫汗急躁地大喊,奔跑幾步再放一箭。
羽箭鑽進了蛇的眼睛裡,大蛇被劇痛折磨的劇烈地扭動,嘶嘶的叫聲更烈,它鬆了口陷進蛇嘴的武士掉下來,一旁有人飛跑上去想要把他拖走,發現他已經不動了整張臉已經被攪碎。
“不要管他了,我們得儘快離開這兒!”扎魯對莫
汗大喊。
“放屁!塔蘭察可是我兄弟!”
莫汗再搭一支箭,那條獨眼的蛇被徹底激怒了,高揚着頭。塔蘭察幾乎要窒息過去,喉嚨發出低低的呼喊,武士們喘着粗氣想要退開,可莫汗的固執讓他們很爲難。
“怎麼辦?”男人問一側的同伴。
他們幾個被選作那顏的衛隊,莫汗也在這支隊伍裡,雖然沒有明確的地位劃分每個人的身份都對等,可莫汗和彌由似乎隊伍裡最爲特殊、幹練的兩個人是不爭的事實,在他們心裡已經樹立了等級觀念。
握着弧刀的武士用下巴點了點地上那名死去的武士,“頭領都發話了,我們能不聽?何況這些畜生殺了我們的兄弟,那我們就要它的命!”
“可帶隊的人是扎魯,他說撤退……”
“怕死的話你自己走好了。”男人死死地抓着刀柄,“塔蘭察和我自小就是朋友,我們自小學刀是爲什麼?就是爲了這個時候能放手一搏。”
“聽我的話快走,回去我自會向那顏交代!”扎魯跑上前,扣住莫汗的手臂。
“滾開!”莫汗用力甩開他,扎魯摔在了地上,他爬起來抱住莫漢的腿。
莫汗無法瞄準放箭,惱怒地嘶喊:“放開!快放開!”
“殺!”有人高喊一聲。
其餘四名武士再次撲上,草叢再次分開又有一條褐色的蛇鑽出來,衝在前面的武士猛地停下,他察覺到了什麼緩緩擡頭,藉着雷電的閃光終於看清了樹幹上盤曲的蛇影,每棵樹上都能看到蛇,有的正沿着枝幹而下。
他明白過來——這裡變成了蛇窩。
莫汗完全傻了,無力地垂下了硬弓。扎魯強行拉着他的手臂朝着高坡狂奔,他沒有掙扎。
武士們正要退,沒想到大蛇已經截斷了後路。他們背對着對圍成一個圈子,手腳都在抖索,越來越多的蛇匯聚而來,可能有幾十只,或許更多。
幸好兩人逃走的及時,險些差一步陷入包圍,莫汗直直地挺着身子,雨水不斷地從臉上流淌,他緊閉着眼睛一語不發。
“走吧。”扎魯不忍心去看慘烈的一幕,低低地說。
“是我害了他們……怪我沒有聽你的話。”
莫汗說着說着哭起來,這幾個人是聽了他的命令纔沒能逃走,因爲愚蠢葬送了四個出生入死的兄弟。
“怪我。這裡不該有這麼多的蛇,怎麼會這樣呢……”
“走吧。”扎魯拍了拍他的脊背,“這些蛇守着泉水,以後都不能來了。”
莫汗手裡還握着一支酒囊,塔蘭察跑去喝水的時候丟給他的。他看了幾眼把它掛在腰口,跟上前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