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修魯法特輕輕的嘆了口氣。“知道真相併不一定比較幸福。”
“即使如此,我也希望知道真相。”
“你就不能把一切當成我的一次任性嗎?這樣的話,你心中揹負的東西就會少上很多。”
“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你爲什麼不能把我看成一個真正的女王呢?”
“因爲一個真正的女王是不應該在這個時候來到這裡的啊。”艾修魯法特說道。“你應該懂得,任由我放手施爲,等到一切塵埃落定後再以女王的身份出來評判對錯,論功論罰……這纔是正確的選擇。這纔是王道的真意啊。”他再次嘆了口氣。“不過,也只有這樣做的你,纔像是真正的你。”
“到底是爲什麼?”
“可能是我過去孤陋寡聞吧,我最近……其實是這兩天,纔剛剛知道了一件事情。關於邪神的事情。按照別人口中的流言……哪怕是按照教會的典籍中的說法,這是四個能夠施展奇蹟的存在,或許用‘神蹟’一詞比較合適。”
“當然了。”小丫頭有些意外。
“雖然站在客觀角度,這四個混沌邪神都是瘋子,他們推廣的教義、理論等等諸如此類的玩意原本壓根不可能得到正常人類的擁護。或者可以這麼說,信奉那種教義,和送死差不多。那些教條是完全不在乎信徒死活的。這一點和星域諸神,和其他一些信仰……別的不說,哪怕是那些綠皮獸人的神,搞哥和毛哥,都比這四個邪神要靠譜一些。但是這麼不正常的神,偏偏能夠得到的大批的信徒追隨,能夠組織起大軍,能夠一而再再而三的對我國造成巨大的威脅……背後的答案也只有一個。”
“呃……”
“那些神是真實存在的。他們的教義雖然是荒誕不經,但是他們的力量是實實在在的。他們能夠給予信徒任何東西……雖然我覺得這個‘任何東西’值得商榷,但是毫無疑問,他們可以施展那些被我們稱爲‘神蹟’的力量,而且是隨心所欲的施展。”
艾修魯法特輕輕的吐出這句話。
“但是……但是……星域諸神……也能使用神蹟啊。”小丫頭說道。
“是的,好像很多神都能夠施展奇蹟。擁有者超凡力量的神聖騎士,曾經永生不死的大主教……這些都是諸神施展的奇蹟。斯提吉亞的自然之神也有很多的奇蹟,比如說那些突然恢復青春的聖盃騎士……諸如此類的東西還有很多。但是對於絕大部分信徒來說,神只是一種心靈的寄託。神會關注你,但是它不會隨隨便便就將他的力量展現在你的面前。”
“可是教會不是有很多……儀式嗎?”。
“那些是魔法,不是神蹟。是藉助魔法之風的力量而實現的。這方面……至少在中央七國的範圍內,教會已經完全控制了魔法的學習、發展和使用。他們能夠用魔法冒充神蹟來影響民衆……但是不管怎麼說,邪神有一個最大的不同,你知道是什麼嗎?”。
他說話的語氣有點駭人,使得小丫頭一時之間感到身體發僵。
“那就是他們會……給予任何一個信徒迴應。”艾修魯法特似乎是輕描淡寫的說道。“用他們的神蹟,給了凡人一個一步步向上,而且真實可見的階梯,直到通向不朽。”
“可是這……”小丫頭畢竟也是經過正統的教育的,她當然知道邪神給予信徒的最終獎勵是什麼。雖然那事還屬於傳說。假如真的有個凡人信徒從混沌邪神那裡得到了如此終極的獎勵,至少他目前還不爲人知。
“你可能沒有搞懂背後的意義。你知道嗎,人類社會,我們四周的一切,其‘提升’都是不可預知的。舉例來說,你是個商會職員,每個職員都希望成爲商會的會長或者副會長,這是一個逐步提升的過程。但是你的提升卻是完全不可預知的。雖然你可能很聰明,很誠實,很努力,但是,你卻不能知道你做了多少才能得到提升。這個提升完全是一種隨機的……不可預測的過程。你辛辛苦苦多年一無所獲,然後另外一個同伴,可能只是倒杯水或者露個面之類的小事情就被上頭看上,然後被提升。商會職員只是一個比喻,還有更多的。比如說一個劍手,整天鍛鍊劍術,想要得到更強的力量。但是他可能鍛鍊經年卻發現自己和過去沒什麼太大的區別。就是這個意思,人類世界裡,各種各樣的提升,除了極少數事情能夠得到穩定而可以預期的回報之外,大部分還需要依靠一種叫做‘幸運’的東西才能得到。更別說有很多人缺乏耐心,根本等不了太長時間了。”
“而邪神就給了凡人一個機會。那些‘機緣’‘幸運’或者諸如此類的東西,在邪神提供的晉升渠道中,一切都是明明白白的。一切事情都可以簡單的理解爲一個個的交易。別人告訴我,只要我一直贏下去,一直以神的名義取得勝利,那麼任何東西……都可以得到。這對於人來說……特別是那些缺乏良好出身,缺乏天賦條件的人來說,是無法抗拒的誘惑。”
“這說明了什麼?”小丫頭依然還不懂。
“這說明了……邪神的力量和誘惑遠比我們預想的要強大。還記得我之前曾經在鷹隼城決鬥殺掉的一個傢伙麼?那個傢伙事後被證明是血神的信徒……教會那邊雖然事後掘地三尺的追查,卻也挖不出什麼新的東西。最後以‘個例’的結論草草收場。但是這件事情……聯繫上白堡的淪陷,先王的戰敗……拜倫的胡作非爲,還有福諾羅斯城這裡發生的……等等諸多事情……”
“到底要說明什麼?”
“這一次恐怕格魯尼有傾覆之禍!”艾修魯法特回答道。
“傾覆……你的意思是……”
“沒錯,滅亡。”艾修魯法特換上一個更通俗的說法。
“爲……爲什麼?”
“如果按我的估計來的話,一切都是邪神的計謀。”艾修魯法特回答道。“無法形容的計謀。他們是神——其實不管他們是什麼玩意,總之他們擁有遠遠超過人類的能力。我們恐怕掉進一個設置好的陷阱裡面了。這種蓄謀已久,突然發動的陰謀是極難對抗的……”
“可是……邪神已經入侵我們國家上百年了。如果把之前的算上,時間更長。”小丫頭回答道。“也從來沒有這樣的危險啊。”
她說的是事實。早在格魯尼的開國君主馬克雷米茲大王之前的年代裡,野蠻人入侵就是一種慣例了。這也是爲什麼加魯納斯會修建白堡的緣故。雖然自那以後,野蠻人的入侵越來越頻繁也越來越強勢,但是除了上一次之外,每一次都被擋在了白堡城下。這些都是不容置辯的歷史事實。
“是的。邪神一共有四個,其中納垢和姦奇彼此敵對,色孽和恐虐互相仇視。但是現在……如果我沒弄錯的話,他們已經暫時達成了一致了。也許使點小手段互相絆一腳的情況還存在,但是整體上卻是已經組成了一體。一切東西……或許連拜倫的叛變,本身也是整個計謀中的一部分。”
“我們打敗拜倫……也是?”
“也許不是,但是肯定是預案中一種可能性。我們輸了,那麼有我們輸了的對策,我們贏了,那麼就有我們贏了的對策。”艾修魯法特說道。
“你是不是想太多了。”
“我真希望如此。但是既然他們是超越人類之上的存在……是堪被稱爲‘神’的東西,那麼任何高估都不是一種錯誤。在福諾羅斯城這裡,已經有人因勢誘導,設置好了一個陷阱。如果一切按照正常的途徑走,那麼這裡……會變成我們失敗的源頭,至少也是之一。”
“你做出這種……估計的理由是什麼?”
“第一,拜倫不是自殺的,第二,拜倫的兩個孫子突然找不到了。”艾修魯法特回答。“當然還有第三點,在拜倫的城堡裡找到了……一個祭祀邪神的祭壇。好吧,這一個其實只能作爲輔助。”
“不是自殺?”小丫頭睜大了眼睛。“你不是說……”
“表面上看起來是飲彈自盡,但是實際上卻不是自殺。手槍子彈從他的嘴巴里打進去,從後腦貫出。朝着敵人開槍的時候,子彈的後座力會由人的胳膊和肩膀承受。但是自殺的時候情況就不同了,槍是反過來捏的,所以子彈的衝擊力完全由手本身來承受。吞槍自殺的時候,握槍的動作實際上有點彆扭,子彈的後座力會把他的手彈開,換句話說,他的手應該是攤開的,至少也是無法握槍握得很緊。但是拜倫的手握槍握得很緊……手指還扣在扳機上。我只能推測,有人在他試圖自殺的時候,幫了他一把。”
“是誰呢?”
“他是把自己關在議事廳裡自殺的。和他在一起的只有一個僕人……一個原本在這場戰爭中毫無價值,連存在感都不會被人察覺的僕人。可是一個僕人爲什麼要這麼做呢?僕人殺死主人的事情並不罕見,但是那種毫無好處就殺掉主人的事情……就比較蠢了。確實,一個人絕望之際可能做出蠢事來。但是那個時候卻還不是最後的時刻。而且他這麼做了之後,居然不告訴任何人,將事實隱瞞起來。他的目的是什麼呢?肯定不是單純的爲了殺死拜倫!”
“然後就是第二個事情。拜倫的兩個孫子不見了……確實,他們只是兩個小孩,表面上看起來毫無威脅。”艾修魯法特說道。“還記得當初我們一起衝出鷹隼城的情況嗎?那兩個孩子就和當時的你一樣。他們暫時無害,但是那只是表面。只要到了合適的位置,他們就會發揮很強大的作用,強大到能夠改變很多東西。”
“這兩個直接明顯的證據……加上其他的一些細節……特別是北方前線傳來的各個消息,讓我感覺到,一切似乎都是一個大局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