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靜下來,墨斬坐在椅子上不語,似有不悅。姜萬河再看蘭舟月,她倒是悠然自得地坐在一側喝着涼茶。
“你很爲難對不對?”蘭舟月瞟了他一眼。
“我的事你怎麼能私自做決定?”
“你不僅爲難看來還很生氣。我既然敢答應他,自然有所打算了。”
墨斬不由得看向她,用眼神詢問其因。
“你放心不下蘇姑娘就安心守在身邊,她要是傷了半根毫毛你非得找我拼命不可。青祠廟這邊就交由我和白頭翁,你也不想想跟在高|官身邊的護衛少說幾十人,都死光了憑你一人之力也是送死。”
雖然話語不太中聽,不過那份關切之意還是很真摯的。墨斬反倒自責起來,不該誤會她大發脾氣。
“道歉的話現在說也晚了,何況我都不知道是不是真心實意。”蘭舟月扭過臉去故作生氣,拼命忍住笑。
墨斬一臉尷尬,拿過茶壺倒了一杯,悶悶地喝了一口。
姜萬河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印象中堂主是個頗有主見的人,爲人太正經了沒人敢開他的玩笑。可在蘭舟月面前倒像個出氣筒,被冷嘲熱諷一番不說還得道歉認錯。
“我可不是什麼小肚雞腸的人。”蘭舟月笑吟吟的,“不像某人,心胸跟針尖似地。”
“你怎麼不理我?”蘭舟月捅了捅他的手肘,在她面前就算保持沉默也是不可以的。
“我說一句被你挖苦十句,我還是當啞巴的好。”墨斬垂頭喪氣地說。
蘭舟月笑得更開心了,她面色忽然一緊,不輕不重地拍響了桌子,“壞了!我怎麼現在纔想到,這裡面有什麼不對。”
姜萬河急忙搭腔,“哪裡不對?”
“青祠廟和宜春樓路分別在城西和城南,若暗殺的人是這位高|官她不應該待在宜春樓裡,距離太遠了。況且很多人涌來只爲一睹芳容,她根本脫不開身。”
墨斬聽得入神,細細想來的確事有蹊蹺。
“她這麼做到底是爲什麼呢?”蘭舟月低聲自問,羌萬河生怕一丁點動靜都會打擾她的思索,不由得屏住呼吸。
青祠廟是祭祀的地方,位置偏僻周圍少有人家。青影城出了名的警戒森嚴,一旦聽到動靜就會引來大批的官兵。那也就是說……
腦中靈光一閃,蘭舟月緩緩露出一絲笑來:“原來如此。蘇小姐果然高明,難怪要搞出這麼大動靜。”
“你能不能說明白點?”墨斬忙問。
“她是要聲東擊西。怕來者是位大人物,除掉他要費番功夫,蘇紫杉一來爲了把青祠廟附近居住的百姓引開便於下手,二來打鬥聲不會太快驚動官府。不過——”
她說着話音一頓,搖了搖頭,“既然
如此,刺殺行動她不必親自動手,自然不會有什麼危險,爲什麼要特意把你叫去呢?”
“可能是擔心任務失敗,讓堂主掩護她逃出城?”
“不。消息一旦傳開城門會被封住,蘇紫杉要是逃走本不該公然露面應當悄然動身才是,人多反而成了阻礙。”
“墨公子你一定要加倍小心。”蘭舟月不免擔心地說,“雖然殺手安插在青祠廟周圍,不過相對而言你這邊危險更大。”
墨斬點點頭,“事事無法做到未雨綢繆,該來的總會來的。”
蘭舟月正對窗子,掃了一眼漆黑的夜幕,陰雲久久不散怕是傍晚還有一場雨要來。
蘇紫杉病癒在宜春樓獻藝的消息很快傳開,當晚引得人們蜂擁而至,街道都快被堵塞了。幾家相鄰的妓館倍顯冷清,閒來無事的姑娘們打扮的花枝招展也跑去湊熱鬧。
大廳中央搭了臺子,圍坐在大桌上的客人皆是腰纏萬貫。臺子周圍能容乃不過百十來人,花錢多的能在二樓買個靠窗的位子,三四樓的雅閣內早已賓客滿盈,走廊過道滿都是人,沒錢的就圍在外面光是聽聽唱曲也能跟朋友炫耀一番。
墨斬的位置極佳,正對着臺子,朝前探身甚至能觸到琴臺。
蘇紫杉一出場便引來一番騷動,她穿着一件月白色錦衣,搭配着織花的雲綢裙,碎花小鞋一步步登上臺階。
她很少外出都是遮着面容,這一次毫無遮掩出現在衆人面前,單是一笑不知迷倒了多少人。蘇紫杉早已習慣了這種場面,安靜地擺好長琴,對臺下的人羣欠身行禮。
“謝謝大家能來賞光,小女子不勝感激。”蘇紫杉說完朝墨斬看了一眼,低頭笑笑,臺下更顯騷動。不少人自以爲在看自己心潮澎湃,甚至爲此爭吵不休。
琴聲響了,像是一顆石子投入湖心,原本嘈雜的四下很快安靜下來。蘇紫杉彈着彈着唱起了曲賦,歌聲輕柔低婉,隨着琴聲而變調。
“月下樓臺,水如鏡,歌罷漁船西渡海。”
“伊人憔悴,顏入蠟,燭淚堆紅皆塵埃。”
“一曲離愁對月明,”
“漂泊十載,問故鄉安在南山外。”
“前路漫漫無所思,”
“燕雀歸巢,願未了只恨人終老。”
……
墨斬沒來由地心裡一酸,他不敢分神,握刀的手心已經滿都是汗。
青影城西街,夜色越來越濃。青祠廟處在西城一角,長街兩側古樹林立,不遠的房舍破敗不堪大多已經空置。
三頂轎子沿着西街而行,周圍三十多個帶刀的護衛緊隨。西嶽護在中間那頂轎子一側,警惕地掃視着四周。除了前面幾個舉着火把的人,附近光源稀少,拐進小街青祠廟就在
前面,一路上並沒有什麼異常發生。
距離目的地越來越近,西嶽繃緊的神經略微有所放鬆,走在前面的人中有人高喊一聲。
“誰?”
西嶽摘下長弓,飛快地搭箭尋找目標,隨着喊聲望去幽靜的街道正中立着一個人影。月色下隱約看清此人帶着一頂斗笠。
來者不答,四名護衛小心翼翼地湊上前去,其餘人聚攏在轎子四周靜靜觀望。
其中一人忽然停住了,西嶽感覺到有什麼不對勁,樹頂上傳來弓弦的震鳴,他幾乎同時毫無瞄準地射出箭矢。
先後兩聲哀嚎,第一聲是護衛發出的,羽箭正中眉心,他歪倒下去。緊跟着樹上摔下一個人來,就倒在頭戴斗笠的人身前。
“地上有機關。”前面探路的一人驚慌地叫着,旁邊的兩人也都站在原地不動了,長刀對着兩側看樣子沒辦法轉身或是移動。
“護送大人快退!”護衛似乎發現了什麼大聲警告,一支箭射出從嘴裡鑽入。
西嶽跟着射出一箭,只聽到箭頭釘進樹幹的聲音,響着震顫。
“快走!”又有一人呼喊,聲音已經扭曲,握刀的手臂突然間斷開,他痛得大叫緊跟着左腿也被什麼切下。
有人拋出了火把,西嶽扣着弓弦目光追着光亮,眼睛猛地瞪大,在最後一名護衛的頭頂一根銀色的線正在下落、收緊,線的兩端被綁在樹幹上,牽線的人很可能躲在某個地方操縱,用一種特殊的機關移動銀線的位置。
“退。”轎子裡傳來低沉的聲音。
探路的護衛被拋棄了,他竭力壓抑着心裡的恐懼只覺脖子一涼,連聲音還來不及發出頭顱已經滾在地上。
頭戴斗笠的人手上亮起一團火,轉瞬即逝,西嶽下意識地射出了弓箭,沒想到對方並沒有躲閃竟被箭上的力道射翻。
耳邊傳來清脆的崩斷聲,後面的樹頂有什麼落下來,急速轉動着很像滾軸的聲音。先後有六人倒地,護衛們慌了手腳盲目地揮動手裡的刀劍,一手舉起鐵盾組成|人牆。
西嶽蹲下|身查看死者的傷勢,頭部和手腳各處插着十幾根細長的針,在地上還發現了一個粗大的竹筒,上面滿都是細小的孔,底端串着一根銀線盤曲相連,這種怪異的機關聞所未聞.。
針雨總算停了,緊跟着從樹影裡躍下十餘個人,紛紛亮出了手裡的兵刃。
頃刻間護衛死了近乎一半,部分還帶着傷,人數上雖然佔優,怕是周圍還有其他陷阱,輕舉妄動等同送死。
“有毒!”有人發出一聲悶叫,全身劇烈地抖個不停,口吐白沫歪倒下去。
八成是針上塗了劇毒,緊跟着有人毒發,刺客們一步步逼上前來,而護衛中不斷有人在死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