尷尬

聽到冷凌風的讚美,姑娘那俊俏的臉兒笑成一朵花,那看向冷凌風的眼神又多了幾分柔情,這男人又在這裡禍害蒼生了,真想提醒一下這姑娘,這傢伙只不過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但後來想了想,還是免得得罪這個男人,畢竟還有好長一段時間跟着他混吃混住的。

“姑娘,這裡哪種酒最有名?”冷凌風漫不經心地問道。

“我們最好的酒當然是香七日,這酒醇香撲鼻,飲後七日喉嚨鼻腔依然縈繞着濃郁酒香,不但聞名於我們商州,其它國家的酒商都指定要這個酒,公子可以品嚐一下。”女子對冷凌風特別的熱情,熱情到忽略我的存在,雖然我的身子矮小一些,沒他那般偉岸,也沒他那般凜然,但好歹也五官精緻,身姿挺拔,居然連看都不看我一眼,真讓人沮喪。

“這位姑娘,在下那杯酒呢?”我故意走到兩人的跟前,搖晃着手中的空杯子,那春心蕩漾的好姑娘這才意識到我的存在。

“公子,我這就給你倒酒。”姑娘不好意思地對我說,很快酒香撲鼻,我用嘴一點一點品着。

“怎樣?”冷凌風走到了我的身邊。

“不愧是香七日,未入口已經濃香撲鼻,入口更是整個咽喉都透着香味,只是這酒香是很香,不夠淳,算不得很好的酒,不值得她說的那個價。”爲了不讓小姑娘聽到我們說的話,我往他身邊靠了靠,冷凌風爲了遷就我的身高,也將頭偏了下來。

“如果兩位不是男子,那神態看起來真像一對愛侶。”小姑娘話音剛落,我們各自朝相反的方向邁了一步,這姑娘說話真不中聽,誰與他像一對愛侶?

“兩位公子,這酒怎樣?如果有興趣,可入內與我們的總管詳談。”我們走了進去,總管坐在桌子前算着賬,見我們進來,熱情的迎了上來,那臉上的笑容實在燦爛,好像剛剛從地上撿了幾千兩銀子似的。

我掃視了一下四周,除了一張大桌子,幾張椅子,一堆賬本,四周就空空而已,進裡面還有一扇門,但卻關上了,我微微失望,看來想進去瞄一眼真不容易,閒聊了一會,見套不出什麼,我們就走了。

我們第一天去了二十個酒坊,品嚐了五十多種酒,我發現酒的質量也參差不齊,即使是同一種酒,不同的酒坊釀出來還是存在差異,冷凌風每天回到房子,就開始奮筆疾書,估計是把一日所得記錄下來。

第二天我們去了十五個酒坊,品嚐了二十五種酒,第三天也是差不多,我們在這裡試酒用了七天,試了二百多種酒,其中酒中上品有四十五種,極品酒有十種,特別烈的有八種,當我一一分析它們的優劣之時,冷凌風的眸子閃過那一瞬間的驚歎,但這只是一閃過兒,當我還想回味一下的時候,已經消失不見。

“想讚我就直接點,不用掩掩藏藏的,反正贊別人幾句又不會死。”我低低地嘟囔着,冷凌風嘴角抽了幾下,沒別的反應。

這七天我們都在各大酒坊往返品酒,早已經惹起衆酒坊主的注意,尤其一些小酒坊,以爲是大客戶,對我們特別熱情,但無論他們有多熱情,無論嘴巴有多甜,關於他們的釀酒工序從不透露半句。

“公子,如果看中這酒,我們價錢還有得商量。”大酒坊因爲有固定的客源,對我們雖然熱情,但價錢卻不肯退讓,而小作坊爲了能在衆多的酒坊中存活,價錢一降再降,在我認爲已經十分合適的時候,冷凌風還是沒有開腔,結果半個月下來,我們沒有訂下一批貨。

晚上我早早就躺在牀上,想趁他還沒有上牀的時候睡着,免得緊張得不行,但我剛躺下,他已經揭開被子鑽進來了,我就是閉上眼睛也都能感受到他的氣息。

“都半個月了,你留在這裡究竟想幹什麼?”當燈火熄滅的瞬間,我禁不住問他。

“你負責試酒就得了。”這男人有些時候真的可以氣死人,你總是無法揣摩到他心裡想什麼?

“趁你這臉兒還能看上幾眼,身板還算硬挺,用用美男計,說不定會從那些小姑娘嘴裡哄出些東西來。”我真心實意地對他說。

“睡吧,你不困?”我說這話實在是一番好意。可惜冷凌風都不想搭理我一下,我只得氣嘟嘟地睡着了,夜晚風大,我被風聲嚇醒,醒來竟發現身旁空空,冷凌風竟然不見人影,我的睡意一下消失了,這傢伙去幹什麼了。

半夜的時候,門被輕輕打開,冷凌風輕輕揭開被子,鑽了進來,寒意頓時撲進被窩裡。

“你不守信用,不帶上我。”我的聲音帶着怨氣,冷凌風沒想到我醒着,微微愣了一下。

“你又不會飛檐走壁,帶着你有什麼用?”

“所以我就要你叫我武功,如果你教我輕功,今晚我不就能跟你一起飛檐走壁了嗎?日後還可以與你共進退,那該多好呀。”我坐了起來,開始哄他,但好話說了半籮,他一點反應都沒有,一會之後還想起勻稱的呼吸聲,他竟然睡着了,又浪費脣舌了,真是氣人。

“如果你能釀出洛桑或谷淳那樣的酒,我答應你。”很久之後,身旁的冷凌風迷迷糊糊地說着。

“此話當真?”我猛地從牀上蹦起來,雙眼緊緊盯住他的嘴巴,其實現在四周黑漆漆的,他的眼耳口鼻都看不清楚。

“嗯。”這一聲應得極其輕,我的心七上八下,實在是不踏實,如果他日後說這是夢話,作不了實怎麼辦?我很勇敢地揭開被子,摸索着去點燃燈火,這時候的我一點都不畏嚴寒了。

“口說無憑,立字爲據,大少爺你下牀寫幾個字吧。”我準備好筆墨紙硯,就在他身旁侯着,其實我真恨不得一把將他拽起來,但可惜膽子沒那麼大,冷凌風睜開雙眼冷冷地瞥了我一眼,又繼續閉上了,那眼神當我是傻子那般。

“天氣寒冷,大少爺你不起牀也可以,你就坐在牀上寫。”我磨好墨,拿了一塊厚板,將筆墨紙硯放在厚扳上,但這傢伙卻哼也不哼一聲,似乎早已經進入夢鄉,但我知道他還醒着,他睡着的呼吸聲不是這樣的。

“大少爺,你快些吧,我的手已經冷僵了。”

“冷大少爺,你快些寫吧,我的腳都結冰了。”

“冷大少爺,說話得算話。”我不停在他耳邊絮絮叨叨,其實夜晚寒冷,我赤着腳,那腳真的冷成冰塊那般,但大地寂寥,惟有他的呼吸聲,這男人的心夠狠的,我有好幾次想爬上牀睡覺,但始終心有不甘。

“傻子——”不知道站了多久,冷凌風突然從牀上爬起來,迅速寫了幾個字,遞給我的時候還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我滿心歡喜,他那凌厲的眼神看着也變得柔和無比。

我左看右看,如獲至寶。

“你還不睡?你就不冷?”他不說還好,一說我才發現自己整條腿都冷僵了,尤其那赤着的小腳。

“難纏的女人。”他一把從我手裡奪過字據扔到桌子上,然後一把將我拽上牀,我還來不及驚呼,人已經被拋上牀,他的手再一拉,暖暖的被子覆蓋過來,他睡過的地方,暖暖的,讓我禁不住一點一點往裡靠。

第二天醒來,我發現他還在牀上,而我則雙手摟着他的腰,身體緊緊巴住他,頭則埋在他的胸膛裡,這個姿勢嚇得我魂飛魄散。

“我——我——我——”我說了老半天,都說不出半句完整的話。

“嗯,醒來。”對上他黑漆漆的眸子,我緊張得不行,忙掀開被子爬起來,然後拿起昨晚的字據,藏在袋子裡。

“一大早的你去哪?”冷凌風靠在牀沿上,腰肢挺得直直的,沒有半分慵懶相。

“我出去走走。”面對如此清醒的他,壓迫感再次襲來,尤其想起剛剛起牀那姿勢,我就有點不敢看他,低頭彎腰逃一樣衝了出去。

現在還早,小村莊安靜得很,人影都不見多一個,潺潺的溪流聲顯得尤其清晰,我沿着水聲一直往上走,走到中午竟然在山上發現幾百處泉眼,泉水汩汩流出,沿着溝渠流遍千家萬戶,我捧起喝了一口,異樣的清甜,直沁心扉,似乎身體的穢氣都被沖滌得一乾二淨,整個人變得神清氣爽,這水真是好。

就在這時,身後響起了腳步聲,三四個年輕男子挑着兩個大桶,正說說笑笑往這邊走來,看到我在這裡,微微愣了一下。

“這位兄弟怎麼跑來這裡?”爲首一個男子擡頭問我。

“我聽聞酒鄉酒好,特意過來品嚐遊玩,誤打誤撞就來到這裡,我走遍大江南北,可從來沒有喝過那麼清甜的水。”我一臉陶醉地說。

“那當然,要不怎會說我們這裡是仙鄉仙水。”被我這一讚,把這些男子的自豪感全整出來了,連頭都高高昂了起來。

“怪不得你們這裡的酒那麼香醇,原來是有這樣的仙水。”我感嘆地說。

“這位兄弟,你是一個外鄉人怎麼知道我們是來這裡挑水釀酒的?我們鄉長可告誡我們不許說的。”這幾個傢伙立刻警惕地看着我,我故作高深地朝他們笑了笑說:“不瞞各位大哥,兄弟我精通五行八卦,一踏入這裡就感覺這裡瀰漫着仙氣,算了一卦自然什麼都知道,各位大哥長期挑着仙水,我已經能看出你們隱約有仙氣,定會長命百歲,日後機緣好,說不定能位列仙班,但這天機不可泄露,免得遭天譴,日後能不能成仙,就看各位的造化了。”

我搖頭晃腦地說着,以前在宮中,就叫不少這樣的得到高僧或道人,見得多了,學得也有七分像,這幾個男子一聽我這話,還真以爲自己有仙氣,高興得不行,甚至也真把我當世外高人,我一番旁敲側擊下又問出了不少東西,想不到今天倒有這種意外收穫。

後來來挑水的人越來越多,我怕遇到見多識廣之人,趕緊溜人,如果我有輕功,真想顯擺一下,在他們面前飄然而去。

今日是初一,是酒鄉的大日子,鄉民帶上供品,美酒到一處大溪流那裡祭祀,說是祭酒神,祭完酒神就請了好幾個戲班輪流演戲,我去到戲臺的時候,已經商販雲集,人流如朝。

單單是擺上美酒,果品的桌子就有二百多桌,除了遊人,村民也來了,大家喝酒看戲,實在是熱鬧非凡。

我遠遠也看到了冷凌風,他跟幾個男人真聊得歡,不時還能聽到他們的笑聲,其中一個是釀製甜桑酒的作坊坊主,是我們的目標之一,我朝四周掃視了一遍,很快將我感興趣的作坊主找出來,不枉我今天費了一頓脣舌。

我捧着一杯酒,混在人羣中,背靠那些作坊主,偷聽他們講話,試圖摸清楚他們的性格,內斂謹慎就免得去碰壁,那些豪邁得少根筋的,又或者傲氣得心裡容不下一粒小沙子的人,就是我下手的目標。

這天大戲一直持續到凌晨兩點,忙碌了一整晚,我終於把目標定在了長醉坊坊主朱霸的身上,因爲找到下手的獵物,心情特別的興奮,一路哼着小曲回去。

“昨晚在我懷裡躺得太舒服,今晚不困?”我正哼得高興,豈料冷凌風像鬼魅那般出現在我身旁,還該死到一張嘴就提昨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