瀟瀟道:“鳳鳳哥。”剎時淚流滿面,衝到跟前投身入懷。李鳳歧張開雙臂摟住她,狂喜感傷,感交集,隨熱血涌上心頭。兩人緊緊相擁,久久不願分開,這一抱,勝似千言萬語,所有的思戀,悄悄流入心田,無須再用言語表白。
不知何時,天空飄起雪花,李鳳歧微覺涼意,醒過神來,放開瀟瀟仔細端詳。分別近兩年,她身材高了,樣子美了,黃毛丫頭的稚氣消沒殆,已是一位婷婷玉立的美麗少女。李鳳歧心搖神醉,道:“你纔剛叫我什麼?”
瀟瀟兀自流淚,哽咽道:“鳳哥哥,頭回見面時,我就這麼叫你的鳳哥,我好想你,啊嗤!”猛地打了噴嚏,淚水沾溼了李鳳歧半邊臉,她自覺滑稽,忍不住咯咯笑。
李鳳歧道:“又哭又笑,小狗撒尿,冰天雪地的還胡鬧哩。”說着領她進屋,扶到牀上躺好,又用被子蓋好。伸手摸她身上,僅穿繭綢衫子,心下不由黯然“行色如此單薄,她的境遇也不好,一定吃了很多苦。”憐意油然而生,溫言道:“你好生歇息。我這牀鋪又軟又暖和,比那千金小姐閨房裡的”
說到這兒,他打住話頭,聳起鼻子嗅了嗅,臉上露出難堪之色。原來瀟瀟體香若蘭,令人心曠神怡。而那褥子半年沒洗,李鳳歧又愛躺着喝酒,被子酒氣熏天。一香一臭,兩種氣味混合散,要多難聞有多難聞。李鳳歧紅了臉,撓頭道:“被子有點髒,可薰壞你了。我我出去給你找的”
瀟瀟抱緊被子,笑道:“不礙事,明兒天晴了,我幫你洗。”目光柔靜似水,悠悠的道:“一輩子,我都爲你洗衣疊被,好麼?”
古代言情含蓄,這麼說相當於託付終生了。李鳳歧如聞天籟,魂魄輕飄飄似飛入天堂,情不自禁將她攬入懷,俯頭親吻。他頭回親一個姑娘,不知就裡,只顧劈頭蓋臉的亂嘬。瀟瀟婉然承應,柔順的遷就他。激情逐漸平靜,四脣相接,這才嚐到脈脈相悅的甜美滋味。
過了良久,李鳳歧醒過神,感覺瀟瀟身子熱乎了,撒手放開她。瀟瀟縮進被窩裡,李鳳歧坐牀沿,兩人相互看着笑,訕訕的不好意思。李鳳歧道:“隔了這麼些年,你怎麼今天才來找我?”
一聽這話,瀟瀟笑容登斂,道:“自巫山分別後,我和花爺爺回山救人。沒多少日子,那些正派弟子又來追殺,我們東躲**逃命,雲貴川各地都走遍了。前些天花爺爺舊傷復,唯恐正派人趁機追到,於是狠逼我離開。我不願走,他忽然變得好凶,說是要吃了我補充法力,真的,現出原形撕咬”
她越說越傷感,低頭拭去眼淚,吁了口氣,道:“我無處可去,只好壯起膽子,上峨嵋山找你。”
李鳳歧奇道:“止僭障隔絕外人闖入,你如何進得山門?”
瀟瀟道:“峨嵋玄門隱匿方外,微茫難尋,這原故人皆知。我山腳轉悠多日,找不着上山的道路。前天遇見個小女孩,四五歲光景,摘梅花時從樹上摔落,要不是我出手接住,她就掉懸崖裡去了。事後小姑娘自稱劍仙弟子,邀我上峨嵋山做客,說她的‘李大師兄’會答謝我的救命之恩。我聽她講出你的名字,料想多半是真的。於是按照她指明的路線,從後山偷偷摸到了你的門前。”
李鳳歧恍然,說道:“那小女孩是小雪,劍仙門年齡小的女弟子。常山下村塾唸書識字,如今學堂放年假,她象摘了籠頭的野馬,只管到處亂跑淘氣。”
瀟瀟笑道:“小小年紀,恩怨分明,你這師妹長大了是個人物。”
李鳳歧沉吟道:“小雪年幼無知,倘其他弟子現你的身份,那倒有點麻煩。爲今之計先暫時藏此處,待我慢慢稟明師尊。”
瀟瀟道:“你師尊能容我麼?依我看,咱們還是悄悄下山,另尋隱秘處安身。”
李鳳歧胸有成竹,道:“管放心,雖然門規禁止結交妖類。但你是我的什麼人?豈可一概而論?等我解釋清楚,師尊他們自會對你另眼相待。”
瀟瀟道:“唉,不管了,是死是活,反正我不跟你分開。”說着打個哈欠,星眸朦朧,道“我啊,是塊牛皮糖,你想甩都甩不掉。”
李鳳歧道:“你也睏倦了,今晚好好睡一覺,明天咱們再計較。”
瀟瀟往牀角里邊挪動,空出個位置,笑道:“我才焐熱的地方,快來暖和暖和,你可別欺負人,仗着力大跟我搶被子。”
假如兩人同牀共枕,後續之事可想而知。李鳳歧心神一蕩,便欲寬衣解帶,腦海忽然閃過師尊的話語――“何者爲妖?廢棄倫理道德,只是順乎自身的慾念行事,這是妖類共性!”又有“想女人無可厚非,應當合乎人倫大禮,明媒正娶纔好!”
他暗自驚心,想到“瀟瀟修煉成人身,垂危之際也沒現出原形,顯然和尋常妖類已有區別!由妖變人的緊要關頭,她正該熏習人倫道德,早修成真正的人類,”繼而又想“據師尊所言,妖類藐視倫理,行事隨心所欲。今夜我若跟瀟瀟同牀,豈非滋長她的妖性?我李鳳歧處世頂天立地,定要光明正大的娶她爲妻,鬼鬼祟祟的偷歡,那是欺辱女孩子的下流行徑!”
打定主意,李鳳歧道:“我睡地上。”找塊青磚當枕頭,叉手叉腳的仰身躺倒。
瀟瀟與他心曲相通,看情形已明所以,感動略帶失望,柔情悱惻,對他只有加倍的敬愛。當下別無多言,乖乖的擁被而眠。
一宿黑甜,李鳳歧心寬意滿,加之疲癆未消,日上三竿才醒轉。醒來覺腦後青磚沒了,墊了軟綿綿的枕頭,身上蓋了厚厚的棉被。他支起身左右顧盼,只見牀鋪整潔,窗明几淨,地面打掃的光潔明亮。小桌子擺放兩碗梗米粥,鹹蛋,燒賣,剁椒,臘肉四樣小菜整齊精緻,熱騰騰的香氣四溢。
李鳳歧大喜,跳起來搶到桌邊,瞅準臘肉伸手就抓。瀟瀟提個水桶走進來,見狀忙道:“哎呀,有筷子啊,這人,跟猴兒一樣,吃東西用抓的。”放下水桶,搬凳子讓他坐好,又將碗筷擺到面前。
李鳳歧一邊吮指頭,一邊打量瀟瀟,看她身穿棉布褂襖,頭裹白帕,一副村姑打扮,簡單樸素顯清純。李鳳歧暗覺好笑,問道:“哪兒找的莊戶行頭?”
瀟瀟笑道:“我醒得早,後山村子裡去逛了逛,恰巧今天十五趕集,各樣吃食用具都有賣的。我用綢衫子換了些東西,回來掃地抹窗,待會等你吃完飯了,我再拆洗被褥。”說着,摸了摸額角,欣然道:“不知怎地,見到你之後,我膽子大多了,跟生人也敢談買賣。”
李鳳歧嘴裡塞滿飯食,含糊道:“這就叫作身正膽氣壯,又不是妖邪,如何怕見人?唉,這菜好吃,就是沒酒。”
瀟瀟道:“鳳哥,你把酒戒了罷。我聽人說,男人喝了酒喜歡打老婆。我怕”
李鳳歧道:“不怕,我怎會打你?絕對不會!”放下筷子,指天誓道:“從今往後,我若欺負瀟瀟。天打五雷轟不得好死,就算死了也變烏龜王八蛋,十七八輩子翻不了身。”
瀟瀟“噗哧”樂了,道:“胡說八道,沒酒也酒瘋。”目光遊移,瞅見樑緣上掛的一物,驚喜道:“哪來的這東西?”