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現在已經是一個女王了。斯卡德拉說道。“您一方面當她是妹妹,另外一方面又不能完全當她是個孩子。雖然這一次我們的冒險成功了,但是您要明白,如果這事情遲上五年……不,哪怕遲上兩年、三年,我也會說服您放棄這個念頭。”
“我知道的。”國王輕聲的嘆息一聲。“十年……十年……”他的聲音不知道是哀怨還是慶幸。
他很幸運,因爲在他被囚禁的時候,他的妹妹支撐起了這個王國。但是他又不幸運,因爲他的妹妹表現出極其卓越的能力,以至於現在他現在要面臨王位之爭。但是終歸他是幸運的,因爲距離那事到現在,時間過去僅僅十來年。
王國的老一輩臣子都還在。每個人都還記得自己是爲什麼選擇小女王登基稱王的,也記得戰死的先王,記得由身爲王儲的他。特別重要的是,他們還很幸運的居於宮廷的支配位置。只要再過兩三年,只要人員的組成發生變化(由於人類的衰老,這是不可避免的),那麼事情就絕沒有這麼簡單。
唯一的遺憾在軍隊。當然,這是不可避免的。先王戰死的時候,已經死掉一大批軍事將領了。拜倫和拉法兩個人的暗中較量則做得更多一些。正如前面知道的,現在控制軍隊的全部都是女王新提拔起來的。不過在軍事上,成績勝過一切資歷。一個連戰連勝的將軍,哪怕他只有很淺的資歷,他的威望和話語權也比那些戰績不怎麼樣的宿將要強。
“那個艾修魯法特……我能夠得到他的效忠嗎?”他又換了一個話題。
“很難。”斯卡德拉很直接的回答。“依我的看法,他是一個很自我的人。對於世界上的事情,他的心中有他自己的衡量標準。而這個標準,和世界上一般人的標準有着差別——當然,我的意思不是徹底的不同,而是某些方面有所偏差。就算他能夠發誓效忠,我覺得他也會如當年的那個佩劍侍衛一樣,是不會拿出他全部力量來爲您效勞的。”
“這就是你之前的那句話,你‘壓根不懂他需要的是什麼’嗎?”
“就是這個意思。”斯卡德拉回答。
“能夠讓他在這場事情中……保持中立的態度嗎?”
“那是完全不可能的。您開不出收買他的價格。或許您聽說過,在他還是一個佩劍侍衛的時候……拜倫那個傢伙找上他,開出了一個收買的價格。”
“我猜一定很低。畢竟只是收買一個……貼身護衛的價格。”
“沒錯,但是等到女王陛下出兵和拜倫對陣之前,他開出了第二個價格。”
“啊……那個價格應該很不錯了。”
“是的,那種情況下,只要拜倫不是白癡,開出的價格就一定是一個足以讓人——讓任何人動心的價格。”
“但是肯定還不夠。因爲那個時候,拜倫以爲自己仗着優勢兵力,勝算很大。所以他開出的價格最多隻是讓人略微動一下心,想讓人動搖是做不到的。”
“您說的沒錯,但是從理論上說,那個時候,您的妹妹必須要給他加碼。但是哪怕等到一切結束,等到他受命領軍去迎戰入侵的混沌軍團的時候,這個加碼還沒開出來。他依然是個伯爵,連個實際領地都沒有。更別說其他什麼的。”
“這是……不急在一時?”
“長遠來說,或許如此。但是……這個伯爵的空頭銜卻沒有對應的領地,那就實在太不尋常了。這隻能說明一件事情。艾修魯法特根本不在乎這些。他的效命……請容許我用這個詞,是免費的。”
“原來如此嗎?免費的?”
“免費的東西纔是最昂貴的。”斯卡德拉說道。“所以我猜,您的妹妹一定對他許下了某個……特殊的,不爲人知的承諾。一定存在某個秘密的約定。我最初的時候,懷疑這和邪神有關。但是現在我已經對此完全不抱懷疑了。”
“這位伯爵……除了籌款能力之外,似乎極具軍事韜略。”國王又換了一個話題。
“勝利就是軍事能力的最好證明。”
“但是聽說這裡……卻因爲他的疏忽,而被混沌軍團暫時攻陷了……如果不是埃辛及時抵達,那麼或許這場戰爭,會有一個完全不同的結果。”國王用似乎是自言自語的口吻說道。
“就算如此,那也是偉大勝利中的小小瑕疵。”斯卡德拉說道。“那是太陽之中的一小片陰影,沒人會在意。這個世界上絕大多數人在意的是結果,而不是過程。”
……
“您知道,大人,那天晚上的事情實在太……太……我除了躲起來之外別無選擇。因爲那個時候我只有孤身一人了。我的同伴已經全部被屠殺了,只有我……”說話的那名士兵非常不安的低着頭,看着自己的腳在地上動來動去。
“不,那不是你的錯。”艾修魯法特的態度遠比他預想的要溫和。“我懂得,士兵需要勇敢,但是不需要送死。那種情況下,躲起來也是可以允許的……好吧,其實我想聽你把你看到的事情細細的再說一次。”
那個士兵開始講述。
艾修魯法特早已經在別人的嘴裡聽說了那一夜發生的大致事情:那夜混沌軍團突然發動了襲擊。一支精銳的混沌小部隊依靠一些鉤索悄悄爬上城牆。這本來是一次毫無威脅的進攻,但是卻因爲城內衛戍部隊的極度匱乏而成功了。
接下去就是攻城戰中的典型戲碼:入侵者用最快速度,趕在守軍發動有組織的反擊之前打開了城門。於是城外的敵軍一擁而入。守軍匆匆集結,發動了一次毫無意義的反攻並遭到了失敗。於是守將立刻選擇了退守第二道城牆。
原本這場戲碼到此爲止,因爲混沌軍團也是一支殘敗的小部隊,所以他們是不可能攻陷第二道城牆的。但是很不幸的是,女王和她的隨從、護衛們恰巧在外城區的一座漂亮別墅過夜。於是就這樣被混沌軍團堵在了外面。
於是這樣就發生了一場預料之外的激戰。女王的隊伍且戰且走,最後藏入神殿裡。最終,女王通過地道逃離了城市。接下去的事情就比較簡單了。天亮的時候,埃辛將軍率領他的軍團趕到,和女王碰了個正着。於是呢,這位將軍在女王的命令下,立刻揮軍進攻紐斯特里亞城。但是很可惜,他來的略微遲了一點,只堵住了少量來不及撤走了遊兵散勇。他雖然得到了“收復紐斯特里亞城”的榮譽,但是實際上卻幾乎沒取得任何戰果。因爲混沌軍團早就趁着夜色跑遠了。
在確認過這支混沌軍團只是一支不足千人(而且已經在和女王的護衛戰鬥中蒙受了嚴重的損失,大火過後,神殿的廢墟里至少找到了兩百具以上的混沌戰士屍體)的殘兵後,埃辛象徵性的搜索了一下城郊,然後就立刻帶着部隊趕赴前線,支援艾修魯法特去了。那小股混沌殘兵從此就失去了行蹤,想必應該是趁着兩軍大戰的機會,乘隙回去了。
除了女王的安危因素之外,這場戰鬥只是一場無關緊要的小戰而已,甚至不會讓史學家浪費筆墨記載在冊。
不過,軍人,特別是經驗豐富的軍人,就能從混沌軍團這種果斷迅猛的行動中,察覺到這支混沌軍團雖然是一支殘兵,但是必定有一個能夠完全控制一切的頭目存在。而他們進攻紐斯特里亞城的目的也很清楚——這事情事後查證一下就知道——那就是奪取給養。外城的倉庫很好的滿足了混沌部隊的需要。
像紐斯特里亞城這樣的城市,哪怕只是一個外城,也不是一支千人規模的軍隊能夠控制的。混沌軍團也沒花費太多的時間去搜索,因爲他們本來也沒指望徹底攻陷城市。在夜色和混戰之中,有少數來不及退回第二道城牆的守軍在外城躲了起來,並且——很自然的——看到了一些史學家們壓根不會在意的東西。
“所以你看到在那個神殿燒塌之前……有個混沌戰士出來了?”艾修魯法特問道。
“沒錯,將軍大人。那個時候……就像我剛纔說的那樣,足有三、五百個混沌戰士聚集在神殿的入口處。他們大概是知道里面地形不利展開,所以就一波一波的進去。但是,前面進去的全部沒有出來,直到最後一批進去……”那個士兵極力的回憶當初看到的東西。
“所謂的‘一批’,到底有多少人?”
“不一定,有十幾個的,也有七八十個的。進去一批又一批……那座燃燒的神殿就好像是一個怪獸一樣,把他們一批一批的吞吃掉,再也不出來。”
“你剛纔說最後一批,出來了一個?”
“是的,那一批的混沌戰士很多,而且其中有一個……不管是盔甲還是武器都非常的與衆不同,一看就知道是一個頭目,應該是一個混沌冠軍什麼的。他和一批部下,大概有七八十個人,衝了進去,但是最後出來的卻只有他一個人。等等,將軍大人,不是他一個人。他帶出來了另外一個人。”
“一個傷兵?”
“不……如果我沒弄錯的話,應該是一個女人……一個俘虜。對,我確定。那個時候,火光很大,所以我看的很清楚。我猜那應該是女王隨從中的一員,因爲那個時候城裡幾乎沒什麼女人。”
“他怎麼對待那個俘虜?”
“他把她扛在肩頭出來的。那個女人……身材並不高大,和那個頭目比起來,就像一個小孩子似的。”
“然後呢?”艾修魯法特盡力讓自己保持平靜,但是實際上聲音卻已經明顯變大了。
“那個混沌頭目……帶着俘虜走了。其他在外面的部下也跟着他離開。不久之後,神殿就在大火中倒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