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之後,藉着夜色的遮蓋,似乎讓躲藏更加簡單,但在陰雲密佈下,沒有月色照明又無法點亮光源的二人反而更加難以移動,再加上夜間街道上幾乎沒有行人,每月與寂寞的處境越發的艱難。
“這樣下去不行啊,”寂寞摸着已經在抗議的肚子,香菸能夠填滿精神的創口,卻無法填飽肚子,“再不吃飯的話,體力就要跟不上了。”
每月則一邊點頭,一邊看着別的地方,但寂寞發現他的手一直放在嘴邊,時不時還有奇怪的、像是什麼東西被壓碎的聲音。
寂寞越看越覺得奇怪,於是走上前去,每月卻似乎躲着他一般,始終不肯面對他。這更激起了寂寞的好奇心,他拉住每月的胳膊,試圖將他強行扭向自己。一番扭打之後,每月將手裡的東西全部塞進嘴裡,艱難地咀嚼着,終於肯看向寂寞。寂寞則再次驚得睜大了眼睛,質問每月哪裡來的食物。
“嗯?之前不是掀翻過幾個水果攤嗎,我順手撿了幾顆水果。”終於將嘴裡塞滿的東西吞下,每月一本正經的回覆道。
寂寞吞了口唾沫,眼巴巴的看着每月。看見寂寞的表情,每月吭哧一笑,摸出一個蘋果丟個寂寞,在寂寞一臉幸福的啃蘋果的時候,主動擔起了觀察情況的責任。
這時,他們躲避的小巷深處的陰影中,傳來了一陣鼓掌的聲音。
“你們兩個很不錯,那些士兵雖然沒用,但你們這個年紀能躲半天,已經算是前無古人了。”一個身穿白袍的人轉了出來,冷笑着說道。
看到他現身,寂寞連忙將手中最後一點蘋果咬下,快速地咀嚼了一番任何吞下,錘了錘胸口防止被噎住,隨後轉身看向因爲出場被忽視而臉色鐵青的白袍人,戳了戳根本沒有看向那邊的每月,說道:“怎麼說?那個人跟了一路終於忍不住了。”
“別講出來嘛,給人留點面子。”
“留個吉爾,你自己看都沒看人家一眼好嗎?”
說着,二人將目光投向那個白袍人,眼中露出幽幽的光芒,讓那人不寒而慄,就在他準備叫人的時候,眼疾手快的寂寞將手中的蘋果核擲出,精準的命中了他的面門,隨後每月緊跟而上,用那隻空着的袖管緊緊捂住他的嘴。兩人配合着,將白袍人拖進了一個陰暗的小角落。
不一會兒,寂寞手裡拿着那件白袍,看向正把被脫得精光的追兵往別人家院子的水缸裡塞的每月,有些不明白對方的意圖:“繞了那麼多彎路,就爲了搞這麼一件白袍?你到底想幹什麼?”
“你不覺得奇怪嗎,明明白天還都只有士兵追我們,晚上烏漆抹黑的卻冒出來一個穿白袍的跟蹤狂。”用襪子將那人的嘴塞住,再蓋好水缸的蓋子,每月開始爲寂寞答疑:“我很確定這人是晚上纔出現的,所以我認爲這身除了顯眼一無是處的衣服,應該是某些有心人給我們的信息。”
“萬一人家只是喜歡穿白衣服呢?”寂寞反問道。
每月聳聳肩,一副無所謂的樣子:“那咱們也不虧。”說完,他開始檢查這件白色的長袍,從剛剛那人身上並沒有得出什麼有用的線索,唯一可能存在問題的就是這件衣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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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袍手感與一般的衣服有些不同,但又不像是貴族和法師穿的那種材料,前者更加柔順與美觀,而後者他昨天才見雲御穿過。正當他疑惑間,寂寞指了指長袍的衣袂,問道:“這是什麼東西?”
每月翻到那個角落,入眼處赫然是一道血紅的六芒星。他瞳孔猛地一縮,急忙將白袍丟掉,拉起不解的寂寞飛快地想要逃走,而被他扔掉的那件衣服忽然從地上飛起,緊緊地跟在二人後面。
“我靠,這什麼鬼東西?你真殺了魔法師?”寂寞傻眼地看着那件憑空飛行的白袍,腿腳卻半分都沒有停頓。
“上當了。”每月沒有多解釋,在無人的小巷間不停穿梭,試圖避開危機。而就在某一次急轉彎後,他撞在了一個人的身上。
“哼,果然如那位所說,喜歡耍小聰明。不過你還是嫩了點。”那人留着嚴格按照軍隊規定的極短的板寸,身形高大,身材魁梧,穿着一身肩膀處繡有一隻豹的金紋黑衣,雙目陰冷如盯上獵物的鷹隼一般,一手持一柄像是長槍又像是法杖般的武器,另一隻手筆直伸出,掐住每月的脖子將他提了起來。
每月按住他掐住自己脖子的手,借力一腳向那人的胸口踢去,卻被那人提前識破,將他用力甩開,重重的摔在一旁的地上。每月吃疼的蜷縮成一團,沒能再次爬起。制服了每月,那人又將視線轉向寂寞:“還有你,年紀輕輕竟如此心狠手辣,還是儘早投胎回爐再造吧。”
話音未落一槍刺出,直取寂寞心窩,好在寂寞早有防備,朝左側躲去,卻被後方追來的白袍攔住,所幸只被劃傷了手臂。
“哦?身手倒是不錯,還是把你送去前線守邊五十年還債吧,老秦的先鋒營可還沒招滿人呢。”
“老秦?難道你姓程不成?”每月終於從地上爬起來,擦了擦嘴角,走到寂寞旁邊。
“你那點小聰明還是留着騙鬼去吧。”程姓男子面無表情,微微屈身,擺出一副攻擊的架勢,寂寞身後的白袍上,那一角六芒星也開始散發奇異的光芒,帶着白袍在二人的退路上張牙舞爪。
“老秦?姓程?什麼鬼東西?”後知後覺的寂寞不明所以的撓了撓頭,靠着每月的後背,防備着那件白袍,忽然渾身一抖,大叫起來:“握草,程咬銀?秦伯寶?門神?”
“還有心情開玩笑,看來我是被小瞧了啊。”程姓男子冷笑一聲,手腕一翻,握槍姿勢由正握向前變爲了反手向後,那杆奇異的兵器也隨之變形成一把刀柄極長,刀身彎曲的瘦長刀具,刀柄頂端卻依舊保持着法杖的樣子。
只見他將刀緩緩向下轉動,直至與地面垂直,隨後一聲厲喝,刀身驟然燃起火焰。
“鄙人程宇,領教了!”
程宇將手中的刀橫在胸前,換做左手握住刀柄,右手在燃燒的刀身之後一掌擊出,頓時火光大作,朝寂寞與每月飛去,兩人連忙蹲下身躲避,飛出的火焰繞過白袍,在二人身後形成了一面燃燒的牆,徹底封死了二人的退路。
“不至於吧大佬。”寂寞呆呆的看着那道散發着扭曲空氣熱度的火牆,自言自語道,隨後他一眼嚴肅地看向每月:“如果我死了,那都是你害的。”
“怎麼,你要爆種剛正面了?”每月一愣,不明白寂寞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準備把你賣了看看能不能保命。”寂寞認真地看向每月。
“冷靜,老哥,你身上四條人命呢!”每月提醒道。
“沒關係,推給他就行了。”程宇在一旁看笑話一般,雙手環抱在胸前,面露嘲諷之色,冷笑着對寂寞說道。寂寞眼前一亮,看向每月的神色愈發的複雜,而每月則不停地瞟向程宇,神色凝重,彷彿害怕二人聯手攻擊自己。
不一會兒,寂寞終於下定決心一般,將手伸進背後的行囊中,似乎要拿出什麼東西。程宇臉上的嘲諷之色越發濃郁。對峙了一段時間之後,程宇覺得眼睛有些因爲高溫而酸澀,開始有些不受控制,而就在此時,每月飛快地使了個眼色。寂寞心領神會,藏在背後的手迅速抽出,將手中的東西向程宇撒去。
“垂死掙扎。”程宇喝道,吹起一口火焰,想要擋住寂寞的投擲物。但那東西卻絲毫不受影響,衝着他的眼睛直直地飛去。程宇大驚,連忙護住眼睛,趁着這個機會,兩人朝程宇後方跑去,身後的白衣飄來,想要阻攔。每月回身一擊踢在程宇身上,正在護眼的程宇頓時失去了平衡,向前撲倒,碰歪了身前懸空的刀,而刀因此則劃上了白袍,洶涌的火焰霎那間便將那件白袍燒成了灰燼。
等程宇回過頭時,早已不見了二人的身影。
“行啊小夥子,看不出來啊,這麼陰。逃命居然還在包裡帶石灰粉。”每月笑着跑着,還不忘回頭調侃寂寞。
“我可是大夫!大夫帶點石灰不是很正常的嗎!”寂寞喘着氣、卻也不敢放慢步伐:“倒是你個變態,怎麼就能一腳正好把刀踢到衣服上。”
“運氣好呀,多虧我平時行善積德……”
“我呸,我看你平時沒事殺個人還差不多!”
“說不定哦?怎麼樣,是不是越來越想跟我混了?”
“你可拉倒吧,我倆才見面半炷香不到,我就成逃犯了,你還真敢說。”
看着兩人逃走,黑袍人沉默不語,這時,又一道身影出現在他的背後。
“這就是你說的那個‘算天’都算不出來的小子?似乎只是運氣好一點而已啊。”李煜操縱着他那個裝有輪子的龍椅,面無表情地移動到黑袍身邊。
“真的只是運氣好嗎?”黑袍說道。
“你什麼意思?”李煜皺了皺眉問。
“跟着他的那個小孩可能沒發現,但你應該很清楚,他一直在有意識的繞圈。”黑袍分析道。
“你是說,他不想出城?”
“不,他當然想,只是他還在等,他想知道幕後黑手到底是誰。程宇也不過是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罷了,即便沒有那些小手段,憑他也不至於逃不掉。”黑袍說着,開始撓起自己的頭,力度越來越大,最後停下來的時候,指縫間都帶上了幾絲鮮血。
“而你卻害怕了,害怕直接面對他,會沾染上太多的因果,影響了你的大業。”李煜大聲嘲笑起來,沒多久卻又停了下來:“這不過是你的過度解讀罷了,說不定他真的只是想去給朋友們報個平安而已。”
“承認吧,你已經不是以前的那個人了,現在的你只是個畏首畏尾的糟老頭子罷了。”李煜大笑着,彷彿看清了黑袍下隱藏的那人的真面目,在周圍巡街士兵驚訝的眼神中,朝着皇宮的方向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