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辰時下起了細雨,街上行人漸少大多是些出行的商客。從皇城傳來的消息多如牛毛,衆說紛紜究竟發生了什麼沒人能說清楚,聖天城周邊的村鎮設立了關卡有大批的兵士看守,逐鹿原的兵馬終於有了動靜緩緩朝着國都推進。
青影城裡的百姓並沒有覺察出任何異樣,日子依舊是太平安穩,只是些悲觀主義者在酒肆或是戲樓大肆渲染,很多人對此並不太在意。
有人曾誇大地說國都若有一天被攻破,青影城晚上依舊繁華如昨,瀛國第一名將葉澤坐鎮百姓大可安心度日,很多年沒有戰火爆發人們大多不會相信能真的遇到。
酒肆裡很多人在談論戰事,有的激動有的不安。細雨濛濛直到黃昏都沒有停,街道四下積滿了不少水坑。
“已經等了兩個時辰了,你真的確信他會來嗎?”酒桌上戴着遮雨斗笠的男人問。
“等等看吧,既然都等了這麼久了。”秋墨白飲了口酒,靜靜凝視着窗外的雨幕。
天氣轉涼很多人加了衣服,窗子開着倒也不顯得冷,清涼的空氣滲入倒能驅散幾分醉意。
“那個人沒有如願地除掉墨斬,我們只好親自動手。”
秋墨白似乎走神了,沒有應聲轉頭問道,“那個女人安置的怎麼樣了?”
“照你的話做還活着。”
“你沒有傷害她吧?”秋墨白忙問,他太瞭解這位帶他入行的師父,做事向來都是乾脆利索。
“那個人沒有追來的話,我可能真的會殺了她。”木鬼想了想低聲說。
“你也看到了,髏影對那個女人很不一般,他哥哥就是因爲一個女人才死的,不會這一次……”
“我想是你多慮了。無論從哪裡看都是謝家的二小姐和他比較般配,同樣是天誅大家族的人聯姻是常有的事。”
“你可曾見過髏影主動和一個女人說過話?”
“這倒沒有。”
秋墨白擎着酒杯笑笑,“那就是了。若是讓他知道那個女人是被你擄走的,他有可能會殺你了。”
木鬼盯着他的眼睛,忽地笑了,“早晚有一天會死在同伴手上,這兒倒也沒什麼好怕。”
“對了,蕭慕可有下落了?”
“他是隻蛇,總是把自己隱藏的很好。”
“憑他的性子和能耐早該出現的,或許是發生了什麼事情。”秋墨白掃了門口一眼,簾子被夥計捲了起來。
“那我們下一步的打算是等還是……”
“等。這件事就交給髏影去辦吧,若是
他都殺不死那個人,我們兩個怕也不太容易。”
木鬼忍不住放下酒杯,“你之前不是說——他不打算插手這件事嗎?”
“此一時彼一時。”秋墨白用下巴指了指門外,“看吧,他來了。”
木鬼拉了把椅子放到對面,意味深長地瞥了秋墨白一眼。他正神色悠然地轉着手裡的酒杯,對着走入酒肆的年輕人揚了揚手。
髏影走過來坐下,一語不發。
“這家的汾酒釀得很是不錯,嚐嚐。”秋墨白說着倒了一杯推到他面前。
髏影拿起酒杯飲幹了,他平時很少喝酒被嗆得乾咳了兩聲。
“我想你一直都在追蹤蕭慕的行跡吧,那個人確實不容易對付,被他跑掉了是不是?”
秋墨白話音極淡不帶任何責備的語氣,他之所以故意不把事情挑明自然是別有用意。
“我要知道他的下落。”
秋墨白看了木鬼一眼,意思一目瞭然找人的事情他並不在行。
“可能你還要耐心地等上幾天。”木鬼想了想說,“他一定藏在了人|流密集的地方,花的時間會多一些。”
“要等多久?”年輕人問道。
“三天。”
“好。”年輕人點點頭沉默起來。
木鬼向同伴掃了一眼,秋墨白輕輕地搖了搖頭。
“還有一個人。”年輕人話音明顯頓了頓,“盡力幫我打聽一下。”
木鬼還是第一次聽到他友善的語氣,特別是“盡力”兩個字很是誠懇,他心裡知道這個人指的是誰,故意裝出詢問的神情。
“是個女人。”年輕人搔了搔臉給自己倒了一杯酒,“容貌算不上醜,一頭長髮,個子不高不矮,有些瘦。”
秋墨白忍住笑,聽他一番描述對於一個女人來說給人留不下特別的印象,尋找起來困難非常。可能大街上隨處可見的女人很多都符合這些條件。
“這兒……”木鬼面露爲難。
“這個女人多大年紀?叫什麼名字、何方人士?有什麼引人之處沒有?”秋墨白在一旁提醒說。
年輕人想了好大一會,吞吞吐吐的,“她叫蘭舟月。頭上戴着一支蝴蝶花釵……容貌俏麗,還有……她喜歡女扮男裝。”
“蘭舟月……”秋墨白在心裡念道着這個名字,話音陡然一轉,“據之前的線人稟報蘇紫杉經常和一個白衣的俊朗公子來往,會不會是你要找的這個人?”
年輕人幾乎脫口而出,“應該是她!”
“那就不必找了,
怕是已經死了。”
“你說什麼?”年輕人驚得幾乎站起身來。
“蕭慕一直在尋找蘇紫杉的藏身之所,既然得知守望人的來意,他沒有急着逃走就是爲了報一箭之仇。”秋墨白解釋說,“從目標身邊的人着手往往能事半功倍,這個叫蘭舟月的女人在酒肆曾和蕭慕碰過面,八成……”
髏影幾乎同時想起了昨晚的事情,那個趕車的車伕會不會是他呢?素有耳聞此人很是狡猾,這樣一想可能性就更大了。
“那她會不會……”
“別急。我想蕭慕還沒有從女人口中得到可靠的消息,蘇紫杉的所在已經查明,我們如今要做的就是守株待兔。”
年輕人緩緩坐下來難掩臉上的一絲急躁,“你的意思是說——她現在還活着?”
秋墨白在心裡笑了一下,“這可要看你了。”
“這兒話是什麼意思?”
“蕭慕很可能會帶着她前去那家客棧,也有可能把她關押在某個地方,你若是讓他跑掉這個女人怕是活不成了。”
“他什麼時候會出現?”年輕人沉聲問。
秋墨白輕撫着額下的長鬚,沉默了半響才說:“耐心等等吧,我想應該就在這幾天了。”
入夜。
女人輕輕推開了窗子,細雨飄灑空氣中帶着一股清冷,街上的行人走的匆忙,對面不遠的一家青\樓生意稍顯冷清,偶爾能聽到幾聲琴響。
蘇紫杉勉強可以下牀走動了,昨晚墨斬並沒有照計劃那樣回來一定出了什麼事兒,這麼做終究是太冒險了,面對那個男人能全身而退的人寥寥無幾。
一把棕色紙傘闖入視野,雖然看不到傘下的人不過很明顯此人是朝着客棧而來。蘇紫杉神色似悲似喜,袖子裡的短刀無聲地滑到掌心,守望人的出現大多都出乎意料,那這個人會是……
她拉上了窗子,小步走到門口緊貼着牆壁,無論是守望人的哪一位前來她都必死無疑。蘇紫杉早已下定決心就算是死也要全力一拼,她不要像叛徒那樣自行了斷死後還要受人唾棄。
來者上樓了,步調很急。一聲聲步音應和着加快的心跳聲,蘇紫杉攥緊刀柄長長地吸了口氣。
來者徑直走入右側的走廊,紙傘的滴水聲清楚可聞,來者一手提着傘另一隻手不知道握着什麼,蘇紫杉全憑感覺確信此人帶着兵刃。
叩門聲。
蘇紫杉呼吸幾乎停了,來者不偏不倚地停在房門前,一切的響動也隨之沉寂下來,她幾乎要忍不住對着窗影撲殺而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