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名士兵告辭離開。品書網 艾修魯法特拿起桌子邊上的記事本,將自己得到的最新情況記錄下來。
做完這件事情後,他才把本子拿起來,仔細的看清楚自己記錄下來的關於這件事情的所有細節。各方面的情報,從戰後得到的一些證據和戰鬥過程中倖存者的口述都說明一件事情,那場戰鬥絕對是一場意外,而不是針對小女王進行的斬首戰。
混沌軍團發動這場突襲的原因,不是因爲他們渴求戰鬥,而是因爲他們餓着肚子。也許是他們的斥候比較優秀,也許是守軍太少這件事情確實很難隱藏,總之他們發現了這裡是一個很合適的劫掠對象。然後一切就這樣自然而然的發生了。
他現在已經知道,混沌軍團有兩支。第一支是血牙領主統帥的,第二支是馬文統帥的(這一點已經從俘虜嘴裡得到了確認)。如果艾修魯法特沒猜錯,這幫進攻紐斯特里亞城的混沌軍團就是戰場上突圍的血牙領主。
一個恐虐的混沌領主,發動這種攻勢很正常,殺了不少人也很正常,但是他抓走星刻就不太正常了——嗯,按照教會總結的經驗,除非是很特殊的情況,否則恐虐的信徒是不太可能留下什麼俘虜的。他們對待戰士和婦孺,態度都是一致的,那就是殺掉。
星刻還活着……理由不明。她最後一次被人看到的時候,是和星見(當然還有拉莉亞)分手,而且堅持由自己斷後。
過去他還真的不知道,自己的這個未婚妻居然有這麼強的戰力。艾修魯法特有些自嘲的想到。雖然他醒過來開始,他就和雙胞胎一起,但從來沒感覺出來她們兩個這麼厲害。
不過他早就知道,兩姐妹的黑魔法從一開始就是另闢蹊徑,不管是研究的方向,研究的內容和這個世界上普通的黑魔法師都截然不同。她們兩個確實是天才,在那樣可以說一無所知的情況下,從零開始居然也能硬生生的開闢出一條路來。
他把這些雜念丟開。星刻被抓走的事情恐怕是不假的了,但是爲什麼?她身上有什麼東西值得混沌信徒看重的?
亦或者是,僅僅是個人的興趣或者說慾望?但是,那是一支恐虐信徒組成的部隊啊!星刻會被抓走,而且現在還活着,絕對不是這麼簡單的事情。
他拿起記錄本,前面說過,裡面記載着他從多人嘴裡問道的各種各樣的細節。那天晚上,混沌軍團攻破外城之後,並沒有花大力氣搜尋倖存者。一則是他們人數不多,二則是因爲急着擄掠給養,所以沒有撤到第二道城牆也活下來的人真的不少。
艾修魯法特的視線停在一條記錄之上。那裡,有着一個城牆上戰鬥中被打昏的士兵。城門被打開之後,混沌戰士們就不再關心城牆上,使得城牆上面居然有人倖存下來。這名命大的士兵因此在城牆上看到了混沌軍團撤離城市的場面。
他也看到了混沌軍團中的星刻。不過,他看到的情況有些詭異。因爲星刻是躺在一輛車上(這些混沌戰士在城裡弄到了不少的車輛裝載物資),她看起來昏迷不醒,手腳並沒有被綁起來,而頭上戴着一個頭盔。
因爲這個緣故,這名士兵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頭盔?這是否意味着什麼?亦或者只是一個偶然?
星刻會活下來的——如果她沒有在第二天或者第三天被殺,那麼她就會活下去……等等,難道邪神知道那件事情?亦或者,這表面上是一場意外的突襲,而實際上卻有更深的意義?
星刻身上藏着一個秘密,一個可以動搖世界,甚至可以毀滅人類的秘密。這個世界上只有三個人知道這個秘密,一個是艾修魯法特,另外兩個則是星刻和星見。
艾修魯法特不知道自己爲什麼知道這個秘密,相關的記憶已經失落。但是他知道星見和星刻是通過自己的研究,在意外之中發現這個秘密的。實際上,直到現在,雙胞胎也未意識到這個秘密到底有多麼可怕。
不……也許沒那麼複雜。艾修魯法特突然想到羅金,那個被他殺死的混沌巫師。羅金身上也掌握着類似的秘密,一個足以讓混沌征服一切國度的魔法奧秘。但是,羅金在混沌的內訌中被殺了(雖然是艾修魯法特下的手,但是本質上來說是死於內訌)。這些秘密,也許對於邪神而言並不算什麼。
不,不,那個時候,羅金也是剛剛發現這個秘密,尚未引起注意……
然後他聽見了有人在敲門。
今天晚上他要見的人應該已經全部見過了。艾修魯法特合上筆記本,站起來,走到自己房間的門口。在他開門的瞬間,夜晚的冷風迎面灌了進來,猛吹在他的臉上。
小丫頭獨自一個人站在門外。
她穿着一身白色的睡裙,看上去有幾分凌亂,頭髮這散披在肩上,腳上穿着一雙拖鞋。這樣的裝扮躺被窩裡自然沒問題,但是走在外面就未免太少了一點。而且她不知道保持這樣子多久了,臉上已經凍得有點發青。
“陛下……”艾修魯法特本來想說“您不該在這個時候來”。但是小丫頭的那副表情說明,她是隨時可能哭出來。艾修魯法特的話生生的停住了。他別無選擇,只能打開房門,讓對方走進來。
在關上門前,艾修魯法特左右看了一下。當然,附近沒有其他的人——他對於小丫頭的潛行技巧還有有點放心的。當初她在鷹隼城的時候,可是獨自一個人從王宮裡跑到大街上去,而且居然沒有引起任何人的察覺的。
他關好門,回過頭來。小丫頭的臉凍得發青,於是他從衣架上拿起一件披風,將它裹在小丫頭的身上。這件披風不是他自己的那件(那件神奇的魔法披風已經藏在他的貼身小包裡了),而是一件足以遮風擋雪的厚實羊毛織物。
“怎麼了?”艾修魯法特輕聲的問道。這已經不是一個臣子對女王的說話方式的。當然話說回來,這麼穿着睡衣跑過來也不是女王對大臣的做法。
“我……”小丫頭低着頭,用幾乎是蚊子般的聲音回答道。“很害怕。”
“怕?放心,這座城市在您的控制之下。這裡的軍隊都效命於您,我很確定這一點。”
“我……不是怕這個,我是……”
她擡起頭的時候,眼眶裡已經都是眼淚。“我不知道該怎麼辦?”
“……”
“明天哥哥就要來了,我不知道見到他之後該怎麼做……我……”她用力的甩了一下頭,“……很害怕。”她輕聲的說道。
“什麼都不用想。”艾修魯法特輕聲的說道。“想怎麼做都可以。”
“都可以?”小丫頭輕聲的說道。“可是我……就是感到……害怕……不安。但是要我說爲什麼害怕……我卻說不出來……”
這不是因爲安全——實際上真正不安全的是波爾國王,而不是她。這也不是因爲惶恐——作爲一個女王,她已經做得夠好的了,已經無需擔心自己的資格。在這件事情上,做得很過分,很不體面的是波爾,而不是她。
小丫頭自己也隱約的感覺到,她真正感覺到害怕的原因是這件事情上,艾修魯法特不能給自己任何幫助。從她真正成爲女王開始,艾修魯法特一直都是能夠信賴,並且能夠依靠的人。每一件事情都是如此。但是唯有這一次,她必須一個人做出選擇。而且,實際上這也不是單純的害怕,而是另外一種複雜得多的情緒。
“我……已經不記得哥哥的臉了。”她低着頭,用蚊蚋一樣的聲音回答道。“見到他之後,我不知道應該怎麼辦,怎麼說……”
“如果說不出來,那麼就什麼都不必說。”艾修魯法特柔聲回答。“克里奧在這裡呢。埃辛說他是一個最好的外交官,非常擅長談判。我對埃辛的眼力有信心。如果不知道該怎麼做,那麼可以把一切託付給他。他會……我相信會……解決大部分麻煩的。”
小丫頭看着艾修魯法特的臉,很堅決的搖了搖頭。
她本來以爲艾修魯法特會對此生氣,或者是嘲笑。但是艾修魯法特什麼都沒說,只是默默的點了一下頭。
“一切如您所願。”他說道。“如果需要一次正規的談判,那麼我會安排克里奧出場。如果只是一場私下裡的見面——兩個人面對面的那一種,我會安排一個合適的密室。”
他說話的聲音很輕,很溫柔。也許是因爲他語氣的緣故,小丫頭原本那種似乎沒有理由的,強烈的不安開始慢慢褪去。艾修魯法特站起來,在邊上倒了一小杯酒,送到小丫頭的面前。
冰冷,微酸,甜蜜,夾雜着一點點的酸和一點點的刺激。書上說,酒能提神,這或許是小丫頭第一次感覺到確實如此。或許,並不僅僅是酒?
“我……並不是執着於王座的。”小丫頭放下酒杯,說道。
“我知道。”艾修魯法特回答。“但是,那是你責無旁貸的責任。”
“那個時候,爲什麼……幫我?”小丫頭突然問道。過去的她有些事情並不懂,但是在艾修魯法特走了之後,她才慢慢的理解到艾修魯法特曾經爲她做到的事情……有多麼了不起。甚至完全可以說是奇蹟。一個接一個的奇蹟。
“我要走了。”艾修魯法特沒有回答,而是突然換了一個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