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這麼撐……
他真的覺得自己的飯已經吃到了嗓子眼兒,一彎腰就會吐了的那種。
以前他老子談老虎很喜歡兩個相聲演員,現在已經過氣了,以前他老子看的時候,他偶爾看到過一眼,其中一個演員表演的一個橋段是去演戲,表演吃麪條,吃了一碗又一碗,吃太多了,那演員比劃着脖子,說自己已經吃到這兒了。
他當時覺得好扯,什麼玩意兒,誰吃飯還沒個點兒啊,那麼作,能吃到嗓子眼兒?那胃不都要爆炸了嗎!
現在,他終於理解了,原來吃飯是真的能吃到嗓子眼兒的!
就比如說他現在。
他是真覺得,自己都不敢說話,不敢彎腰……
“咳,你也真是的,我媽那人,看誰都能吃,你要是不說你吃飽了,她能一個勁兒地給你投喂!你說你吃飽了不想吃了不就行了?”雲畫一邊給談少寧找健胃消食片,一邊數落他,“哪有你這樣的,給你夾你就吃?你放着別動不就行了!”
“……剩菜不好。”談少寧憋着說,“不太禮貌。”
“那你說你吃飽了啊,你說你吃不下了,讓她別給你夾了不行嗎?”
“我……”談少寧抿脣,他能怎麼說?他其實就是對上季長卿的那雙眼,他就沒法拒絕一樣。
而且……這還是第一次有人關心他的口味、喜好,體貼地問他吃什麼不吃什麼,還那麼溫柔地給他夾菜……
沒錯,這也是第一次有人給他夾菜,他有記憶以來的第一次。
他就是,不忍心拒絕,也捨不得拒絕。
“這個是要嚼的,嚼碎了。”雲畫看談少寧那架勢,估計他就沒吃過這種健胃消食片,趕忙說道。
談少寧默默地把嘴裡的藥片咬碎,有些酸酸的……但心底卻很甜。
“你吃太多了,稍微休息一下,去院子裡轉轉,消消食。”雲畫說道。
談少寧點頭,“好。”
正說着呢,談少寧那方在桌子上的手機響了,“老子來電”。
雲畫看到這標註忍不住就噴了。
很顯然,這是談少寧他爸給他打電話呢,這人,居然給他爸備註個“老子”。
談少寧看一眼,就皺眉,掛斷了電話。
對方沒有再打過來。
談少寧索性直接把手機關機,丟在沙發上,“我去院子裡走走。”
雲畫回頭看了一眼他的手機,有些無奈,也起身追了出去。
季家老宅是民國時期的建築,經過了多次修繕,裡面的很多佈局也都改了,也種了不少的花花草草。
談少寧的心情不大好,走了一圈也沒說話。
雲畫也沒理他,不過看到他忍不住揉肚子的時候,她指了指不遠處的涼亭,“過去坐會兒,我累了。”
“……好。”
阿姨送過來了一杯山楂茶,一杯綠茶,雲畫把山楂茶推給了談少寧,自己抱着綠茶小口小口地喝。
談少寧握着茶杯,沉默了一會兒,輕聲說道:“我從小就沒媽,我爸也不怎麼喜歡我,因爲我媽就是生我難產去世的。他也從來沒管過我,我就記得小時候,我一個人住在大宅子裡,就只有管家宋爺爺照顧我,那麼大的宅子,空蕩蕩的跟鬼屋一樣……後來我稍微大一點,就被送去學校,一個月回家一次。”
談少寧笑了一下,“因爲小時候被綁架過一次,他就不叫公開我的身份,甚至對外都不曾說過我的真名叫什麼……我在學校跟人打架,被人圍毆,別人有家長撐腰,我什麼都沒有。”
“我有父親,卻跟沒有父親一樣。宋爺爺告訴我,他只是接受不了我媽媽過世,他很愛我媽媽,所以就遷怒我……的確,他有一次喝醉了說,我壓根兒就不該來到這世上,是我害死了我媽媽……”
“從那個時候開始我就知道,我不必對這個父親抱有任何期望,他不是父親,我當然也不必是兒子。”
“再後來,我哥哥回來了,接手了他的產業,開始把談家從地下洗白,搬到地面上來,讓談家的產業逐步合法化。哥哥對我很好,可是哥哥太忙……”
談少寧看向雲畫,“這些都沒什麼,我已經長大了。我有哥哥就夠了。至於說父親,我完全沒有任何期待,反正從來都沒有過,又怎麼會擔心失去?”
“嗯。”雲畫點頭,“然後呢?”
談少寧沉默了一下,才低聲說道:“可他卻又想要我這個兒子了。”
說着,談少寧就忍不住嗤笑一聲,“他不想要的時候就不要,他想要的時候就要?他以爲他是誰?不過是貢獻了一顆精子,他還真當自己是我的父親了?”
雲畫抿脣,沒有多言。
談少寧的眼中盡是譏諷,“前些天,他借用我哥的名義叫我回家,告訴我,他可能要再婚了。他說他喜歡上一個女人。呵呵,有多好笑你知道嗎?他不是口口聲聲說愛的母親嗎?爲此還遷怒了我這麼多年,我以爲他對我母親有多深情呢,還不是有了新人忘舊人?”
“他的事情我管不着,可是想讓我接受,做夢。”談少寧冷笑,“他願意娶就娶,跟我何干?還想指望我同意?呵呵,我的意見重要嗎?何必告訴我!”
雲畫嘆了口氣。
“或許,你們應該好好溝通一次。”雲畫低聲說道,“你們大概從來沒有好好溝通過一次吧。”
“我跟他溝通不了。”談少寧說,“他以爲自己是神,他以爲自己能主宰一切,他還需要跟人溝通嗎?”
“別說氣話。”雲畫道,“我不是勸你跟他和好如初,畢竟這麼多年他對你的忽視是客觀存在的,他沒有盡到一個當父親的責任,你也不必非要原諒他。只是,你就不想知道你母親到底是怎麼死的嗎?”
“不就是難產嗎?”
“你出生的時候,你父親已經不是窮困潦倒的一般人吧,即便是在18年前,醫療條件沒有現在這麼先進,可你覺得你父親沒辦法給你母親安排最好的醫院、醫生?”雲畫說道,“那爲什麼會難產?如果難產的話,完全可以剖腹產?除非遇到羊水栓塞、前置胎盤剝落或者是大出血之類的急症,纔會有生命危險,但這些急症也有應對方法,再不濟的話,爲了保住產婦的性命,完全可以做子宮切除!”
談少寧皺眉。
“我的意思是,如果有專業的醫生在,難產的處置方法是很多的,想要保住產婦的命並不難。”雲畫說道,“可是你母親卻因爲難產過世……這有些不太合理。你回想一下,有沒有具體跟你說過你母親難產身亡的過程?”
談少寧沉默了一會兒,緩緩搖頭,“沒有。”
“你跟你父親見面就爭執,沒法好好說上一句話,所以你從來都沒有弄清楚,你母親真正的死因。”雲畫淡淡地說道。
談少寧的臉色微微一白。
片刻之後,他忽然起身,“我先走了。”
雲畫又叫住了他,“你等等。”
“嗯?”談少寧站住了。
雲畫走過去,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你已經長大了,不是小孩子了,成熟一點,如果要問什麼,就好好問,不要給他激怒你的機會,不要給他逃避回答問題的機會,也給自己一個,解決你們父子之間問題的機會。”
談少寧沉默良久,緩緩點頭,“好。”
說完之後,他就大步流星地離開。
雲畫對着雙手哈了哈氣,熱氣從嘴巴里呼出來之後,立刻就變成了霧,帝都的冬天,真冷啊!
從季家老宅出來,談少寧直接站在路邊。
兩分鐘後,一輛車子就停在了他面前。
司機飛快地下車給他打開後排車門,“小少爺。”
談少寧一言不發地上車。
他是知道的,哥哥一直派人跟着他,無論他到任何地方,只要他伸手,不出三分鐘就會有人過來。
如果他不伸手的話,除非是遇到生命危險,否則對方也都會一直隱在暗處,不會輕易露面。
“小少爺,去哪兒?”司機問。
談少寧沉默了一下,說道:“紫荊酒店。”
“是。”
司機沒再多話,直接開車趕往紫荊酒店。
車子一路飛馳,談少寧的心卻根本無法平靜。
這麼多年來,他一直都認爲母親是因爲生他的時候難產而死,可是現在,忽然要推翻這個結論……他有些不敢想象,等待他的會是什麼,真相又是什麼?
紫荊酒店很快就到了。
站在酒店大堂裡,談少寧踟躕了幾秒鐘,就有人過來:“小少爺。”
“他呢?”談少寧問。
“談爺請您去頂層。”說話的人叫談勝,是談家旁支,也是談老虎的左膀右臂,深得談老虎信任。
談少寧隨着談勝一起,從專用電梯去往頂層的總統套房。
可是談老虎卻並沒有在。
談少寧皺眉,看向談勝,“他不想見我,何必叫我過來?耍我很好玩?”
談勝恭敬地請談少寧去總統套房的會客間,豪華的會議桌上,放着一個厚厚的檔案袋。
“談爺說您要的答案,都在這裡。”談勝說着,還給談少寧泡了一杯茶,“您慢慢看,我就在外面,有任何事情,您都可以叫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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