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宜春樓,兩人沿着長街朝客棧走去。小雨已經停了,喧鬧聲漸漸在身後遠去,街上少有行人。
“你都和蘇紫杉談了什麼?”一路上墨斬話語很少,這更讓蘭舟月顯得好奇。
“沒說什麼。”
“別騙我了。”蘭舟月一翻眼睛,“我都聽見了,你們有說有笑的,外人不知道還以爲在談情說愛呢。”
在言語上墨斬只有吃癟的份,面對一張伶牙俐齒他放棄爭辯。
“怎麼,變啞巴了?我看蘇姑娘就是對你有意思,又送繡花又說悄悄話的,你到底怎麼想的啊?”
“想什麼?”
“別裝傻了,剛幾分鐘沒見又惦記上了?”
“不是。”墨斬懶得理她,“只是忽然覺得她表面看上去風光無限,其實挺可憐的。”
蘭舟月怔了一下,譏諷的話到嘴邊又吞了回去,“世上可憐的人多着呢,你看我可不可憐?”
墨斬忍不住笑出聲來。
“其實我和她很像呢,自打記事起就和爺爺漂泊在外,十幾年身邊一個朋友也沒有。小時候也不能隨便和陌生人交談,苦悶的時候就彈琴啊,就像在和朋友說話似的。”蘭舟月似有傷感地說,“那張琴應該陪伴她很多年了,她的琴聲總是帶着感傷、淒涼,心裡的感受我能感覺得到的。”
“她讓我後天晚上到宜春樓去,她將應邀舞樂助興,到場會有很多人。你說這個安排用意何在?”
蘭舟月低頭思索,想了一會問道:“你會在哪兒?”
“貴賓席,離她很近。”
“晚上、很多人……貴賓席……”蘭舟月把關鍵的信息串聯在一起,眼睛猛地睜大。
“怎麼,你發現什麼了嗎?
“天誅要動手了,定然是個大人物讓她足足等了這麼長時間。怕是當晚城裡要出亂子。”
墨斬急聲問道:“你指的是……”
“我仍有一些事沒有想明白,她潛伏在宜春樓這麼久爲什麼偏偏要選在這一天動手。二月二十|六,對某人而言一定是個不尋常的日子。”
“爲什麼這樣講?”
“天誅的身手你比我更清楚,何況蘇紫杉這個人精明的很。要殺的人若在城中怕是早就死了,那就是說——當天會有人進入青影城,很可能會前去或是路過宜春樓。”
蘭舟月繼續揣測道:“人|流是個很好的掩護,在人羣中殺人對於出色的刺客而言再容易不過,就算失手也可以趁亂逃走。”
墨斬連連點頭,不過同時心
裡也有疑問,“那她叫我前去爲了什麼呢?”
“這兒……”蘭舟月呆了一瞬,按照上面所說趁亂逃走憑着蘇紫杉的身手應該輕而易舉,何況會有諸多部下作爲掩護,那安插墨斬在身邊又是什麼目的呢?
她察覺到哪裡不對勁,這番推測中存在嚴重的錯誤,可錯在哪裡一時又找不出來。
墨斬看她緊鎖着眉陷入深思也就沒有出聲打擾,客棧已經不遠了,他不經意地想到了那個繡花攤在掌中打量,竟沒注意到上面繡着四行小字。
“花開人不知,待到枯萎時。”
“芳香猶未散,暮色日遲遲。”
“你在念什麼?”蘭舟月聽到這首小詩猛然一驚。
墨斬指了指繡花上的字跡,“詩裡在說什麼?”
“花綻放的太快就已經枯萎,餘香未散,暮色低垂……”蘭舟月想了想說,“看來這一次她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命,算是在向我們訣別吧。”
“她心裡到底在打着什麼算盤呢?”蘭舟月絞盡腦汁還是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想不通就別勉強,我們還有一天的時間,或許會有重要的消息傳來了。”
“還不是擔心你的安危。”蘭舟月撇了撇嘴,“我是怕你做了替死鬼,蘇紫杉是看中了你的武藝,還是小心點好。”
墨斬倒是滿不在意,淡然一笑,“這是個交易,顧慮太多反而誤事。”
“也對。反正當晚我也跟去,有熱鬧自然是不能錯過了。”
“等一下!你要去可不行,你又不會……”
蘭舟月不等他說完搶先說道:“別拿不會武功壓人,再說你我只是普通朋友,我沒必要聽你的吧?”
墨斬被堵得無話可說,微微搖頭,她有時太過任性了即便機敏聰慧也難保不出岔子。
隨意地一瞥墨斬眉頭一跳,白頭翁姜萬河正在客棧門口來回踱步。他應該在屋中照看彭逍怎麼跑到外面來了,從舉止上看情緒明顯很急躁。
“堂主,你可算回來了。”姜萬河瞧見兩人快步迎上前,話音急切。
“出了什麼事?”
“有個叫西嶽的年輕人深更半夜找上門來,好像是有急事現正在屋中等候。”
“西嶽?”墨斬不答直奔進門,這個時候上門可見非同尋常,蘭舟月暗暗地使了個眼色,意思在說很可能跟蘇紫杉有關係。
西嶽揹着一張長弓,坐在桌上顧自發呆聽到走廊急促的腳步聲,噌地站起來目光轉向屋外。
門被推開了,他看到來者
面色一喜,特別是看到那位白玉般俊俏的公子,手足無措想要打招呼又不敢開口,最後抓了抓頭。
“西大哥,好久不見了。”
“有些日子沒見了,急着來找你是有事拜託。”
西嶽性情直爽沒什麼心機,墨斬對他毫不提防,短暫的相處中兩人就建立了很深的友誼。
“我猜準沒好事。”蘭舟月瞪了他一眼。
西嶽生怕惹得她不高興,張了張嘴又放棄了,猶猶豫豫的。
“要說什麼就說,既然來了爲什麼又不說了?”蘭舟月看他急得一張臉都憋得通紅,撲哧一笑,好奇心大起比他還着急呢。
“我、我是想問問,近來青影城可有什麼異常發生?”
“沒有,西大哥爲什麼這樣問?”
“我也只是隨便問問。那今後幾天城裡可有什麼大事?”
“你到底想說什麼,別繞彎子了。”蘭舟月催促道,看他竭力想掩飾什麼笨拙的演技實在讓人有點看不下去。
西嶽突然沉默起來,緊緊咬住嘴脣。
看得出來他試圖在做決定,又心有顧忌,蘭舟月都快急死了,辦事不幹不脆的。
西嶽朝前走了兩步一拍墨斬的肩膀,眼睛直直地盯着他,“墨兄弟,雖然我們相識不長我早把你當自己人了。後天晚上有位大官會入城一趟,防範措施做的很充分應該不會出事,不過我還是有點不放心。所以我想……”
“讓我暗中保護他?”墨斬順着話裡的意思說道。
“對。不會耽誤你太長時間,你只要在暗中觀望即可,即便發生激戰也不要輕易現身。我也在護衛的隊伍裡,要是我們都死了那就只能拜你來保護這位大人了。”
“後天晚上什麼時候?在哪裡?”墨斬忙問,果不其然和蘇紫杉動手的時間正好吻合。
“青祠廟,戌時。”
墨斬心裡犯難又不便表露出來,這個時間段正是蘇紫杉起舞放歌招攬賓客的時候,他要寸步不離。西嶽救過他的命萬事都不能推辭,這可如何是好?
“既然是高|官,安全起見通知知府派出大隊的官兵護送豈不更妥?”蘭舟月建議道。
“此事絕對不能聲張。”
“好。我們欠過你的情,自然是答應了。”
“太好了。”西嶽面露欣喜,“要務在身,那我就先告辭了。”
“路上小心。”墨斬還在愣神,蘭舟月揮了揮手算作送別。西嶽快步下了樓跑去牽馬,幽靜的長街能清楚地聽到漸遠的馬蹄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