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修魯法特其實之前對薩加斯並沒有任何想法。事實上,在對方做出這種防禦的動作之前,他甚至不曾注意到對方。哪怕連薩加斯的臉,他也沒有看清楚。帕裡在自己的房間裡,自己的牀上昏睡着,唯一和他在一起的是一個女僕。這件事情對於貴族來說,又有什麼好奇怪的呢?
他這一次來見帕裡,也僅僅是一時興起罷了。雖然說在他的心裡,對於這個副將的能力並不很欣賞,但是他也知道,帕裡的手下——也就是拉法留給兒子的遺產,對於聯軍而言是非常重要的。此時此刻,他並沒有臨陣易將的想法。沒錯,就長遠而言,改編拉法的軍隊,換上一個軍事能力更強悍一點的部將或許會有用,但是這需要時間。但眼下,艾修魯法特可是處於高度戰備,隨時可能和敵人交戰,所以他並沒有幹這件事情的閒暇。
他之所以擁抱魔法之風,也僅僅是他打算加快帕裡的恢復速度。這是他很久以前就知道的事情,從他的夢裡,他看到了這種技巧。其實也談不上什麼特別的技巧,擁抱生命之風,從中抽取魔法能量,不經任何控制、改造,直接的將稀薄的生命之風魔法能量以自己爲中心灑播出去。在夢裡,他看過不少人——很多魔法師——施展過這種技巧,他只是學個樣子罷了,但是確實有用。
之前還在布拉西安的時候,他就測試過這種技巧,確實是有效的。他就曾經用類似的技巧,讓自己能夠極大的增強馬匹的耐力,輕鬆的賽馬上奪冠。
而且,眼下也似乎正是使用這種技巧的時候。帕裡這樣“閉門養傷”可不是什麼好事,雖然說他或許能力並不出色,但是他卻是最熟悉地形地勢的。
所以艾修魯法特就這麼做了。在他想來,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甚至連被人察覺都不會。使用這種技巧之後,將會在帕裡身邊略加查看一番,裝模作樣的花費一些時間,這將極大的促進帕裡的恢復速度。如果他這樣上門拜訪兩三次,帕裡就差不多恢復了。這不會引起什麼麻煩,除非是魔法師,否則又怎麼會察覺他的這種舉動呢?艾修魯法特已經知道,只要不懂魔法的人,哪怕是受益者本人(也就是帕裡自己)也不會察覺艾修魯法特的這種魔法技巧。
然後他發現了這個被他忽視的女僕做出的反應。
艾修魯法特馬上就意識到這是很明顯的戰鬥反應。當一個人猝然遭到突襲的時候,第一反應就是嘗試拉開距離。但是實際上,只有熟練的戰士才能做得如此乾脆利落。
艾修魯法特的第一反應倒也不是往“混沌領主”的方向去想。他的第一反應是感覺到這個女人敏捷的身手——這不是一個普通的女僕有的。但是有傳說,某些貴族會訓練擅長格鬥技巧的少女作爲自己的護衛。不過這種“女護衛”用來炫耀的成分遠遠超過她的實際用途。
然後他意識到這個女人之所以做出這種防禦的舉動的原因。剛纔還好好的,突然做出這種動作來,很明顯是因爲自己擁抱了魔法之風的緣故。她察覺了自己擁抱魔法之風?艾修魯法特知道自己的身體並沒有任何顯眼的舉止,而這個女人察覺了,這足以說明她應該是一個魔法師,或者至少受過嚴格的魔法訓練,距離成爲一個真正的魔法師也只差一線了。
艾修魯法特也見識過此類的人。實際上,他的未婚妻,星刻就是這樣的。但是,他並不覺得帕裡能擁有一個魔武雙休的……女僕。
艾修魯法特回過神來,這是他第一次真正的打量這個原本無足輕重的女僕。不過話說回來,之前薩加斯一直努力的避開艾修魯法特的視線,現在因爲警戒的緣故才第一次給了艾修魯法特正面看她的機會。
那是一張美若天仙的臉孔。
不,應該說她的面容似有一種神奇的魔力,讓人情不自禁地無法挪開視線。這是一種不真實的、難以形容的美貌,而且是無法比較的。因爲在第三者的眼裡,無論用誰和她比較,都無法相提並論。就像她的臉上附帶了魔法的催眠效果,天然就能夠吸引人的視線,天然就能夠輕易的顛倒衆生。
如果換一個普通人,或許就會沉迷在這難以言喻,顛覆常識的美貌之下,察覺不到其他東西。但是艾修魯法特是個魔法師,而且不僅僅是一個魔法師。他的精神先天強韌遠超凡人,後天又受過相應的訓練,所以他立刻意識到不對頭的地方。
這不是普通人類能夠擁有的美貌。更確切的說,這張臉彷彿是將“美貌”這個概念硬塞進別人的腦子裡。這絕對是超自然的。別說她是個人類,哪怕是公認美貌優雅(當然,也冷酷殘忍)的精靈一族,也不會長成這樣。
艾修魯法特後退半步。這個女人是誰?不管她是誰,她都不應該,也不可能是區區一個女僕!誰需要僞裝呢?誰需要僞裝着潛伏在帕裡身邊呢?答案呼之欲出。
“你是誰?”艾修魯法特問道。
“我叫派瑞絲。”薩加斯已經明白事情恐怕不能善了,不過她還抱着最後一絲希望能夠矇混過去。“帕裡將軍的……”
“混沌!”艾修魯法特輕聲說道。通過魔法的召喚,他的手上瞬間出現了一把雙手長劍,劍鋒上纏繞着肉眼可見的強大魔法能量。
薩加斯掉頭就跑,指望從窗口跳出去。這裡相當高,但是她的身手足以讓她跳出去。不管怎麼說,她穿着方便活動的服飾。而艾修魯法特滿身鎧甲。盔甲可以在戰鬥中有效的保護身體,但是也不可避免的阻礙身體的運動。
像所有謹慎的人一樣,她早就對自己可能會遇到的各種危險都有應對的預案。
不過這一次,她發現自己失誤了。艾修魯法特的動作比她預想的還快,在她接近窗口的時候,就聽見後腦的利刃破空聲。
該死的,赤手空拳太不利了。薩加斯在心裡咒罵着,側身避開這一劍。這也意味着她失去了從窗戶逃走的機會。她迅速改變方向,朝着房間裡側衝去。房間裡有一個昏睡的帕裡——可以作爲寶貴的人質——還有魔法傳送卷軸,她最後逃生的王牌。
不過這一次,她還是失算了。在她能夠衝到帕裡的牀邊之前,艾修魯法特已經丟出了手裡的長劍。薩加斯不得不再次錯身避開從後方飛來的長劍,這樣一來卻不得不改變步伐,避不開艾修魯法特的拳頭。
戴着鐵片的拳頭落在她的腹部,讓她覺得自己肺裡所有的空氣都被硬擠了出去。她的身體不受控制的癱軟下來,四肢着地,接着整個人趴在了地上。
薩加斯張開嘴,卻發現自己連聲音都喊不出來。歡娛王子在上!這一拳可不是普通人類的力量!她竭盡全力才能呼進一口氣,然後喉嚨不受控制的發出一連串的咳嗽。
“咳……咳……咳……”
等到她的四肢恢復了一點力氣,能夠勉強撐着身體的時候,情況已經惡劣到無可附加的地步。艾修魯法特早已經在她身邊好整以暇的等着,魔法長劍的劍鋒貼近她的喉嚨。她的喉頭肌膚都能感覺到劍鋒上那種冰冷的殺意。
如果換一個人,或許此刻心中只剩下了絕望。因爲事實已經很明顯:打打不過,逃逃不掉,至於投降……在戰爭中被俘的混沌戰士,可是從來沒半個人能回到北方的大地之上呢。更別說她還是一個混沌領主。星域諸神教會的祭司們,可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她的腦袋呢。
但是薩加斯卻不是普通人,一個混沌領主的見識又怎麼會和普通人一樣呢?在她的身體從重擊中恢復過來之後,她的第一反應是欣喜如狂。
艾修魯法特最初的時候沒有喊人(只要衛兵們聞訊趕到,那麼薩加斯就徹底完了,再也沒有任何活命的機會),還能理解爲事起倉促,來不及做出反應。但是這個時候,他耐心的在變聲等着她恢復,這個態度就很明顯了。
艾修魯法特沒有想喊人,至少目前沒有。他沒有第一時間揭發出來,更沒有第一時間宰了她,這就說明……他們之間可以說說話。
如果說之前薩加斯一直期待着有一個和艾修魯法特見面談話的機會,那麼毫無疑問,她終於等到了。雖然事情要比她想的糟糕一些。
“你是誰?叫什麼名字?!”
“我叫派瑞絲……”在她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清楚的感覺到劍鋒距離她的皮膚近了那麼一點。雖然這一點不是很大的距離,但是問題是劍鋒從一開始就距離她的脖子很近,現在更近了。再稍微向前一點,能切開她喉嚨的肌膚了。
所以她立刻改了口。“我叫薩加斯。”
“薩加斯?”這個名字艾修魯法特倒是聽到過,這並不是馬文告訴他的,而是高華城那邊得到的情報。少量攻城的混沌戰士被俘,經過拷問後說出了混沌一方几個混沌領主的名字,其中之一就是薩加斯。而且,如果艾修魯法特沒有記錯,之前使用邪術影響控制拉法的混沌術士也正是這個名字。“色孽的……信徒?”
“我是歡娛王子的……”
“混沌領主?!”這一次,哪怕是艾修魯法特也不得不表示驚訝了。他真的沒想到一個混沌領主居然潛伏在紐斯特里亞城裡,而且可以說就在他身邊。帕裡投奔混沌了?不,不可能,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壓根不需要一個混沌領主潛伏在帕裡身邊冒充一個女僕了……原來如此,通過薩加斯,混沌一方實際上對他的軍事佈置瞭如指掌嗎?
所以斥候戰的勝利其實只是幌子,貝勒爾的誘殺戰完全是浪費時間,因爲混沌軍團想要得到聯軍的情報,有着更好更直接的渠道。別說貝勒爾只誘殺了百十個混沌的斥候,哪怕他真的把混沌的斥候部隊一網打盡,也影響不了任何東西。帕裡是軍隊的副將,必然會知道各種軍事部署和戰略選擇……然後,薩加斯就可以從帕裡那裡知道一切!戰爭一開始,混沌軍團就對艾修魯法特的兵力、裝備、部署,一切的一切都瞭解的清清楚楚,而艾修魯法特卻對混沌一方一無所知。
換句話說,其實情況遠比他想象的還要糟糕。如果今天不是意外的發現了這麼一個潛伏在紐斯特里亞城裡的間諜,那麼恐怕……
艾修魯法特突然感到一陣後怕。
“你在這裡幹什麼?”艾修魯法特定了定神。“你的任務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